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節(jié)
崔季明笑:“你說我苦心經(jīng)營這個爛名聲,回了長安要是突然洗心革面,旁人就以為我要出人頭地了。到時候還不知道有多少麻煩,要不然以后去平康坊,你陪我?” 殷胥冷了臉:“誰陪你!你自己去吧!別回來!” 崔季明連忙笑著抓著他的手:“哎喲,跟你開句玩笑。你怎么老生氣呀,你說你整天沉著臉,本來就顯老氣,再多發(fā)幾次脾氣,還未弱冠就一臉褶子,上街人家管你叫阿伯了怎么辦。” 殷胥其實真生氣的時候少,他就喜歡看崔季明忙不迭來好言相勸的樣子。 殷胥故意板著臉斜眼看她。崔季明何嘗不知道他那點想法,笑著趕緊抬臉親了親他臉頰:“你再這樣,嘴角都要耷拉了?!?/br> 他抬手背擦了擦臉上,道:“你這人,怎么不分場合,也不打聲招呼,說親就親?!?/br> 崔季明大笑:“哈哈,我難道還跟你似的,每次都要先說一句再下嘴?你要覺得我這太輕佻不夠正式,我找專人擬個文書,待你朱批花押后,再經(jīng)過層層審理,決定我能不能親你一口?” 兩個人在一起,外人聽來毫無營養(yǎng)的對話,也足夠他們彼此笑個半天了。 話好似怎樣都有趣,夕陽西沉雖美,風(fēng)景壯闊瑰麗,卻不及對方眼中一點轉(zhuǎn)瞬即逝的光。 殷胥又好似不敢確認般,他想問,是否真的算心意相通,彼此……確定關(guān)系。但他又不知該怎么問出口,萬一這個問題引來崔季明吃驚的神色,他又當(dāng)如何自處。 崔季明卻好似是之前一直想捏他卻不合適下手,如今可明目張膽的動手,一會兒捏捏他耳垂,一會兒又去摸摸他胳膊。殷胥被她亂動的手,捏的無所適從,正要開口時,崔季明忽然道:“啊……忘了說。崔某可從不屈居人下啊?!?/br> 殷胥呆了一下。 崔季明勾起嘴角:“你明白我的意思?!?/br> 殷胥面上騰地就紅了,幾乎能沁出血來。他不知道該說什么,崔季明心中大笑,卻伸出手去又摸摸他脖頸,他因臉紅,頸上也發(fā)燙。 這會兒,他竟覺得崔季明亂摸的行為,意有所指,連忙拽掉她的手:“你能不能別這樣。” 崔季明笑著反抓著他手,竟活像個色鬼投胎,抓著他手腕摩挲,感慨道:“唉……年輕的rou體果然看起來就很美味啊?!?/br> 殷胥因她這句話,渾身一哆嗦,面上更顯無所適從的惶恐。 他腦子里胡思亂想過,但單是一兩場夢,就足夠讓他想砸窗跳樓,但若是要真來明刀明槍的,想到崔季明是與他一樣的男兒身,估摸著還比他……呃,威武雄壯的多,他想想就覺得要瘋。 可……可他更怕好不容易走到這一天,萬一、萬一再因這些事發(fā)生矛盾,崔季明身邊向來不缺人,她無所謂的轉(zhuǎn)頭離開也不是不可能。 畢竟,崔季明還未曾說過一句喜歡他的話來。 崔季明內(nèi)心狂笑,她知道殷胥被嚇到了,他心里不知道這會兒正在瞎糾結(jié)什么呢。她笑著倚著他不說話,指尖在他手腕內(nèi)側(cè)不斷劃動,她清清楚楚的聽到了殷胥喉頭吞咽的聲音,他似乎半晌才決定,道:“我覺得……情之一字珍重,莫、莫要那些事情摻雜其中,或許……” 言下之意便是,正人君子之間先別提啪啪啪,要談詩詞曲賦人生理想。 崔季明大笑:“哪些事情?你這是只想親嘴,就不愛脫衣裳了?明明有更好玩的事兒呢?!彼^頭來,笑的眼內(nèi)霞光流轉(zhuǎn)。 殷胥當(dāng)真急了:“你就不會想些正經(jīng)事!滿腦子是——污穢!” 崔季明抓住他手笑了:“我怎么不正經(jīng)了,你光說那些事情,我又不理解。你不明確告訴我,是不讓我摻雜什么事情,我怎知道……” 殷胥這會兒是看出來,她又在使壞了,他當(dāng)即甩手,往旁邊坐了坐:“你明明知曉,何必如此!” 崔季明笑的樂不可支,扶著他的肩趴過去:“哎喲喂,誰叫你那么好玩??!