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嘻嘻嘻嘻

    爛醉如泥的唐小川做了一個夢。

    夢里似乎有什么東西拼命拽著他的腳往下沉, 如墜深淵般的失重感令他掙扎不得，無法動彈, 但就在他即將落入萬丈深淵之時, 他的面前忽然出現(xiàn)了一根浮木，他連忙朝著面前的救命稻草撲了過去，一把抱住了那根浮木, 死也不撒手地拼命掙扎起來。

    “唐小川。”

    “……唐小川?！?/br>
    “唐小川！”

    被人在耳邊連連喊了好幾遍，半醉半醒間的唐小川掙扎著睜開了眼睛, 他一睜開眼睛，便發(fā)現(xiàn)他居然躺在自家沙發(fā)上, 雙手緊緊地抱著陶淮安的大腿，而陶淮安則彎下腰來，皺著眉一臉無奈。

    陶淮安的心有點累。

    喝醉酒的人似乎都特別沉, 唐小川自然也不例外，他好不容易才把又哭又鬧的唐小川從燒烤大排檔里扶了出去, 還沒來得及招手叫車, 結(jié)果唐小川就掙脫了他一屁股坐在了馬路上, 抱著膝蓋玩起了發(fā)呆, 如果不是怕唐小川被來往的車撞到，他都想直接丟下唐小川不管了。

    他好不容易又勸又哄才把唐小川再次扶了起來, 招手叫了計程車, 結(jié)果司機不愿意搭醉漢，幸好他有錢任性，承諾三倍車錢才讓司機松口, 接著他想把唐小川塞進計程車?yán)?，原本已?jīng)安靜下來的唐小川卻又忽然哭鬧了起來，弄得司機看他的眼神都變得奇怪了起來。

    好不容易把唐小川塞進計程車?yán)镏?，唐小川又忽然安靜了下來，不再哭鬧，而是呆呆地坐在車上，無聲無息地流淚，他坐在一旁，完全不知道該怎么辦好，一路上司機更是頻頻地朝他們兩個人投去了微妙的眼神。

    陶淮安一路上費盡千辛萬苦才把唐小川扶回了家，一回到家，他立刻就把唐小川扔到了沙發(fā)上，本來打算任由唐小川自生自滅了，不過看著軟軟地躺倒在沙發(fā)上的唐小川紅紅的眼圈，他沉默了一會兒，還是轉(zhuǎn)身進了廚房，給唐小川倒了一杯溫水。

    倒完水之后，他正打算叫唐小川起來喝，結(jié)果唐小川卻忽然掙扎著彈了起來，一把抱住了他的大腿。

    唐小川反應(yīng)了一會兒，幾秒之后，他迅速松開了抱著陶淮安大腿的手。

    剛才喝醉酒時的一幕幕從腦海中涌現(xiàn)出來，令他臉上的溫度迅速上升，非常想要找個地洞鉆進去。

    臥槽！他居然哭了！而且還是抱著陶淮安的大腿嗷嗷大哭！實在是太丟人了！

    這輩子的臉都在今天丟光了！

    想起剛才發(fā)生的一切，唐小川的目光漸漸呆滯，面如死灰，生無可戀。

    陶淮安看著唐小川撒手之后迅速在沙發(fā)上蜷縮起來的樣子，忽然心下一軟，原本滿心的郁悶和憋屈也漸漸消去了，尤其是在看到唐小川微微泛紅的臉蛋和耳根后，他更是饒有興趣地挑了挑眉，把手里裝了溫水的杯子遞了過去。

    唐小川渾身僵硬地伸手接過了杯子，深深地埋下頭去，聲音細如蚊吶般地說了一聲謝謝，他心不在焉地小口口地抿起了杯子里的水。

    陶淮安看著唐小川發(fā)絲下露出來的微微泛紅的耳根，頓了一下，轉(zhuǎn)身在沙發(fā)上坐了下來。

    拼命在心里祈禱陶淮安趕緊離開的唐小川頓時又是一僵，想起剛才掛在陶淮安身上嗷嗷大哭的自己，他立刻渾身不自在地想要鉆進沙發(fā)之間的縫隙里。

    “酒醒了？”陶淮安看了唐小川一眼問。

    唐小川：“……沒醒！”

