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節(jié)
臨安大長公主氣得瞪圓了眼睛,更是嚷嚷著說,要去皇上面前參陸明修一本。 而陸明修渾然不在意,親手幫安然穿好了斗篷,牽著她的手便施施然的出了臨安大長公主府。 “侯爺,這樣做沒關系嗎?”等到上了平遠侯府的馬車,安然還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雖然她不得不承認,她方才確實看得很痛快。原來不用顧忌許多,長出一口惡氣的感覺真爽。 “你覺得呢?”陸明修一概方才的冷峻淡漠,他翹了翹唇角,看著雙眸中滿是興奮的小妻子,笑著反問。 安然歪著頭想了想,“方才她說要去參你一本,大高帽子壓下來,說得可是您不敬重圣上呀?!?/br> 雖是這么說,夫妻二人眼中卻都沒有擔心的意思。安然了解陸明修,他并非莽撞之人。今日這樣做,自然有他的理由在。 “真是嚴重的罪名?!标懨餍夼浜现钜詾槿坏狞c了點頭,“若是為夫被皇上罰了俸祿、日后府中的一應花銷就全仰仗夫人了!” 安然俏皮的眨了眨眼,做深思狀。她微微揚起了下巴,高傲的道“侯府可不養(yǎng)閑人?!?/br> 陸明修露出苦惱的神色,片刻后他挑眉一笑,原本稍顯冷硬的五官竟透出幾分風流之意。他湊近安然的耳邊,低低的倒:“就讓我夜里服侍夫人可好?夫人最是畏冷的——” “我還不如抱著個暖爐呢!”安然嘴硬。 陸侯爺干脆換了氣聲說話,雖是聲調不高,卻是纏綿撩人。 “抱著暖爐,有抱著我睡舒服嗎?” ****** 許蕙還是不顧梁氏的反對,提前搬進了陳謙的宅邸中。 她的行禮很是簡單,多半值錢的東西都是陳謙送的。她妥當?shù)亩际帐捌饋?,都放在東廂房中。這一回她沒去那間四進的宅邸中,而是去了先前陳家在京中賃的那間宅子里。 陳謙的解釋是,過幾日把梁氏接過來,讓許蕙在這里出嫁,也體面些。 這三進的宅子雖然不大,可陳謙已經把舊仆都調到了新宅子里,這里的仆婦、小廝都是新買進來的,故此他便把管家權交到了許蕙手中。 許蕙自是覺得十分歡喜,自己比上一世還要順利、還要更早的接管家事。 如今底下的仆婦都稱許蕙是大奶奶,倒讓許蕙十分飄飄然,上一世的遺憾總算是彌補了,她再也不用被誰壓一頭。 唯一讓她有些遺憾的便是陳謙這幾日總說是忙,回來的日子不多。 但陳謙說是籌備他們的成親之事,要給她一個驚喜,加之最近長青送來不少的貴重首飾、衣料,許蕙便也沒過于追究。 “大奶奶,外頭有人找您!”許蕙新買的小丫鬟,名叫秋菊的進來到:“說您原來的街坊?!?/br> 許蕙有些疑惑。 “他說您見了這個荷包,便知道他是誰了。”說著,秋菊拿出了一個寶藍色的荷包。 是她之前送給鄭興的! 許蕙不由皺了眉,他還來做什么?她本想一口回絕的,可想到若不說清楚了,讓陳謙知道也不好。故此她便囑咐了秋菊,悄悄的把人給帶進來。 果然是鄭興,他面色嚴肅的進來。見了許蕙的第一句話便是:“陳謙不日要娶南安侯府的六姑娘為正妻!” 第144章 許蕙一下子就愣住了。 “不、這不可能!”許蕙不敢置信的搖頭,她往后連退了兩步,最后撐著高幾才站住?!拔也幌嘈?!” 鄭興看著許蕙,嚴肅的神色中透出了一絲憐憫??峙罗ツ?,是被人騙了。 “蕙娘,我騙你做什么?”鄭興畢竟喜歡過許蕙,不想看著她被陳謙還蒙在鼓中。他不由嘆了口氣,沉聲道:“過幾日陳家便要去南安侯府下聘禮,下個月初便是迎娶的日子,宅子都已經布置好了。” 