我不逗你心里難受。好好好,我答應(yīng)你便是了,但你好歹讓我摸一摸啊,吃不著總讓動動手吧?!?/br> 殷胥沒見過她這樣毛手毛腳的,他又受用,又窘迫,臉面上掛不住,氣的又要撥開:“你總是這樣不知收斂?!?/br> 崔季明都快整個人扒住他不放了,笑嘻嘻:“因為我覺著你好看啊,哪兒都好看。又涼涼的,快給我解解暑。” 殷胥從不覺得自己有魅力,但從她口中說出來的夸獎,總讓他心里頭能興奮回味好一會兒。她就像一只黏人的犬類,非壓著貼著不可,這兒舔舔那嗅嗅,連他頭發(fā)絲都肯玩好久。 不一會兒,殷胥也伸手,一手搭在她腰間,掌心摁著她的腰側(cè),不輕不重試探性的捏了捏。崔季明渾身癢癢rou,身子一僵,神情也變了:“你干嘛。” 殷胥瞪眼,很有理的樣子:“你都摸了我好半天了!怎么不許我碰碰你了!” 崔季明:……她這是在引火燒身,自討苦吃。 她倒是不怕殷胥摸出她身材來,但是猛地又感覺,他們兩個人躲在樹后頭,掛在一起互摸的樣子,實在好蠢好瞎狗眼啊。她以前還會走在公園里,對半夜坐在長椅,手都伸到對方衣服里男女表示精神上的鄙視,心里頭暗罵“傻逼有本事開房去啊”,這會兒她自己都干出這種事兒來了! 殷胥則順著她胳膊捏過去,她衣服內(nèi)包裹的手臂并沒有夸張的壯實,但平和的線條下卻是緊繃著的肌rou,她健康的仿佛每一處都有人體最合適優(yōu)美的樣子,皮膚下似乎能感覺到有隱隱的力道。 他越摸越悲哀。開始習(xí)武這么久,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想打得過崔季明的夢想多么遙遠…… 難道,他這輩子就沒機會反撲了么? 第132章 一行人跨越荒漠朝肅州行去,崔季明肚子里有無數(shù)的趣事,俱泰知曉周邊各小國的種種秘聞,她心知殷胥好奇又不擅發(fā)問,一路上喋喋不休的將大小事說給他聽。 從用椒草煮地下挖出的鹽堿水來暫時解渴,到周邊小國如何在幾十年內(nèi)通過聯(lián)姻融入代北軍,崔季明恨不得將能自己知道的知識掏給他,而殷胥也認真的很,他像是個被帶出來實踐學(xué)習(xí)的富家少爺,對什么都感興趣。 在路上,崔季明手把手教著殷胥用沙子過濾變色的湖水時,阿繼卻摸到了俱泰旁邊:“……俱泰,我有件事兒想跟你商量商量?!?/br> 俱泰正坐在石頭,倒鞋里的沙子,阿繼走兩步蹭兩步的過來,他抬了抬眼,道:“說啊?!?/br> 阿繼道:“三郎與言玉,以前是主仆關(guān)系?是很相熟?” 俱泰瞥了他一眼:“你這不是知道么,有事兒該問就問?!?/br> 阿繼湊過來,小聲說著在東風(fēng)鎮(zhèn)內(nèi)本來想打小報告的事兒,結(jié)果這會兒崔三一箭或許殺了言玉,他也不知道該不該說。 俱泰驚得把鞋子抱到懷里:“真的假的!這年頭怎么都這么亂,你說這一個兩個的怎么都喜歡男人!雙胞胎也就算了,端王崔三也就算了,怎么又冒出來一個!不過……怪不得我以前來西域的時候,三郎基本都是言玉貼身照顧,我常見崔三都趴著睡著了,言玉跪在皮毯旁邊給他擦手!這、這人都指不定死了,你看那倆人的樣子,你現(xiàn)在說這個不是找削么!” 阿繼撓了撓頭:“哦……” 他似乎也沒打算說。 俱泰這會看出來了,阿繼來找他,根本不是為了這事兒。 阿繼果然半晌道:“你之前在伺犴帳下說的狂話,我都如實稟告給主上了。我與你隨行,便是要監(jiān)督你的,主上之前就說過你是很有野心的人,甚至?xí)榱藱?quán)勢鋌而走險。我要做好我該做的事情,但愿你別惱怒?!?/br> 俱泰在臉上薅了一把,甩甩頭道:“我知道你會說的。但我沒想到端王幾乎可以說我未曾有過交集,卻有這種評價。與你說的無關(guān),實際我到了東風(fēng)鎮(zhèn)知曉端王身份便想明白了,隴右道根本不可能留給伺犴。