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跟君上開口??？”

    還用說什么？葉清弋心想，調令上說得明明白白，戚棲桐又不是聽不懂，他又何必多此一舉到人眼前去再說一次？

    葉清弋安撫了杜若，回了小院。

    這場大火識趣得很，沒掀了屋頂，捎去的都是些無關緊要的東西：入了秋半禿的樹，親手栽的花，落灰的秋千和躺椅。

    收拾過的院子還是有灼燒的痕跡，看起來陳舊，戚棲桐就在屋里，葉清弋遠遠看著，戚棲桐著一身寶藍宮裝打轉，貴氣又惹眼，像是院里唯一的生機。

    不坐輪椅，戚棲桐整個人俊美得要發(fā)光，顯得腿邊的輪椅更礙眼了，葉清弋不進去，就站在院門外，靜靜地看著戚棲桐背對著他忙碌。

    從前穿衣束發(fā)都是葉清弋幫忙，如今他親力親為也做得很好。

    只可惜留給葉清弋安靜的時間不多，戚棲桐著急出府，很快就抓著令牌出了屋子，也看見了站在院門外的葉清弋。

    這陣子戚棲桐的情緒一直外露著，此刻臉上的驚訝和焦急那么明顯，讓葉清弋裝沒事人都不行。

    他跑過來的步子很急，葉清弋都害怕他絆倒自己，下意識想伸出手來接，但還是忍住了，如今的戚棲桐不需要他攙扶。

    “清弋！”

    戚棲桐喘著氣跑來，很自然地伸手來抓他的手臂，喚了人又不說話，斟酌片刻才皺著眉說：“葉家的忠心還需要懷疑么？為什么要下這樣的調令讓人心寒？我要進宮，我去說，實在不行就讓你們父子在涼州團聚，我不擔心養(yǎng)虎為患?！?/br>
    他說著就要往外走，連偽裝的輪椅都不要了，葉清弋攔住他，說：“不必去了，調令已經(jīng)下來了?！?/br>
    葉清弋說話很慢，似乎是對這一結果很無力，戚棲桐心疼極了：“難道就沒有轉圜的余地了嗎？我可以去見太后！我不怕旁人說我胡攪蠻纏，我們才成親多久，我不愿分居兩地。”

    葉清弋輕輕地笑了一下，“是我自己說要去交州的，沒有人逼我?！?/br>
    戚棲桐試圖在他臉上找到一絲勉強，但沒有，他怔了怔，完全沒想到去交州的主意是葉清弋自己提出來的。

    不過就算是這樣，也是葉清弋迫于局勢做出的選擇，退一步，戚棲桐仔細想過的，如果實在要去，“我跟你去?！?/br>
    葉清弋搖搖頭：“不必，你留在這里吧?！?/br>
    戚棲桐抬眼看著葉清弋，眼睛亮亮的，小聲地說：“你是怕我吃不了苦么？我不怕的，我愿意跟你去任何地方。”

    他抓著葉清弋的手握了又握，承諾時很心慌，因為葉清弋始終無動于衷，可是有什么比分離更可怕呢？

    戚棲桐捏了捏他的手，一字一頓地說：“我可以是卓凝，也可以是林同，清弋，我想跟著你一起走?！?/br>
    葉清弋長久地沉默著，目光轉動，眼看著戚棲桐唇邊的笑意越發(fā)僵硬。

    “別這樣，”葉清弋開口說話了，他說，“我早就決定好了要一個人去交州，沒有人逼我，我也不覺得苦，你不用替我擔心?！?/br>
    真有他說的那么簡單？戚棲桐有些失神，心里的話沒拐彎便滑了出來：“可……可是這樣我們就見不到了啊?！?/br>
    葉清弋怎么可能沒想過？這幾日他的態(tài)度就能看出端倪，但是戚棲桐沒想過的，一點也沒想過，所以接受起來異常困難。

    他不溫順了，不握著葉清弋的手，退了一步，不遲鈍了，唇邊那點笑意看起來嘲諷至極：“你要跟我分開？”

    既然已經(jīng)說到這了，葉清弋也不藏著掖著了，很爽快地說是，很平靜，眉目如無波枯井：“從上京到交州，要半個月的車程，一旦離京沒有詔書不得回來，戚棲桐，我沒想過要回來?！?/br>
    “戚棲桐，我們暫時分開吧?！?/br>
    連名帶姓地喊，戚棲桐像是不認得自己的名字，兀自愣著，甚至唇角殘存一絲未收盡的笑意，他心想，葉清弋在說什么??？

    葉清弋心狠啊，繼續(xù)說：“戚棲桐，我們糾纏得太久了，在你不知道的時候，我們糾纏了很長一段時間，曾經(jīng)我以為我們會一直這樣下去……沒準我們也可以，但是我現(xiàn)在想試試另一種活法?！?/br>
    葉清弋目光越過戚棲桐，虛無地落在遠處，他說：“一種沒有你的活法?！?/br>
    入秋了，在他們說話的時候，秋風吹落黃葉，葉清弋的聲音像灌了秋風，很涼。

    他對戚棲桐說：“沒有我，你依然是大盛的長平君，你仍然可以做月隱的莊主，你可以是戚棲桐，也可以是林同，或者卓凝，你不用為了我屈居在這個小小的府邸里，你也不用時刻記著要偽裝，不是輪椅就是人皮面具?！?/br>
    戚棲桐從葉清弋說話開始，便小幅度地搖著頭，“不是的……”

    葉清弋殘忍極了，甚至是笑著說的：“一紙婚約而已，不該困住你，戚棲桐，所有的危機都結束了，我們也要結束了?！?/br>
    他一個人說了好多，戚棲桐一句都沒聽懂，只記得心臟被攥緊的窒息感，呼吸都像針扎一樣疼，葉清弋胡扯半天都沒說到點子上，戚棲桐都替他心急，直白地問他：“你還喜歡我么？”

    問完他先笑了，葉清弋只是委婉，不想傷人，話中那意思再明白不過了，但戚棲桐已經(jīng)痛得麻木了，自虐么，又問一句：“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了？”

    葉清弋難得好心，沒說話，抿著唇，不想傷人，戚棲桐都明白，假模假樣地抬起手止住他，“不用說了，我知道了，讓我好好想想吧，我需要一點時間?！?/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