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jié)
這時,聽到店家說:“天字號的房間已經住滿了,不如給你們安排地字號的房間吧。” “也行吧?!甭牭贸瞿侨苏Z氣很是不滿。 沈茹一愣,天字號是他們住的,地字號就在天字號對面的一排。 她按了按額頭,真是冤家路窄! 不過……她嘴角揚起一絲淺笑,落毛的鳳凰不如雞。這里是吉慶鎮(zhèn),可不是什么春陵縣。 她這樣一想,心里立即松了一大截,徑直去后面的廚房煎藥取牛乳。 端了藥上樓梯時,沈茹小心翼翼的捧著藥碗,陡然耳畔傳來一聲抽氣聲,她抬頭一看,段東樓就站在她的跟前。 “沈茹?” 段東樓的眼底顯出明顯的驚詫之色。 “麻煩請讓讓?!迸拥坏恼f。 在這樣的亂世,眼前的女子依然淡然的如同一朵青色的蓮花,綻放著如玉般的光暈,看的他心頭陡然一動。 看著她端著藥碗,他心里泛起幾分憐香惜玉的情懷。 “給誰熬的藥?你一個人在外頭嗎?這兵荒馬亂的,一個女子不安全?!?/br> 沈茹嘴角浮出譏諷之色,道:“段公子多慮了,我同家人在一起。只是這特殊時候,段大人不是應該在春陵縣指揮御敵,怎的跟我們平頭百姓一般逃難出來?真是讓人好生疑惑。” 段東樓一愣,白凈的臉上浮起紅霞,道:“這都什么時候了,你還那般牙尖嘴利。你若是有事,盡可以跟我說?!?/br> “不必了。”沈茹沒有理會他,徑自上了樓梯。她心中冷笑,他娶了妻子,身邊多少女人,居然還來撩撥她?他真以為自己是情圣呢。 段東樓愣愣的看著她窈窕多姿的背影,想著他們亂世之中的相逢,該是多么難得的緣分,心里禁不住泛起了漣漪。 他跟著沈茹的身后上了樓梯,只見她徑直進入了天字號的房間,正好在他們的對面。 他的臉上浮起一絲得色,還真是有緣! 真是晦氣! 沈茹端著藥碗回到房里,又叫小茜去樓下廚房將牛乳端到給你給許姨娘。 忙了許久,她坐了下來,推開了窗口,只見對面一個高大的漢白玉的牌坊樓,牌坊上寫著“茯苓古鎮(zhèn)”四個大字。 茯苓古鎮(zhèn)? 她驀地睜大了雙眼,倏然站了起來,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茯苓古鎮(zhèn),前世她喪命之處! 段家要將她獻給亂賊頭子,她誓死不從,自盡之處。 她沒有想到這個叫做吉祥鎮(zhèn)的地方,有兩個名字,另外一個名字就是茯苓鎮(zhèn)。 倘若她早知道,絕對不會帶著家人落腳在這個地方。 她的手微微的顫抖,竭力讓自己鎮(zhèn)定下來。 重來一回,她沒有嫁入段家,自然不可能死在這里,老天憑什么讓她再死一回呢? 她握緊了雙拳,這一次,她要保住自己的家人,更要保住自己的性命! ☆、50 窗前,沈茹陷入了沉思,雖然前世看起來和現在有些不同,時間上也出現了偏差, 但是該發(fā)生的大事件一樣都不少。 如果按照事情發(fā)生的順序看, 接下來, 那個人應該會來。 那個人一來,整個茯苓鎮(zhèn)就會陷入混亂之中。 不行,這個地方不能呆,她必須帶著一家人迅速離開。 她這么想好了, 回轉身,卻聽到蕭氏靠著床頭輕聲的叫了起來。 “娘,怎么了?” 蕭氏臉色蠟黃,道:“扶我起來,怕是壞了肚子?!?