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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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何智堯送到幼兒園,江子燕整個上午都心不在焉,忍不住又拿起手機, 給何紹舒發(fā)了短信。 外面的雨已經(jīng)停了,鼠灰色的天空, 空氣輕盈。也許到底是因為分了心, 她第一次因為工作上的事情被批評。 部門主編在吃午飯前的一個小時, 單獨叫住她,在茶水間里和江子燕私聊了幾句。她最新寫的有關(guān) ai技術(shù)發(fā)展以及涉及物聯(lián)網(wǎng)格局主題的文章,后臺流量和轉(zhuǎn)載率, 都比前期有些下滑。 主編委婉地指出,江子燕討論這些問題時,觀點尖銳,卻有些浮于表面,不能沉下心辨別格局。同時又給了她幾篇優(yōu)秀的外網(wǎng)文章, 讓她根據(jù)選題和資料, 進一步完善科技文章的結(jié)構(gòu)。 “我們是新媒體編輯,一方面要管理手頭下的零散作者, 一方面自己寫的東西也要拿得出手?!敝骶幍臍q數(shù)還比江子燕小一歲,大家都是年輕人, 彼此說話還是隨意些,“你寫文章技巧很好,但角度上還得多練,選題要抓熱點,話題也要帶點深度。jack最近好像總看咱們部門的東西,為了避風(fēng)頭,咱們還得注意一下文章質(zhì)量?!?/br> 江子燕立刻抓住主語:“jack看到我寫的這幾篇文章了?“ “呃……他平時是不看,jack每天事情那么多,哪兒看得過來。不過———“主編說到這里就停了,移開視線。 主編每天都會把他認為優(yōu)秀的本站文章分享在他自己的朋友圈里,當(dāng)作額外的流量宣傳和推廣。就在昨天,傅政破天荒地在主管轉(zhuǎn)發(fā)江子燕的那篇文章鏈接下面,很短很簡潔的評論一句。 “方法論太多,缺少干貨。” 等江子燕親眼看到這句評論后,也略微一抿嘴。她愿意虛心接受意見,但內(nèi)心有些赧然。 這確實是老板能對員工做出的,一句有點不客氣的評價。 這么一來,她只好先放下與何紹禮的理還亂,專心地思考自己工作。 午休的時間,大格子間里已經(jīng)空無一人,同事不是結(jié)伴去茶水間吃免費的水果糕點,或者就是到休息室的沙發(fā)里補覺。 江子燕有一搭沒一搭地,用筆記本小聲放新聞,聯(lián)想到上午收來的批評,開始聽youtube的能源頻道。 傅政腳步匆匆地走到自己座位。他在公司里,幾乎都是小跑著工作。剛開始,江子燕以為,傅政是作為老板,在員工前作秀勤奮而已,后來發(fā)現(xiàn)這確實是他的習(xí)慣。而也許因為那句“沒干貨”的評論,或者因為這幾日睡眠不佳,江子燕身影不動,依舊心不在焉地用小勺攪著杯子里的咖啡。 這時,又聽到傅政接了個電話。 “……你已經(jīng)來了?我手頭還有些工作,不如——” 雖然他有禮貌地把聲音壓低,但依舊壓過眼前視頻里的解說聲。 江子燕面無表情,戴上新拆封的抗噪耳機,繼續(xù)記視頻里提到新能源的所有要點。沒一會,也就把旁的東西拋在腦后,連對面突然飄來濃郁的香水味都不能讓她抬頭。 直到眼前的隔板被敲了幾下,江子燕才按了暫停鍵。 傅政頓了頓,看到一雙極長像透水琉璃的眼睛,很疑惑地對準(zhǔn)自己。他只好重新說:“你桌子上的打印紙急著用嗎,能不能借我?guī)讖???/br> 大格子間里的三臺打印機,是分a、b區(qū)供同事使用。