    “看來是醒了，”陶淮安挑了挑眉，“沒想到你喝醉之后居然會發(fā)酒瘋?！?/br>
    唐小川尷尬地摸了摸鼻子：“喝醉酒之后耍酒瘋是很奇怪的事情嗎？”

    “不奇怪，不過你這種人居然會在喝醉之后大哭，這就有點奇怪了。”陶淮安笑了笑。

    “我這種人？什么樣的人？”唐小川下意識問。

    陶淮安想了想：“看上去很弱很沒用，好像一根手指就能碾死，但實際上怎么也碾不死，越是摧殘越是堅挺……”

    “你是想說打不死的小強嗎？”唐小川嘴角一抽，“我該謝謝你的夸獎嗎？”

    “……我只是有點意外，”陶淮安頓了一下，深深地看了唐小川一眼，“你居然會為了這種事哭，看不出來?！?/br>
    唐小川低著頭玩起了杯子：“你又不懂?！?/br>
    “那你說來聽聽？”陶淮安用手托著下巴。

    “我為什么要告訴你？”唐小川斜了陶淮安一眼。

    “你不是說我不懂嗎，那你不說，我怎么懂？”陶淮安朝著唐小川眨了眨眼睛。

    陶淮安的眼睛無疑很漂亮，睫毛又翹又長，眸如濃墨一點，當(dāng)他專注地看著一個人時，眼睛里便映滿了那個人的身影，眼神則會變得極亮而又有神采，仿佛全世界就只剩下這一個人。

    這樣的眼神，別說是陶淮安的那群妹子粉了，就連直男都有些受不住。

    唐小川下意識轉(zhuǎn)開了眼睛：“我是直男，對我使美人計沒用！”

    陶淮安托著下巴笑了起來：“那你心虛什么？”

    唐小川立刻翻了個白眼：“我心虛？怎么可能！”

    為了實力證明他并沒有心虛，他又把頭轉(zhuǎn)了回來，和陶淮安對視了起來。

    兩人大眼瞪小眼地對視了好一會兒，最后還是唐小川率先收回了目光。

    “好了，你輸了，現(xiàn)在你可以坦白了?！碧栈窗补戳斯创浇?。

    “……等等，我們什么時候開始比賽了？”唐小川十分無語，不過看著已經(jīng)擺出了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的陶淮安，他沉默了一會兒，終于還是忍不住打開了話匣子。

    這些天的憋屈破事把他憋得不行，他早就想找個地方傾瀉出來了，不過對于之前的唐小川來說，比起發(fā)泄情緒，他更想逃避這一切，仿佛逃避那些事，就可以當(dāng)那些事都沒有發(fā)生過一樣，就連在明月照大江他們面前他都強行裝出了一副不在意不在乎無所謂放下了的淡然態(tài)度，但是實際上，他怎么可能那么快那么輕易放得下呢？

    唐小川抱著膝蓋坐在沙發(fā)上，開始回憶他和仗劍天涯相識相知相熟的過程。

    他和仗劍天涯相識于一個小說交流論壇，當(dāng)時的他們都還只是懷揣著文學(xué)夢想的小透明寫手，那個時候的他們志同道合，很有共同話題，非常聊得來，除了埋頭碼字寫小說之外，其他時間他們幾乎都在天南海北的聊天瞎扯淡，一聊能聊上一天，他們最喜歡暢想未來，在那個未來里，他們都成了名氣很大的大神作者，生活富裕，家庭美滿……然而時間一年又一年過去了，他們從一開始的撲街小透明寫手變成了撲街老透明寫手，變的似乎只有時間，而唯一不變的卻是他們的撲街，成為大神似乎漸漸變成了一個遙不可及的夢。

    對唐小川來說，當(dāng)寫手并不是人生的唯一選擇，但為了寫小說他拋棄了許多許多東西，然而他獲得的東西卻遠遠比不上他付出的東西，每當(dāng)他驀然回首覺得那個遙不可及的夢該醒了的時候，都是仗劍天涯在一旁安慰他鼓勵他給他繼續(xù)支撐下去的動力。