/br> 蕭氏去了兩趟茅房之后, 不知怎的,渾身又發(fā)起熱來,幸虧馬車上帶了不少藥材,沈茹讓小茜去拿了藥材煎藥, 她在母親身邊照顧著, 一時間忙的腳不點地。說什么離開之類的,那簡直是不可能了。 過了一會,沈萬銀便過來瞧蕭氏,看她的樣子搖搖頭,嘆道:“凌兒也發(fā)燒了,咱們估計要在這里逗留幾日,好歹等兩個人都好了以后再趕路,不然他們的身子受不住。” 沈茹點頭,事情都這樣了,她雖然著急,也沒有奈何。 她端著藥碗才出來,對面的門扇也開了,那青年男子看到她,臉上一怔,然后眼中煥發(fā)出神采來。 沈茹不理他徑自下樓,段東樓卻跟了上了,在她身邊絮絮的說:“我家中各色東西都帶著,你若是缺什么盡管跟我說。都是一個地方的人,哪里有不相互照應的道理?” “段公子的好意心領了,無需?!鄙蛉銖阶韵聵侨?,驀地不知道是因為段東樓在一旁絮絮叨叨還是怎的,腳下不小心一滑,段東樓立即伸手扶住了她的手臂,只覺得下手處滑膩馨香,不由得心神一蕩。 沈茹惱火,這廝怎么跟只蒼蠅似的?她原先瞧著他都沒覺得像今日這般看著討厭。 她才要開口,就聽到身后一個尖細的聲音響起:“沈茹!你放開我相公!好??!真是陰魂不散!我們走到哪兒你跟到哪兒!你這個不知羞恥的棄婦!” 沈茹一聽就聽出來是傅青芳的聲音,她冷冷的揮開了段東樓的手,似笑非笑的看著這對可笑的夫妻。 段東樓聽到傅青芳這樣侮辱沈茹,立即就惱了:“我不過是扶她一下,你這么罵罵咧咧的做什么?” 傅青芳伸出手指,指著他們:“你……你居然還替這個狐貍精說話?!我打……打死你這個狐貍精!” 這會兒,正好趙勝上來拿東西,一看見那女子居然動手了,上來扯住那女子的胳膊,立即就推了她一個趔趄。 待得看到段東樓,趙勝立即火不打一處來。 他是得了囑托要幫陸歆看好沈茹的,哪能讓這姓段了鉆了空子。 他冷笑:“我當是誰呢!原來是春陵縣的段公子!這會兒你們這一家子要真是到了皇帝腳下,說不定還要治個守城不利的罪責呢,居然還敢在這里橫?” 幾個人的聲音惹得兩邊的人都出來了。 傅青芳哭哭啼啼的從地上爬起來,一把過去攥住姨母的手,哭道:“姨母,又是沈家那個賤丫頭!你要替我做主啊!” 云氏冷眼看著沈茹,這女子于她,簡直是眼中釘rou中刺。她一臉的傲慢,還當自己是春陵縣的主母呢。 “不過一個喪家之犬,理她做什么,沒得降了我們的身份。” 沈茹真是覺得好笑,道:“喪家之犬?難道夫人就不是喪家之犬了嗎?有句話說的好,拔了毛的鳳凰不如雞,難道夫人還認為自己是春陵的主母嗎?” 云氏大怒:“你放肆!簡直是不知所謂!當初退婚就是應當的,誰娶了你這樣的女子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邪霉!” 沈萬銀走了出來,皺眉道:“段夫人到如今還說這樣的話?我沈某當初也以為同段家結親是好事,如今看來,夫人如此顛倒是非黑白,咱們沈家這婚真是退的對啦!” 云氏待要再說,只見樓梯下陸陸續(xù)續(xù)走上來幾個大漢,居然都是沈家的人,她想說又有忌諱,只得閉了嘴巴,恨恨的帶著傅青芳進了屋去。臨關門,罵道:“東樓,還不進來!真是個吃里扒外的東西!” 段東樓不甘的看了沈茹一眼,又掃了一眼她身后的幾個大漢,他倒是不明白了,這么混亂的時候沈家居然還能請到這么多人護衛(wèi)。 