傅政雖然也坐在格子間,但畢竟是老板,有專門的一臺保密打印機。只是打印紙都由行政早上檢查和補充,今天中午的備用紙用完,四處無人,他還得找就近的屬下員工相借打印紙。 有時候,江子燕覺得傅政這個老板當(dāng)?shù)囊舱媸菈蚪^了。 她站起來,就要把自己桌子上的備用紙遞給他。 “謝謝。”傅政接過來,隨后對旁邊的年輕女人說,“小羽,等我把這份合同打完,我們一起下樓吃飯?!?/br> “你快點啊?!?/br> 傅政本人格子間旁邊,就是助理的工位。此刻,那個總戴著眼鏡的文靜男秘書不在,一個打扮入時的漂亮女孩,正窩在人體工學(xué)椅里無聊地玩手機。 江子燕本不是好奇的人,但目光無意識地多掃了眼對方的容顏,很久沒移開視線。直到對方也感受到了這份復(fù)雜的打量,有些厭煩地抬起頭。 蘭羽冷著臉,以為面對的又會是一個猥瑣的程序員,或者是一個油頭滑面的所謂中層。但看到江子燕那雙素來波瀾不驚的眼睛,她倒寧愿是前兩者,起碼內(nèi)心不會這么反胃。 蘭羽迅速站起來,花容月貌驟然都鐵青了:“江子燕!你怎么在這里?”又迅速反應(yīng)過來,難以置信地說,“你,你是在jack這里工作?“ 江子燕看到女孩如被針蟄了一下的表情,內(nèi)心同樣涌上股難言的情緒。她默了幾秒,溫聲回應(yīng):“你好,蘭小姐?!鳖D了頓,試探地說,“現(xiàn)在方便和我聊一會嗎?“ 蘭羽干脆地說:“我今天也真是見鬼了!” 傅政正在低頭查看打印文件,最初聽到蘭羽和江子燕說話,以為兩人是舊相識,隨后很快察覺不對。 蘭羽俏臉如霜,說完這句話拿起精致小包,居然頭也不回地走了。他望了眼對面江子燕,卻看到她盯著蘭羽的背影,那眼神中居然有絲痛苦。 他趕在電梯間前追上蘭羽。 傅政最初與蘭羽是在一年前加州的某個華人創(chuàng)業(yè)聯(lián)邦認識,傅政愛交朋友,蘭羽愛熱鬧,兩人之間好像縈繞著點男女似有似無的曖昧,但彼此總是沒有更進一步。今天不過兩人都略有空閑,約著在傅政公司旁邊吃頓飯,敘敘舊。 此刻,蘭羽俏麗的臉頰已經(jīng)失去血色,用力地咬緊嘴唇,留下深深的牙印。 他還沒來得及發(fā)問,就聽蘭羽咬牙說:“jack,剛剛那女的是你員工?”她胸口起伏,努力克制自己情緒,“我提醒你小心點她!江子燕手腳特別不干凈,她是強盜,還喜歡偷東西!” 這是一項非常嚴(yán)格的指控。 傅政頭腦一凜:“你的意思是,她有刑事案底?” 蘭羽不由愣了一下,知道氣急時把話說重了:“沒有……” 傅政略微嚴(yán)厲地望了她一眼,他對招收員工的道德要求比對朋友更高,就把這個話題深入下去:“那么,她曾經(jīng)偷過你什么東西?或者,你親眼看到她偷過什么東西?” 蘭羽被這井井有條的問題,問得再次愣住。 她早已經(jīng)不是不諳世事的女大學(xué)生,眼前的男人也不像何紹禮,能對她的任何過分話題都不過一笑。然而蘭羽想這輩子,從來沒有一個人像江子燕,從里到外毀自己毀得那么徹底。這個清冷面目的女人是一個賊,奪走了她曾經(jīng)擁有的一切。偏偏她對此有口難言。 傅政看著蘭羽雪白的小臉,一點一點黯淡下來,他心中一柔,換了個問題:“你認識她?” 蘭羽沉默,嘴角掛著一個極難看的笑容。 事到如今,她清楚記得,自己告訴何紹禮一個驚天消息,原來他苦尋幾個月都找不到的失蹤人物,從名字、年齡、籍貫到一切都是假的。話還沒說完,失蹤許久的江子燕無聲地推開門,撞見自己和何紹禮坐在一起,整個眉宇和衣領(lǐng)襯著有觸目驚心的黑。 蘭羽還沒回答他,傅政下意識地轉(zhuǎn)過身去。 江子燕正站在極遠處,穿著淡青色的連衣裙,幾乎和天光融為一色。