他的話音未落,許蕙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 陳謙要娶南安侯府的六姑娘?這不可能,陳謙明明說好了,不日就迎她進門! 他怎么會娶別的女人?明明他愛的是自己! 可是——許蕙還有一絲理智尚存,鄭興的人品她是知道的,素來都是光明磊落,他絕對不會用這樣的事情去騙她。 “你是怎么知道的?”許蕙定了定神,畢竟她已經不是一個才及笄的小姑娘,兩世的經歷到底讓她多了先前沒有的鎮(zhèn)定。她目光銳利的盯著鄭興,冷靜的問道:“你和陳謙僅有一面之緣,憑著印象就能調查出他是誰?” 許蕙此刻心中仍是存了一絲幻想,希望是鄭興弄錯了。若是陳謙要娶妻這么大的動靜,她怎么一絲兒風聲都沒聽到? 女之耽兮,不可脫也。 鄭興望著極力露出鎮(zhèn)定神色、可眼底仍透出一絲瘋狂和不敢置信的許蕙,不由有些可憐她。 “夫人的娘家便是南安侯府,我是去受侯爺夫人之托,去南安侯府送東西時發(fā)現(xiàn)的。”鄭興悲憫的看著她,先前對于許蕙欺騙他的恨意,倒是消去了不少?!瓣愔t的母親也已經到京中了?!?/br> 陳謙眼前的那門親事,才是真正的父母之命,且是陳謙高攀侯府的庶女,陳家自然是萬分重視。 而反觀許蕙。 眼下陳謙要在朗闊的新宅子中迎娶新婦,明媒正娶“三茶六禮”,那才是正房奶奶的派頭。許蕙被養(yǎng)在這三進的舊宅中,簡直就是無媒茍合,是被當做外室養(yǎng)起來了。 連良家妾入門,都是要一抬花轎入門,請親戚好友擺上兩三桌席面慶祝。 這樣悄無聲息的,只能說明一件事,陳謙連名分都不想給她。 許蕙失神的跌坐在紅木圈椅上。 “蕙娘,你和陳謙到底是怎么回事?”見到她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鄭興心里也難受?!爱敵跛窃趺创饝愕??” 許蕙沒出聲,只是愣愣的盯著前方。 過了許久,她才喃喃的道:“他說,他說需要我、離不開我……要我陪在他身邊……”她突然抓緊了手腕上的鐲子,似乎要找出陳謙承諾的證據(jù)來?!八€把他母親交給他的鐲子給了我——” 在鄭興面前,許蕙沒有偽裝??墒窃捳f到一半,她便意識到不對來。 當時她完全被陳謙裝出來的深情迷惑了。 前頭的話簡直百般漏洞,陳謙花言巧語,卻并沒有說出一句承諾來。她甚至不能挑剔陳謙騙了她!那句“你懂我待你的心了么”,便讓她一頭扎了進去,答應了要陪在陳前世身邊不說,還失去了清白。 從始至終,陳謙從來沒有給過一句,關于要娶她為正妻的允諾。 痛徹心扉之后,便是鋪天蓋地襲來的恨意。她恨陳謙,恨出血來。她恨陳謙的欺騙,恨陳謙的輕視。 到頭來,這一世竟還不如上一世? 起碼上一世她還是陳謙的平妻!她出身書香官宦之家,比起寒門之女安然來,不知要強了多少倍,婆母丁氏對她也是善待的。而如今陳謙娶的竟是侯府庶女,陳家實屬高攀,她在陳府中更是沒有地位可言! 怪不得陳謙要把她藏在這里,原來是怕岳家知道他婚前竟敢還納小——南安侯府是陳家惹不起的,更何況,南安侯府還出了一位世子妃、一位侯夫人。 得到這個認知,許蕙只覺得心被刺痛。 她只能沒名沒分的做?。?/br> 而且,她還要屈服于安然的庶姐之下?為奴為婢,聽她的使喚? 許蕙的指甲緊緊的扣進了掌心,落下重重的痕跡來。 她不甘心,她怎么能甘心! “蕙娘,蕙娘?”見許蕙如此凄涼的景象,即便知道她是自作孽的鄭興,鄭興心中也很是不忍。 