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卻傳來一聲冷笑，小曼翻個白眼，面露不屑，“現(xiàn)在的小姑娘可真有意思，放著科技園里三百萬個單身男*絲不找，偏就喜歡往人家男朋友身上撲，還他媽跑你眼皮底下耀武揚威，真他媽不要臉！”

    “小曼……”余喬似乎無心爭辯，她胸口悶，堅持把紙袋遞給錢佳，“有點重，讓田警官替你拿吧?！?/br>
    錢佳雖然被小曼說得臉通紅，但也只是一小會兒，這下已然好了，對著余喬笑盈盈說：“不怕，以前多重的東西我都給川哥送過，他還老說我力氣大，跟男人似的，怕我嫁不出去呢?！?/br>
    小曼下車，啪一聲把車門甩上，“陳繼川個王八蛋，沒時間給余喬一個電話，倒有時間勾搭小師妹，什么玩意兒啊！”

    錢佳憋紅了臉，回嗆說：“這位律師，你說話注意一點，我川哥是人民英雄，我不許你這么說他?！?/br>
    “我就說了，怎么？想開槍打死我啊？你們警察不就那么幾招嗎？警棍帶沒帶，手銬要不要上一個？用尋性滋事的罪名拘了我?。　?/br>
    “小曼……”

    “陸小曼！”

    一聲無奈是余喬，疾言厲色是田一峰。

    “算了，小曼?！庇鄦剔D(zhuǎn)動車鑰匙，準(zhǔn)備走。

    小曼卻不肯，她的高跟鞋在水泥地上碰得咚咚響，“田一峰你過來！”

    她把田一峰叫到十米遠，開口第一句話就是，“你他媽是不是有病?。∥易屇銇磉@遞東西，你把陳繼川的姘頭照過來干嘛？存心刺余喬??？”

    “我說陸小曼你說話注意點，川兒和錢佳是很純潔的師兄妹關(guān)系，別把你們律師圈里男盜女娼那套放我們身上。”

    “誰臟誰干凈還不一定呢？這么維護她，怎么？不止和陳繼川，你倆也有一腿？”

    “陸小曼！”

    “原來真的，我就說你們當(dāng)警察的一個好東西都沒有！”越說越氣，她干脆抬腳給了田一峰一下，“死去吧你，老娘要再接你電話，我是你孫子！”

    她踩著高跟鞋，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走回車里。

    余喬卻改了主意，“你等我半個小時，我進去看看?！?/br>
    “??？”

    余喬仿佛放下包袱，有幾分女戰(zhàn)士的英勇無畏，“還能怎么樣呢？也不會更糟了。”

    ☆、第34章 求問

    第三十三章會面

    余喬的臉上看不出多余的情緒，她下車走向田一峰，面對錢佳的猶疑，她甚至能擺出笑臉，仿佛真當(dāng)她是天真不諳世事的小meimei。

    “走吧，別讓他等久了?！?/br>
    田一峰被小曼罵得不敢再多話，呆呆地點了點頭說：“行，誰去都行?！?/br>
    三人走入勒戒所，還是上一回見面的辦公室，余喬把窗戶推開一條縫，正好透透氣。

    一回頭發(fā)覺錢佳正瞇眼打量她，一時覺得好笑，問她，“錢小姐有事？”

    “沒事?！彼龘u搖頭，坐到田一峰身邊。

    而余喬靠在窗前吹冷風(fēng)，她或許需要一點刺激讓自己保持冷靜。

    沒過多久，陳繼川來了。

    他只穿一件薄外套，大概是因為冷，駝著背站著，看見一屋子人，大概有些摸不清頭腦。

    “今天什么日子啊，人來得這么齊。”

    田一峰指了指茶幾上的兩帶衣服，“余喬來給你送東西?！?/br>
    錢佳急忙表功，“還有我一份呢，隊長怎么就說別人啊?！彼龑⒆约簬淼哪侵话咨徫锎ㄩ_，“我給師兄帶了件新外套，你試試合身不？可花了我小半個月工資?！?/br>
    陳繼川挑眉，玩笑說：“行啊，鐵公雞都拔毛了，看來是真感情，回頭讓你隊長給你發(fā)補貼?！?/br>
    “哼，我還等你給我發(fā)紅包呢。”