她也不知道把剛才的話聽去了多少,看到他倆看著自己,壓著這份壓抑的寂靜走過去。 江子燕抿了抿唇,對蘭羽說:“蘭小姐,你應(yīng)該知道我目前的情況。如果可以,請你打電話給我,這是我的名片?!?/br> 她料定蘭羽不會伸手接,于是直接對上傅政探究的目光,江子燕再擠出一絲苦笑:“老板?” 傅政沒想到她居然會向自己求助,他從不想多管閑事,但到底也不能視之不理,只好先接下自己員工的名片。傅政搖了搖頭,覺得有些滑稽。 蘭羽的眼神厭煩到冷酷,她蹙著眉,仿佛聞到了什么惡心的臭味,冷淡說:“聽說你跳樓后失憶了?” 江子燕沉默,她到底殘留些無謂驕傲,不肯輕易在他人面前承認丟掉了記憶。 蘭羽冷笑兩聲,開門見山:“成,我直接告訴你發(fā)生什么事吧——我讀本科的時候,你捉到我考試作弊,隨后你又實名舉報我整年的論文和小組作業(yè)都是抄襲,讓我留級了整整一年,不得不轉(zhuǎn)學(xué)去美國。這些事,我想你徹底不記得了吧?!?/br> 傅政一揚眉,江子燕則沉默,她之前已經(jīng)短信問了何紹舒,大體情況確實如此。 蘭羽伸手把傅政手里的名片奪回來,蔻丹纖指刮著紙面。她低頭看了會上面的名字,心思起伏,對江子燕那股忌憚和恨之欲狂,至今都未消散,最終譏嘲說:“我可不管你是不是失憶了,江燕江學(xué)姐,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得到你想要的一切,而我也為自己的錯誤付出代價。但要我說,你確實不是個好玩意兒,你自己估計也明白你是什么貨色。失憶后,連親生兒子都能棄之不顧,我輸在你手里,也是心服口服。” 說完后,用高跟鞋尖碾著那撕成粉碎的名片,怒氣沖沖地拽著傅政走進電梯里。 沉浮的午間靜謐里,剩下江子燕獨自站著,一個人,花了很長時間,腦海里依舊什么都想不起來。 ☆、第 32 章 晚上回家吃飯的時候,何智堯輕易感覺出她的走神,江子燕恍惚中, 居然把一塊毛茸茸的生姜夾到他的碗里。何智堯耷拉著臉,敢怒不敢言, 最后還是何紹禮看到, 幫著兒子清理干凈。 從中午開始, 她胃里就如同灌了鉛。 何紹舒發(fā)來的短信,已經(jīng)能倒背如流,“……你期末監(jiān)考的時候, 發(fā)現(xiàn)蘭羽用小抄作弊,人贓俱獲,她被取消考試資格……學(xué)院老師處理的時候,發(fā)現(xiàn)她幾篇論文查重率很高……正趕著蘭羽運氣不好,事情鬧得很大……” 蘭羽作弊之事, 各種證據(jù)確鑿, 她自己也供認不諱,并不是江子燕冤枉于她。只是, 何紹舒確實點明,當(dāng)時江子燕根本不應(yīng)該監(jiān)考蘭羽那個考場, 她卻特意和其他助教挑換過去的,接著似笑非笑地從慌亂的蘭羽手中抽出小抄,簡直就像圍觀一場守株待兔大戲。 后來,蘭家出動了人脈,作弊風(fēng)雨終究擺平得無聲無息,但這終究不是光彩的事情。二十初頭的年齡,自尊是比愛情更為重要的事情,蘭羽接受不了一學(xué)年重修和同學(xué)異樣目光,再待了半年,就要轉(zhuǎn)學(xué)。而江子燕這么鏟除了強有力的情敵,輕而易舉,干干凈凈。 江子燕不知道自己如今在盼望什么,是盼望蘭羽作弊是確實被栽贓的,還是盼望事態(tài)會出現(xiàn)其他回轉(zhuǎn)—— “子燕姐?”何紹禮連續(xù)叫了她幾聲,江子燕都聞所未聞,他忽而改口說,“胖子?” 果然,何智堯和發(fā)呆的江子燕同時扭頭,盯著他。每次說到何智堯,江子燕都會不由自主地集中注意力。 何紹禮這才把剛才重復(fù)的話再說了一遍:“爸今天打電話給我,說老媽走了,他一個人有點冷清,問每周能不能繼續(xù)把胖子接過去在家里住一天?!?