他做事穩(wěn)妥,不會讓外人撿了這么大的便宜。再加上之前他在南方拓寬行路,也絕不會放過隴右道這塊連接西域的寶地?!?/br> 阿繼坐在了俱泰身邊,道:“那您接下來打算怎么辦?想要接手北邊的陸行幫么?” 俱泰揉了揉眉頭:“不知道啊。我這種人生來就像是上不得臺面的,但有些事情做總好過茍活,到時候再問過主上吧。” 阿繼卻笑道:“您若是留在陸行幫,我可以拜您為師么?” 俱泰驚:“這會兒又不是先生,改成師父了,我能教你啥?” 阿繼笑:“您不用教我,使喚我做事,告訴我原因就好了。這次救崔三出來,關(guān)于言玉和阿史那燕羅發(fā)生沖突的時間,您都說得很準,我覺得判斷這些,要經(jīng)驗也要多思,以后跟著您會有這樣的機會?!?/br> 俱泰看他一臉認真,竟有些無所適從,他甩了甩袖子:“邊兒去,我哪兒有空帶徒弟!” 他套上鞋子便去找馬,阿繼連忙小步跟上:“師父師父讓我來!” 而另一邊,考風(fēng)正在給考蘭編頭發(fā),他嘴里叼了一截紅繩,早些年手藝不精,如今握拳的手也能編出花來了??继m摸了摸腦后編好的發(fā)辮,考風(fēng)一屁股坐在他旁邊,道:“我覺得你還是別冒這個險。畢竟以前咱們招惹過崔三,她對你老早就有不好的印象了。指不定一直在找機會想報復(fù)你?!?/br> 考蘭一笑:“那也要試試。我竟沒想到三郎喜歡男子,你怎知道他試過端王那般木訥安靜的,怎不會想嘗點新口味?” 考風(fēng):“要是端王發(fā)現(xiàn)了,估計先弄死你。周圍都是他的人,連俱泰也是,你能有活路么?關(guān)于從軍一事,我也是隨口一提,大不了便自己去報,年紀也夠了。” 考蘭手指擺弄了一下衣袖,輕笑道:“就哥這樣貌從軍營底層往上爬,不是找死么?你武功再高,也是雙拳難敵四手,怕是連展露武藝的機會都沒有,就被那幫莽夫拖出去了。崔家三郎縱然年紀尚輕,但他在代北軍中絕對說得上話,他一句話,或許咱們的命都能改?!?/br> 考風(fēng)還想再說,考蘭打斷他的話:“哥,事實已經(jīng)告訴我們,只要有本事就能為自己打下一片的想法是錯誤的?;蛟S自己有本事也重要,但絕大部分時候,這抵不過躺在床上發(fā)一次sao好使。” 考風(fēng)猶豫道:“那我自己去尋他,我自己去跟他說,不必你去?!?/br> 考蘭笑了:“哥比我有出息,萬一以后功成名就了,難道一輩子要背著爬崔三床一事么?你一輩子就被捏在他手里了?!?/br> 考蘭提起衣袍,不想再多作討論,哼著小調(diào)往馬邊去了。他馬鞍邊掛著兵器,鞍上的口袋里卻隨時放著香膏,他摳出一大塊兒來抹手,心意已決。 不一會兒,遠處崔三和端王從湖邊漫步走回來,明明大老遠還牽著手,到了靠近人群的卻松開來。端王居然還故意掩飾般的往前多走了幾步,身后崔三笑的一臉無奈,只得分乘另一匹馬去。 再往南行不過幾日,他們便穿過長城舊址的缺口,進入肅州。 肅州大營內(nèi)已經(jīng)幾乎沒多少兵留駐,他們?nèi)肓嗣C州城內(nèi)居住,在三州一線,崔季明就像是歸了家,州刺史出來迎著風(fēng)塵仆仆的端王與崔三,將一行人安排在崔三以前來肅州住的院落。 那處院落并沒有什么胡風(fēng),幾乎還是大鄴最廣泛的地板矮桌式結(jié)構(gòu),四周可推拉的門敞開,屏風(fēng)或帷幔后的矮床也不過是個比地面高兩三寸的木臺,被褥都是現(xiàn)鋪開的。 崔季明的舊傷還需養(yǎng),殷胥也想在三州一線隨時得知戰(zhàn)況,二人便停留在了肅州。 院落內(nèi)主屋之間隔得有些距離,殷胥又不想跟崔季明住到一起去,離得遠了又覺得心里不舒坦。幸而他也有許多手頭事情要做,暫住的主屋內(nèi)擺滿了四處而來的消息,他扶持的一批新人在南地也漸漸伸展開手腳,但不可避免的與陸雙也產(chǎn)生了許多矛盾,這些事情都需要他來處理。 