    陳繼川正要說話，一直站在窗邊冷眼旁觀的余喬終于開口，“我們談?wù)?，我有話說?！?/br>
    陳繼川低著頭，悶聲說：“上次不是已經(jīng)聊完了嗎？”

    “沒有，還沒完。”

    他抬頭，帶著玩世不恭的笑，“怎么？還想給我一耳光啊？打我打順手了？”

    “師兄，她打你？”驚訝的當(dāng)然是錢佳。

    陳繼川嗯一聲，接著說：“我該打。”

    余喬面無表情，慢慢走過來看著陳繼川說：“就當(dāng)是普通朋友，給個機會，讓我徹底死心?！?/br>
    陳繼川垂著腦袋不說話，錢佳倒是仗義，硬頂回去，“余小姐，我?guī)煾绗F(xiàn)在精神不好，你別這么逼他，你不心疼，我們還心疼呢?！?/br>
    田一峰趕忙拉她，可惜她根本不理，大概是立志要替她師哥出頭。

    余喬對此充耳不聞，她從來懶得和局外人爭，她的感情只與眼前沉默不語的人相關(guān)。

    她就站在木沙發(fā)旁，對屋子里的人說：“不說話就當(dāng)你答應(yīng)了，你們兩個愿意聽也聽吧，就當(dāng)做個見證?！?/br>
    田一峰立刻要走，錢佳坐在原地巋然不動。他不放心，具體也不知道不放心什么，說到底還是怕對母夜叉交不了差，最終還是成為這場感情戲的座上賓。

    余喬冷靜得出奇，人一旦豁出去，大概真的能夠做到無所畏懼。

    她說：“我爸槍斃的那天是我去送的，完整的人送出去，領(lǐng)回來一盒子灰，再安排下葬，身邊連個能商量的人都沒有。我見過紅姨，她問我恨不恨你，我想了想，說一點也不，我就是想他，只要他還活著，我就什么都不求了?！?/br>
    說到這里居然忍不住笑起來，自嘲地繼續(xù)，“可是見到你，還是不夠，人大概都是這樣，*越來越大，永遠滿足不了。至于你現(xiàn)在的狀況，我不覺得你能拖累我什么。我名下兩套房，一輛車，瑞麗還有一百畝地，工作上如果再轉(zhuǎn)回去做非訴業(yè)務(wù)，一年小一百萬不成問題。我說過我養(yǎng)得起你，也拖累得起，但你如果要為那點男子漢的自尊心拒絕我，我也無話可說?！?/br>
    她上前一步，他不敢抬頭。

    “你換個方式想一想，我要是得了絕癥，你會甩手就走嗎？”再回頭，瞟一眼錢佳，“你覺得……我會拉宋兆峰一起羞辱你嗎？”

    陳繼川說；“余喬，你真不用覺得欠我的。我成今天這樣，完全是自己倒霉，不怪任何人?！?/br>
    “你還是想逃……”

    “你真不用跟我費心思，我這個人，現(xiàn)在走哪都是累贅，都給人抹黑，我是真不想再糟踐你，至于咱們倆那段感情，等過兩年再回頭看看，真不會覺得有多重要，你會遇到更好的人，會自己組建家庭，就算沒這事，咱們倆也遲早都得分……”

    余喬說：“宋兆峰今早跟我求婚了，你覺得我該答應(yīng)嗎？”

    “我覺得他挺不錯的……”

    “你覺得我該答應(yīng)嗎？”余喬重復(fù)，半點余地也不留。

    沉默滲透在滴水的屋檐，陳繼川覺得肺里針扎一樣疼，這一瞬間仿佛又回到緬北深山，他在腐爛的樹葉上仰望浩瀚無垠的星空，任疼痛席卷身體，任時間蠶食生命。

    然而他知道，遙遠的家鄉(xiāng)有人在等他，生死不論。

    “你要覺得不錯……就應(yīng)了吧……”