    “……他努力了那么久，終于開始紅了，我真的很為他開心，之前他請我去他家玩，讓我見了他的女朋友，我也特別開心，我甚至都在考慮他結(jié)婚的時候要送多少紅包送什么禮物了……”唐小川抱著膝蓋嘆氣，“誰知道后來會這樣呢？我甚至在想，如果那個時候我沒有答應(yīng)去他家玩那該多好，也許這一切就不會發(fā)生了?！?/br>
    唐小川絮絮叨叨地說了很多很多，陶淮安托著下巴在一旁聽著。

    當(dāng)他說到仗劍天涯幾次在扣扣上找他的時候，陶淮安微微皺眉。

    當(dāng)他說到仗劍天涯讓他為白露為霜發(fā)聲明的時候，陶淮安已經(jīng)深深地皺起了眉頭。

    “仗劍天涯居然讓你為那個女人發(fā)聲明，說你已經(jīng)原諒她了？”陶淮安冷笑了一聲，“果真是人不要臉天下無敵?！?/br>
    唐小川一臉悵然：“以前的他明明不是這個樣子的，現(xiàn)在的他……唉?！?/br>
    之前仗劍天涯還說他變了，但是真正變了的人，到底是誰？

    “你沒有答應(yīng)吧？”陶淮安看著唐小川，危險地瞇起了眼睛，一副“你要是敢答應(yīng)試試看”的表情。

    唐小川下意識往后縮了一下，他連忙擺了擺手：“我怎么可能答應(yīng)啊！就算他是傻逼我也不是啊！這種要求正常人都不會答應(yīng)！”

    “算你聰明，”陶淮安挑了挑眉，“那你怎么還不拉黑他？”

    唐小川苦笑了一聲：“我本來已經(jīng)打算拉黑他了……只是沒想到他居然這么沒有下限?！?/br>
    “不要高估賤人的下限，賤人是沒有下限的，”陶淮安哼了一聲，“你趕緊拉黑他，以后也不要和他說話了?！?/br>
    唐小川干笑了一下：“我們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鬧得老死不相往來了，哪還有什么以后。”

    陶淮安深深地看了唐小川一眼，沒再說什么。

    發(fā)泄過后，唐小川的心里舒服多了，他往后倒在沙發(fā)上，哼了一聲：“算我以前瞎了眼，在垃圾堆里撿朋友，以后絕對不會這樣了！”

    他翻了一個身，面朝沙發(fā)：“對了，我好困啊，可能是剛才哭累了，我先睡一會兒，晚飯的時候再叫醒我。”

    陶淮安看著蜷縮在沙發(fā)上嗷嗷大哭一頓結(jié)果把自己哭累了的唐小川，他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雖然唐小川翻了個身面朝沙發(fā)，但他紅著眼圈打呵欠淚眼朦朧的樣子還是落在了陶淮安的眼里，不過陶淮安什么也沒說，只是靜靜地看著唐小川閉上了眼睛。

    唐小川閉上眼睛之后迅速就睡著了，也許是因為眼圈微紅的緣故，他睡覺的樣子怎么看都是一副委屈的表情，陶淮安看了幾眼后，轉(zhuǎn)身進了書房。

    唐小川這一覺睡得很沉，他醒來時天色已經(jīng)開始泛黑了。

    他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從沙發(fā)上爬了起來，他一翻身，一張被子便從身上滑落，掉下了沙發(fā)，他連忙伸手把掉到地板上的被子撈了起來。

    也許是怕影響到唐小川睡覺，客廳里沒有開燈，唐小川在半明半暗中輕車熟路地摸到了電燈開關(guān)，打開了客廳的燈。

    書房的門關(guān)著，里面隱隱約約透出了燈光，看來陶淮安現(xiàn)在應(yīng)該在客廳里。

    唐小川盯著書房的門看了一會兒，又一屁股坐回了沙發(fā)上，掏出手機，登上了扣扣。

    很快他就找到了仗劍天涯的頭像，此時仗劍天涯的頭像是黑的，似乎不在線，他看著那個爛熟于心的頭像沉默了許久，終于動手把仗劍天涯拉黑了。

    把仗劍天涯拉黑之后，唐小川大大地松了一口氣，但同時，他的心里卻又不可避免的有點空蕩蕩的，畢竟這么多年來，他每次上線之后通常第一件事就是找仗劍天涯聊天，而現(xiàn)在，他卻親手把仗劍天涯拉黑了。