只是這日,他特意與俱泰見了一面。 俱泰也是個會做場面的人,他換上了樸素的布衣,打扮得活像是個燒火的奴仆,進屋后先對殷胥行了個大禮。 這禮有幾分真心誠意,殷胥暫且不論,他跪坐在原地生受了。 俱泰似乎覺得再說些套路的客話,也是再耽誤殷胥的時間,便開門見山的問了。 俱泰:“見到主上本人也有些時日了,如今招某來是有什么想問的事情么?” 殷胥手指敲了敲桌案:“你這一趟,辛苦了。跑到牙帳再歸來,這一場大獲全勝,你功不可沒,回來了,卻沒有得到什么應(yīng)得的報酬。” 俱泰不會說自己并無所求,只是道:“我是個侏儒,主上明知我身份肯用我便是福氣。人一生的福氣有限,我曾腰纏萬貫,也曾再為官奴。世事激蕩,不能什么都抓得太緊?!?/br> 殷胥輕輕發(fā)出一聲笑:“你不必與我說這種看破紅塵、似是而非的話,你是個什么樣的人,我看得出。只因我知道了你在伺犴面前開口想要隴右道的野心,便謹小慎微起來了?” 俱泰也不否認,他已經(jīng)不像當(dāng)初剛?cè)牖蕦m那般,滿頭大汗的與能決定他生死的貴人說話了。他道:“只是知曉了主上的計劃,我意識到了自己或許看的還太淺。我非大鄴人,不可能像端王殿下那般事事為大鄴考慮。自由散漫慣了,怕是也惹人礙眼,若可能,請殿下放我一個人離去?!?/br> 殷胥道:“你這是另類的求官啊。先向我證明了自己的能力,再作出想要孤單離開的名士模樣,實際想告訴我,你從大門走出去,就帶著陸行幫的秘密,可能去為旁人做事了。” 俱泰這時背后才微微沁出一點汗來。 這話中威脅意味很重,他只提到了陸行幫的秘密,而最大的機密,難道不是端王本人么? 他一旦入了陸行幫,了解了他們傳遞消息的方法,又得知了如今端王的勢力范圍,怎可能活著離開。 是俱泰忘了。他看著每日端王跟崔季明在鬧,表現(xiàn)出來少年性子,便忍不住小瞧了他。 殷胥沒出聲,空氣凝滯在屋內(nèi),他看著俱泰半晌無言,才道:“你不是想要隴右道么?但權(quán)力向來不是唾手可得的?!?/br> 俱泰抬起頭來,殷胥道:“先從州郡小官做起,如此一片復(fù)雜的疆土,不是隨便想管就能管得了的。隴右道奪下后,南北道二十三州,有的是官職空缺,你的身份想要爬得高,需要履歷來支撐?!?/br> 俱泰有些不可置信,道:“端王殿下想要我做到哪個位置?” 殷胥松開眉頭:“不是我想,一看你的本事,二看天命時運。” 俱泰道:“若殿下要在隴右道培養(yǎng)官員,完全可以選擇家世清白相貌出眾的寒門年輕人,為何找我——” 殷胥:“我做事,還需要事事像你講清緣由?” 俱泰咬牙:“我從不信會有好事福運掉到頭上,這事或許也會讓我死不瞑目?!?/br> 殷胥:“我從未說這會是好事,它會給你帶來厄運還是權(quán)力,要看你自己了。朝中我已經(jīng)打過招呼,你如今的身份會成為沙陀某分支的舊族主,只是后來因戰(zhàn)爭流落在外經(jīng)商。大鄴任命邊疆城池刺史時,常常會啟用當(dāng)?shù)赜忻暮恕_@是一個清白的起點?!?/br> 俱泰抬眼,心下或許明白,若是踏入仕途,而不是再偷偷摸摸行事,對他而言意味著什么。他猛然叩頭下去,道:“俱泰謝過殿下知遇之恩!” 殷胥思索道:“隴右道附近的陸行幫,我交給阿繼,你看如何?他年紀輕輕,卻也有自己的穩(wěn)當(dāng),你如今不是他師父了么?又同在隴右道,你的官員身份也可助他幾分。我想讓陸行幫,扎的比陸雙當(dāng)年在時更深?!?/br> 俱泰心下也明白,如今殷胥算是將陸行幫的大半,都轉(zhuǎn)化成隸屬于他自己的組織了。而如今在南地的陸雙還未必知道這件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