    這大概是他一生當(dāng)中經(jīng)歷的最難最苦的一句話，短短十個字，幾乎耗盡他一生所剩無幾的情感與堅持。

    他看見她的手指微顫，也目睹她的淚墜下，但他無能為力，他已然精疲力竭。胸口也疼得發(fā)脹，他忍不住靠著墻彎下腰，右手按住胸口慢慢向下滑，大口大口口地呼吸著，就像一條失水的魚。

    錢佳越看越心疼，忍不住插嘴說：“余小姐你別逼他了，我?guī)煾缯鏇]你想得那么好。算我求你，你放過他吧?！?/br>
    余喬喃喃，“我放過他，誰來放過我呢？”

    她對陳繼川說：“既然這樣，最后再抱我一下吧，就當(dāng)把中間這兩年賠給我了?！?/br>
    沒等他回答，她已經(jīng)張開雙臂擁抱他。

    互相靠近的這一瞬間，過去久遠的會議一瞬間再度涌上心間。從在瑞麗相遇的那一刻起，兩個人這一生注定糾葛不停。愛是簡單又殘忍的宿命，她選擇接受，他退后放手。

    她輕輕撫摸他弓起的背，柔聲說：“你瘦了?！?/br>
    他瘦的幾乎只剩一把骨頭，讓她的心一陣一陣不停揪痛。

    而他似乎不由自主地哼了一聲，頭埋在她肩上，聞著熟悉的氣味，三年來第一次覺得心安。他很像環(huán)抱她，卻又必須克制，最終只能在身體兩側(cè)緊緊握拳，忍得幾乎渾身都在顫。

    余喬深呼吸，緩過最難受的那一刻，低聲說：“我那么愛你，你卻讓我放棄你，我怎么會呢？”

    她輕輕用側(cè)臉磨蹭他滿是胡渣的下頜，呢喃道：“我那么愛你……那么愛你……愛的連我自己都覺得荒唐……”

    她的眼淚阻止了他想要說的話，他的心被一雙無形的手揉成一團，顛來倒去的疼。

    她放開他，用手背擦了擦眼淚，好像這時候才意識到這間屋子還有其他人，忽然變得拘束，“我先走了，你……好好照顧自己，快過年了，別讓自己生病?！?/br>
    大概是害怕被拒絕，她幾乎是逃跑一樣地離開了辦公室。

    她走后，房間忽然靜得讓人窒息。

    陳繼川弓著背走到沙發(fā)前慢慢坐下，“給我根煙?！?/br>
    田一峰把煙遞給他，兩個人湊一塊消磨尼古丁。

    陳繼川面前云霧繚繞，他伸手撓了撓青色的頭皮，自嘲似的問：“是不是挺傻的？”

    沒人出聲，他自己答了，“是挺傻的，真是個傻姑娘?！?/br>
    錢佳發(fā)覺他的眼睛紅了，唯一的眼睛仿佛要滴出血。

    她心里一陣酸，羨慕與嫉妒的壞情緒幾乎要將她淹沒。

    而陳繼川還在問：“怎么就讓我遇上了呢……”

    沒人給他答案，沒有人能，也許只有老天能解答，但他從來一個字不說，任由你猜到心力交瘁，也仍然無情。

    霧霾侵襲這座城，空氣中漂浮著木炭的味道。

    余喬獨自走回車內(nèi)，小曼放下手機，關(guān)了音樂，問：“怎么樣了？”

    余喬搖頭，“不好不壞吧。反正就當(dāng)自己倒霉，遇到他這么個傻帽?！?/br>
    “總算承認你們家小川川是個24k金純傻逼了，老娘不滿他很久了好吧。”小曼的白眼能翻到天上，撇著嘴說，“到底怎么樣了？還讓你別再理他？還是剛那小bitch當(dāng)著你的面勾搭你男人？”

    余喬搖頭，“他還是怕自己拖累我……”

    “傻逼?！?/br>
    “我猜他怕自己真的有癮。”

    小曼一驚，立刻坐直了說話，“不會吧！那你考慮清楚，人一旦沾了那個到死都戒不掉的?！?/br>
    余喬說：“哪怕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我都愿意為他試一試?！?/br>
    “那也得他愿意啊，他不是正趕你嗎？”

    “一段感情總得有一個人堅持，如果兩個人都一起犯傻，那就真的完了。”她平視前方，一踩油門，離開停車場，“我不想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