趙瑾回想著詹雨方才吼的那些話，詫然道：“他方才是說，有人賄賂了今年春闈的主考？”

    彭芒章臉上一片嚴肅，“若真是這樣，那這事情就不簡單了?！?/br>
    對側(cè)的爭吵聲太大，一時連船艙中還在吃酒作樂的一群人都驚動了。

    秦佑不滿地走出來問：“誰在吵？”

    他見趙瑾與彭芒章都在，于是問道：“阿瑾，出什么事了？”

    趙瑾兩手一攤，“不知，但是彭御史已經(jīng)讓人去問了。殿下，咱們還是先回船艙吧?！?/br>
    一群人回到船艙內(nèi)重新坐下，不消多時，被彭芒章派去打聽消息的船侍也回來了，直接對秦佑道：“稟殿下，是對面的船上有人吵起來了?！?/br>
    “你這不是廢話嗎？本王難道不知道對面吵起來了？”秦佑翻了個白眼，“好端端的一場河宴，被這么一攪和，真是掃興！他們是因何而吵？”

    船侍道：“小的打聽了，對面那艘船是被一位于公子包了，今日是春闈放榜的日子，他高中前五，所以宴請了一群人。后來啊，來了一位姓詹的公子，據(jù)說是廣文堂的學子，跟他一起來的還有好些廣文堂的學生，他們都是今年春闈的考生。詹公子說，于公子買通了主考，事先拿到了試題，所以才位居榜上前五?？捎诠泳懿怀姓J，兩方就這么吵了起來。”

    秦佑看著桌上的人，自言自語一般道：“今年春闈的主考，是禮部的崔侍郎吧?！?/br>
    為避免考生提前賄賂主考，大楚每年春闈時，權知禮部貢舉的官員都不相同，此次春闈由禮部侍郎崔聞任權知貢舉，翰林學士郭居盛、吏部考功司員外郎汪建以及弘文館編撰周同之任權同知貢舉。

    “是?！迸砻⒄曼c頭，“臣與趙侯方才在外面，也聽到他們提到了崔侍郎?！?/br>
    “這種事情吵也無用吧，不如交給官府來查?！鼻赜诱f著，又吩咐船侍，“去報官吧?！?/br>
    彭芒章看著船侍匆匆離去的身影，猶豫之下還是說了：“殿下，為首的那位詹姓學子，其實是臣的師弟。”

    秦佑忽然覺得有意思起來，“這件事若是要打官司，你師弟就是原告，旭曦，你若是要了解事情的來龍去脈，找他一問不就行了？”

    彭芒章正要說話，席間忽然有人插嘴：“我聽人說過，好些年前，春闈也有過泄題一事。”

    “我也記起來了?！绷职钣呀釉?，“好像是建和十四年。”

    秦佑順著這個時間回憶，“建和十四年……是范相還在的時候吧，那年春闈的主考，好似就是范相?！?/br>
    趙瑾默默地不搭話。

    秦佑又道：“我約莫也聽宮里的老人講過，范相當年是受了家中書墨童子的牽連。那件案子倒是與今天的很像，都是由學子們挑起的。當年……當年好似是誰在縣衙當眾——”

    席間一位公子聽到這一句，手上忽然一抖，裝了酒水的杯盞就這么磕到了桌上，發(fā)出一陣清脆的響聲。

    秦佑被這聲音打斷，朝他看了過去，一時之間，一桌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這人。

    樊予影問：“涵一，怎么了？”

    這人名叫唐潛，他忙說了幾聲“沒事”，連連搖頭賠笑道：“今日多喝了兩杯，手有些打顫。殿下勿怪，請繼續(xù)說吧?！?/br>
    秦佑道：“都是些舊事，也沒什么好說的了。”他重新叫了歌姬樂娘來助興，這后半程再也沒有什么雜音來擾，倒是盡興至極。

    宴散時，燕王殿下已經(jīng)是步履不穩(wěn)，趙瑾敷衍地將他送走后，一個人來了攬芳樓。

    今夜之事原本沒什么異常，但秦佑無意間的那句“那件案子倒是與今天的很像”引起了她的警覺。

    可這世上真的會有一模一樣的案子嗎？即便是有，當年的案子是為了除去范家，那現(xiàn)在的呢？難不成是要除掉崔家？但崔家一向低調(diào)，可謂與世無爭，更不曾聽說得罪過哪位權貴。

    趙瑾走進攬芳樓，老鴇便注意到了，對她道：“侯爺今日來得不巧，竹笙病了，不便接待您。”

    “病了？”趙瑾想了想，又問：“什么時候病的，現(xiàn)在怎么樣了？”

    老鴇道：“一點風寒而已，侯爺不必掛懷?！?/br>
    趙瑾一猜便是沈盞不在，她也沒多停留，轉(zhuǎn)身就回了公主府。

    “侯爺，你可算是回來了?！表n遙在院子里不知轉(zhuǎn)了多少圈，一見她回來，趕緊攏了上去。

    “怎么了？”趙瑾問。

    韓遙道：“上次，譚子若和譚興吵架，譚興不是要鬧著離府嗎？今日他們叔侄又吵了一次，譚興真跑了?！?/br>
    趙瑾右眼皮一跳，心中忐忑起來。

    韓遙繼續(xù)說：“已經(jīng)派人去找了，但譚子若怎么說也是還在通緝令上的人，咱們沒敢太聲張，只能悄悄地找。”

    “知道了，這件事你留心就好，有消息了再告訴我?！?/br>
    趙瑾心煩意亂地進屋，在茶案前坐下后瞥到了案頭上擱著的君山銀針。

    她點火生起了小爐子里的炭，將壺拎上了爐子。

    秦惜珩那些示好的話此時突然出現(xiàn)在了她的耳中，透著氤氳漸起的水霧，趙瑾在這一刻好像看到了楚帝的臉。她往椅背上一靠，閉著眼睛捏了捏自己的鼻骨，養(yǎng)神之際開始串聯(lián)局勢。

    第037章 建和

    楚帝秦禎與邑京世家有過三次交鋒。

    三十七年前的建和元年，八歲的秦禎登基。他那時年幼，尚不得親政，受教于先皇指派的趙世安和顏清染，前朝政事由主相范茹和輔相寧據(jù)打理，另有太后寧氏從旁輔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