    他曾經(jīng)以為他和仗劍天涯能夠一直聊到七八十歲，但現(xiàn)在他終于失去了他曾經(jīng)最好的好朋友。

    就在唐小川各種惆悵的時候，“挖掘機技術(shù)哪家強”扣扣群卻忽然跳了出來。

    明月照大江：臥槽！發(fā)生大事了！

    白衣風(fēng)流：怎么了怎么了？是外星人入侵地球了還是你媳婦兒要生了？

    青山狂浪：白衣你這話說的！明月怎么可能有媳婦兒！

    白衣風(fēng)流：所以明月有媳婦兒了可不就是一件大事！

    明月照大江：你們兩個夠了！滾！我說認真的！

    百川歸海：……怎么了？發(fā)生什么了？

    明月照大江：百川！你快去微博看看！或者微博也行！反正現(xiàn)在到處都已經(jīng)炸開了

    白衣風(fēng)流：咋了？我就半天沒上網(wǎng)，怎么就跟不上時代的潮流了？

    青山狂浪：明月你賣啥關(guān)子？算了，我也去瞅瞅

    唐小川雖然很納悶，但還是乖乖地打開了微博。

    很快，他就知道明月照大江說的“大事”到底是什么事了。

    ——仗劍天涯被爆抄襲了！

    一開始看到仗劍天涯抄襲這樣的字眼，唐小川頓時懵了幾秒，他的第一反應(yīng)是不相信仗劍天涯會抄襲。

    雖然仗劍天涯對他做了那么奇葩極品的破事，但他還是不愿意相信仗劍天涯會去抄襲，他和仗劍天涯認識了那么多年，他們以前還經(jīng)常一起痛罵抄襲狗，那個時候的仗劍天涯曾經(jīng)對他說過：“抄襲是這個世界上最齷齪的事情，原創(chuàng)是一個寫手最基本的原則，如果有一天我不靠抄襲就寫不下去了，我寧愿封筆再也不寫！”

    仗劍天涯怎么可能會抄襲呢？

    唐小川懵了好一會兒，但是當(dāng)他再仔細一看那條微博的內(nèi)容時，他頓時愣住了。

    仗劍天涯抄襲的人，居然是滄海書生！

    ……仗劍天涯居然抄了陶淮安？

    唐小川下意識抬頭看了書房一眼，猶豫了一會兒后，他還是點開了那條微博細看。

    發(fā)這條微博的人沒說一句廢話，一開頭就開門見山地拋出了抄襲對比度的調(diào)色盤，并逐一每條仔細分析，唐小川被那花花綠綠撞色撞了一大片的調(diào)色盤嚇了一跳，定了定神后，他才認真地看了下去。

    根據(jù)微博博主的說法，仗劍天涯的新書《六道之尊》抄了滄海書生的《問天》，不過當(dāng)然，滄海書生的《問天》那么紅，仗劍天涯就算再傻逼也不可能完全直接照抄，比起一般直接復(fù)制黏貼的低級抄，仗劍天涯要抄得高明得多，他抄的不是文字，而是設(shè)定和核心梗，他將滄海書生那龐大的原創(chuàng)世界觀設(shè)定喬裝打扮后化為己用，還順手抄走了滄海書生《問天》里堪稱靈魂的核心梗，當(dāng)然同樣抄得極為巧妙，不顯山不露水的，如果不是熟讀滄海書生《問天》的讀者，可能只會覺得有點微妙的即視感。

    如果只有這一條證據(jù)，實在是有點勉強，甚至有點“碰瓷”的嫌疑，不過那個微博博主很快就列出了一大波調(diào)色盤，重點突出了仗劍天涯從《問天》里抄來的?！虅μ煅漠?dāng)然不可能只抄一個梗，他抄的?？蛇h遠不止這一個。如果只有一個梗，那還勉強可以說是撞了腦洞，但這種連環(huán)撞，那可是除非仗劍天涯和滄海書生的腦電波頻率很合才辦得到的事。

    看完調(diào)色盤之后，有眼力見的人都看得出來，仗劍天涯絕對是“中譯中”了，不過他抄的真是十分巧妙，沒有一句抄自《問天》，但卻句句化自《問天》，無形而有意，實在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