趙勝看到沈茹,興奮的說:“對了,我差點忘了,要告訴你一個消息。聽到從春陵逃出來的人說,我大哥陸歆和縣尉石沖帶人抵抗賊寇,大敗了賊軍,春陵縣守住了!” 驟然聽到陸歆的消息,沈茹大喜。從前春陵沒有守住,如今竟然守住了? “只是之前大哥也跟我說過,雖然春陵暫時可以守住,但是那邊四面平原,易攻難守,怕是不容易死守。這段時間,估計是讓春陵縣的人先疏散,后續(xù)還是要到別處守城去。” 沈茹一聽,也覺得是這個道理,想到春陵到底還是保不住,心中有些黯然。 沈萬銀在一邊,將他們的話聽得清楚,禁不住搖搖頭,嘆了口氣。自己當初是怎么對陸歆的,如今他是怎么對他們,又是怎么對待春陵百姓的,他真是慚愧的緊。 茯苓鎮(zhèn)的流民越來越多,沈凌是小兒,發(fā)了燒之后幾天才好,只是蕭氏的病卻不見好轉。轉眼間,他們一家人在鎮(zhèn)上逗留了五六天了。 這日一早,沈茹的眼皮就突突的跳,她回頭看到母親正在床上沉睡,心里卻撲通撲通的跳個不停,似是有某種預感一般。 她下了樓,看到客棧的小院里,趙勝帶著人正看守著馬車,那馬車雖然已經極力的簡樸,但是那銅鐵打制而成的樣式太過顯眼。如今他們暫時走不了,留著這么扎眼的馬車反倒是個負累。 她吩咐了趙勝將這些馬車安排到了隱蔽的地方,派兩個人看守著。 另外又讓趙勝去買了一輛簡陋的馬車,順便讓人買了些粗布衣服來,給家里人換上。 她悄悄的在臉上抹了些許煙灰,換上了粗布衣服的女子,立即變得平庸了不少。 晌午時分,只聽到“轟”的一聲,鎮(zhèn)外一聲巨響,整個鎮(zhèn)子的人都嚇得跳起來了。 踢踏踏…… 一陣緊密而急促的馬蹄聲響起,聽那聲音不知道是多少人來了。 “亂賊來了!” “亂賊來了!” 立即有人大叫起來。 只聽到有人呵斥:“守住鎮(zhèn)子口,一個都別讓跑了!” “哈哈……”一陣豪邁的大笑,一個人出現在眾人的視線里,他身著黑色厚重盔甲,手里提著大刀,一雙環(huán)豹眼,一臉針尖胡,長得粗壯高大,正是自封中土王的張昊。 張昊帶著人馬到了茯苓鎮(zhèn),一聲令下將整個鎮(zhèn)子圍的水泄不通。 “全部都出來!到鎮(zhèn)中心的稻場上去!” 手提大刀的士兵將所有的人都從客棧趕了出來。 沈茹扶著蕭氏,跟家里人一起隨著人潮到了稻場上,周邊烏泱泱的都是士兵,一個個全副武裝對著眾人虎視眈眈。 沈茹看到那張臉時,立即低下了頭,心驚膽戰(zhàn)的感覺仿佛回到了前世一般。 她是知道張昊的,這個閻羅一樣的男人,當初就是他看中了自己,段家不顧廉恥獻上了自己求得了生機。 張昊原本就是一方豪強,趁著白巾軍揭竿,他趁勢而起自立為王。 前世,她不從張昊,最后自殺而亡。 沈家人換上了粗布衣,沈妙妙和沈茹的臉上都抹了灰,乍看下去,并不顯眼。 張昊在人群中看了一圈,目光落在了段家人的身上。 “將那幾個人揪上來!” 段縣君平日那般威風的人,如今看到張昊已經嚇得雙腿打顫,直都直不起來。 “我們愿意獻上財產,請放過我們……”段東樓低聲下氣的央求。 張昊哼了一聲,拿刀指著段縣君道:“報上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