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羽說不下去了，更難聽的她還沒說，竟然還有人說要讓長平君與元家人滴血認(rèn)親……這無端地揣測怕是戚棲桐聽了要瘋的。

    小羽甚至不敢去打量戚棲桐的神情，生怕自己也要繃不住哭，可誰想戚棲桐突然高聲吩咐：“去找季亭！”

    “不！不要走正門……”

    小羽瞧見了，戚棲桐臉色白得可怕。

    季亭早就料到戚棲桐會來一般，早早在府后小門等著，跟大理寺的獄卒一樣恭敬，這讓戚棲桐心中隱隱害怕，覺得這無邊的天像是要壓下來了。

    季亭會待客，將戚棲桐引去書房，戚棲桐解披風(fēng)的功夫，他雙手捧來一杯熱茶，殷切地問：“去過大理寺了？元家人還是不肯松口？”

    自獵場不歡而散之后，他們再也沒見過面，但季亭面龐上的擔(dān)憂不像假的，他握住戚棲桐的手，“謠言我都聽說了，元斌的目的無非就是逼你救他出去，桐兒不要犯傻，不要趟這淌渾水?！?/br>
    “我沒有別的辦法了。”戚棲桐厭惡極了，但沒有甩開季亭，任這個人面獸心的畜生握住了自己的手，“阿娘或許忍得了，我忍不了，我想把他們都?xì)⒘?！?/br>
    季亭勸：“流言止于智者，過一陣子事情就會平息了?！?/br>
    戚棲桐看向季亭，痛苦道：“會么？”

    季亭保證：“一定會?！?/br>
    戚棲桐欣慰地點點頭：“我就知道，阿娘沒有幫錯你，你還有良心，你不會為了幫二皇子躲過這一劫，就對我阿娘身后的名聲不管不顧?！?/br>
    “桐兒……”季亭面露難色，將熱茶放在桌上，坐在了桌子的另一側(cè)，“這件事沒有你想的那么簡單?！?/br>
    “也不難?！逼輻﹤?cè)過身子，雙眼終于有了神氣：“太子與二皇子斗法，何故要牽涉旁人？你一定有辦法，找人頂罪也不該找元家人，如果二皇子想著元家人能替他擋災(zāi)，那他就想錯了，太子不會善罷甘休的！”

    “這……”

    戚棲桐質(zhì)問：“難道你要眼睜睜地看著阿娘的名聲毀于一旦么！”

    “公主的名聲不是任何人毀得了的，桐兒你冷靜點聽我說，”季亭痛心道，“目前……讓元斌來頂罪，是最好平息一切的方法了?！?/br>
    “嗯？”戚棲桐不相信自己聽到的，“你說什么？”

    季亭硬著頭皮解釋道：“太子想深挖，但是手上證據(jù)不足，況且二殿下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范的人，一旦他出事，一定會攪得朝廷不得安寧，把所有人都拖下水，到時候要掉腦袋的就不止一個人了，你看，元家不涉朝政，沒有陣營，罪魁禍?zhǔn)鬃屧髞懋?dāng)，是解決此事最好的方法。”

    見戚棲桐安靜地聽，他繼續(xù)說：“那些謠言你不管，就沒人奈何得了你，你相信我就聽我的話，回去好好休息——”

    “——好好休息？”戚棲桐知道季亭的意思，都明白了，再沒了將他架在火盆上銬的意思，季亭從來沒想過要幫他，要幫他娘。

    他目不轉(zhuǎn)睛地打量季亭，緩慢地?fù)u了搖頭，輕聲說道：“你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混蛋?！?/br>
    季亭立刻否認(rèn)，他開始辯解，說了好多，嘴一直在動，為了讓他相信甚至有點聲嘶力竭的意思，但戚棲桐反應(yīng)很淡。

    他知道，知道季亭用名為白源的毒害了他，害了他的阿娘，是他還心存幻想，只要沒撕破臉皮，只要他肯登門耐著性子去求，季亭裝也要裝個樣子，不會袖手旁觀。

    他做夢呢，以為阿娘托孤時，季亭悲痛萬分的模樣也許有兩分真，為了這兩分真，他愿意放下仇恨，如今看，他錯得離譜。

    戚棲桐笑出聲，眼淚卻先飚出來，朦朦朧朧地還盯著季亭，看他演他的好意。

    戚棲桐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可憐人，季亭無端地惱了，氣了，攥著手咚咚地敲茶桌：“你以為我聽到那些謠言的時候我不難過么？”

    捕風(fēng)捉影的謠言能讓殺人兇手難過？

    “你莫說笑?！逼輻┺D(zhuǎn)動輪椅，喚池杉帶他離開。

    門檻一過，從此恩斷義絕，戚棲桐將他所有曾經(jīng)有過的綺念、期待和依賴全都留在身后，往后只剩恨意和殺意。

    他早該如此了。

    季亭尚在鼓里，眼見著戚棲桐離開，轉(zhuǎn)身時冷漠冷情，干脆利落地將他拋在身后，決絕的身影像極了嘉陽公主。

    在季亭印象中，那個女子就是這樣，不肯多給他一點他所渴望的情。

    季亭從來沒有遇到嘉陽這樣的女子，她冠絕群芳，光芒萬丈，曾經(jīng)季亭受過她一點照拂便感恩戴德，從不敢肖想其他，這樣的女子，本來就不該屬于任何人。

    可是公主自甘墮落，又異?？犊?，她大方分出她的愛和身，卻一點也不給季亭，季亭什么都沒得到，他覺得不公平。

    “你以為我不會痛苦嗎！”季亭把沒動過的茶水砸在門框上，侍女的尖叫成為壓垮季亭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不裝了，他嫉妒得發(fā)狂，嫉妒得要瘋了，站都站不住，在地上跪行，抱著柱子磕頭，又甩著胳膊摳朱漆，他在自己家中仿佛身在牢籠。

    “來人！”

    季亭變調(diào)地喊人，這幅鬼樣子只有多年跟著的下屬敢進(jìn)來，他跪在門口，像前兩日一樣，重復(fù)著市井上的謠言。

    “嘉陽公主與駙馬貌合神離，私下養(yǎng)了不少面首，產(chǎn)子后回涼州就是去見那些面首?！?/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