許蕙這時才回過神來,勉強朝著鄭興笑了一下。 “鄭大哥,多謝你?!痹S蕙支撐著站起來,深深的對鄭興行禮道:“若不是您,我還要蒙在鼓中?!?/br> 鄭興擺了擺手,他只是出于從前的情誼,提醒許蕙一聲。 “蕙娘,從此之后——”鄭興看著許蕙,想說些什么,卻又無言?!澳愫米詾橹T?!?/br> 說完鄭興便撩了簾子,大步流星的走了。 許蕙呆呆的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心中涌上說不清是什么滋味。 或許娘說的沒錯,鄭興或許是個很好的選擇—— ****** 坐以待斃不是許蕙的性格,若是真的就此認命,她就白白重生一回了。 上一世陳謙明明是喜歡她的,怎么會突然的變心了? 尤其是他要迎娶的還是安然的庶姐,許蕙突然有一種荒謬的想法,會不會陳謙是因為安然,才要娶安六娘? 莫非是安六娘和安然長得很像? 許蕙心中轉過許多念頭,卻都得不到證實。她不能再這樣等下去,或許她能想一想別的法子。 身邊服侍的人都是新買進來的,也有個好處,許蕙這些日子來,也算是有了自己的心腹。秋菊和秋梅,對她倒還忠心。許蕙手中捏著她們的身契,諒她們也不敢做出什么背叛之事。 “秋菊,你去外頭守著,別讓人靠近?!毕惹霸S蕙沒有理會,此時才發(fā)現(xiàn)府中仆役的身契,竟是沒交到她手中的。許蕙此時才有了些危機意識,恐怕這也在陳謙的計劃之中!“秋梅你進來,我有事交代你。” 秋菊應聲而去,就站在廊廡下。秋梅則是跟著許蕙進了里屋。 “秋梅,這幾張銀票你拿著?!痹S蕙拿出了幾張小面額的銀票,塞給了秋梅道:“有兩件事,你找人打聽一下?!?/br> 還不待許蕙交代秋梅,只聽到外頭傳來了秋菊刻意抬高的聲音?!按鬆?,您回來了!” 竟是陳謙回來了? 許蕙心中一緊,眼底不由透出幾分慌亂來。 隨即她在心中給自己打氣,明明做錯事、騙了她的是陳謙,她心虛害怕什么?她要鎮(zhèn)定,不能被陳謙看出破綻來,不能失了冷靜。 甚至在迎出去前,她還對著鏡子照一照,確保自己沒有出現(xiàn)什么不該有的神情來。她給秋梅使了個眼色,等到陳謙進來后,讓秋梅不動聲色的先出去。 “大爺,您回來了?!痹S蕙迎了出去,盈盈的給陳謙行禮。 陳謙則是神色復雜的在她曲膝行禮時看了許蕙一眼,而后神色便恢復了正常?!斑@些日子我忙,倒是冷落了蕙娘,可蕙娘可曾怨我?” “瞧大爺說的?!痹S蕙掩唇笑道:“您忙的都是大事、正事,我心里是知道的。難道在您的眼中,我就是那樣無理取鬧的人么?” 她的舉止語言里竟都沒破綻,跟往常都差不多。 陳謙已經知道了,鄭興是平遠侯的部下,興許已經知道了他要娶安六娘的事。畢竟在南安侯府門前,抬頭看見鄭興的,還有陳謙。而他得到消息,鄭興竟然找來了這里,見了許蕙一面。 他不信鄭興沒有跟許蕙說那件事。 畢竟那次在許蕙家中見面時,鄭興那一瞬間流露出來的失落、痛心來,不是偽裝出來的。鄭興是喜歡許蕙的,而許蕙卻對鄭興沒什么意思。 “蕙娘自然最是知情識趣?!标愔t拉著許蕙的手在一旁坐下,他微笑道:“方才我進來時聽說,有你舊日的街坊過來。竟不知道是哪位至交好友,竟能尋到這里來,著實是不容易?!?/br> 許蕙抬眼看著陳謙。 陳謙只是笑瞇瞇、語氣溫和的跟她說話。看不出來陳謙是隨口一問還是刻意為之、是不是為鄭興來的事動了氣,許蕙心中不免添了幾分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