/br> 江子燕便看著何智堯,輕聲問:“堯?qū)?,聽到了嗎??/br> 何智堯很是矜持地先喝了口甜奶,點了點頭。小朋友自從住在爺爺家,發(fā)現(xiàn)并不影響他混吃等死的人生狀態(tài),就開放懷抱,擁抱新變化,不再抗拒去爺爺家。 江子燕看孩子答應(yīng)了,想抬頭回給何紹禮慣常一笑,但又有點不想看他的臉。 世界上大多數(shù)的男人,都有相同的心思,他們可以不喜歡一個女孩,但又會對那個女孩還不錯,至少不允許他人欺凌她。在本語境里,江子燕扮演了眾所周知的“他人”角色。但問題來了,如果換成現(xiàn)在,面對相同情景,江子燕是否會放蘭羽一馬? 她居然猶豫片刻。 “江子燕!“何紹禮終于看不下去她那幅心不在焉的樣子,他加重語氣,“你不想吃飯?” 她終于對著眼前未動的飯菜醒悟過來,下意識地遮掩真實情緒:“嗯,今天胃口不是很好呢?!?/br> 何紹禮意有所指:“你昨晚也沒睡好?” 只怪今日的劇情很密集,江子燕徹底忘記兩人那些細小的曖昧和尷尬,她隨意就找了其他借口:“……對啊,我好像夢到我mama了?!?/br> 模糊夢境的吉光片羽,此刻突然就回憶起來,以至于她根本沒注意到何紹禮面孔忽地轉(zhuǎn)冷。當(dāng)江子燕叫到“mama”的時候,腦海中有什么隱秘的地方動了動,她自己再專心地想了會,終于搖了搖頭。 江子燕蹙眉說:“具體夢到什么,已經(jīng)忘記了。唉,但我想我回國這么久,沒有想到去給她掃墓,真是不孝?!?/br> 內(nèi)心再苦笑兩聲,她發(fā)現(xiàn)確實擔(dān)得起蘭羽“不是一個好東西”的評價。 何紹禮沉默了會,為江子燕盛了一碗湯:“給胖子做個好榜樣,有什么想法,都等吃完飯再說。” 江子燕微微一笑,重新擺出輕松面孔:“哎,你別總拿堯?qū)殎矶挛??!?/br> 她沒有喝那碗湯,心不在焉地提起筷子,夾起最近盤子里的一塊蝦球。 蝦,極鮮極甜,但只嚼了幾下,卻莫名有些反胃。江子燕不動聲色地伸手拿起水杯,想先就著水,囫圇吞棗般地咽下去。不料,錯手拿來何智堯擺在旁邊的甜牛奶,溫?zé)岬呐D毯臀鑫rrou含在嘴里,混合成古怪的腥臭感。 一股極其熟悉的劇烈反胃感,從鼻尖迅速升起。 腦海里警鈴大響,身體像啟動什么開關(guān),依舊逼著自己強行咽下去。喉嚨動了幾動,五臟里苦水倒涌,她直接扔了筷子,捂著嘴奔到水龍頭前,把為數(shù)不多的進食全部吐了出來。 何智堯被這動靜弄得嚇了一跳,何紹禮迅速離座,也隨著她來到廚房。 江子燕彎著背脊,腰中間形成深深一道凹痕,漱口完轉(zhuǎn)過身來,依舊輕微咳嗽著,表情似迷茫似痛苦。 發(fā)生什么事情了?她自己還沒回過神來,何紹禮已經(jīng)把她帶到沙發(fā)前坐下。 何智堯著急地扭動身子,也要從兒童椅上爬下來。 何紹禮聽到動靜,轉(zhuǎn)頭說:“胖子,你吃完飯就回房間,今晚不用念拼音。” 被爸爸目光一瞪,小朋友頓時停止了亂蹬短腿,開始吃力地在大腦里權(quán)衡利弊。之前住在爺爺家,何智堯的日子得意忘形,基本把江子燕的輔導(dǎo)忘了個精光,而他整個晚上慢吞吞吃飯,一直都想著怎么耍賴逃過母親的choucha。 何紹禮再重新回過頭。 “子燕姐?”語氣和哄何智堯時無二,但更穩(wěn)定,“你先坐一會,如果還是難受,我就要帶你去醫(yī)院?!?/br> 江子燕試著用鼻子吸氣,嘴里依舊發(fā)苦發(fā)澀。那股不適感像暴雨海嘯一哄而起,此刻又猝然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