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實真沒生氣，只是非常非常，非常非常的失望罷了。

    ……

    耽誤了快一個鐘頭，回去后，傅川自然要賠罪，晚上必須親自招待。

    剛敲定合同的細節(jié)，送走客戶，許然就敲門進來，說寧婭來了。

    “說我不在，讓她走。”

    因為池西西不高興，傅川直接把項目扔給了下屬，那人手上另有別的事，突然接手不熟悉、更兼顧不過來。

    傅川不接寧婭的電話，寧婭心中有氣，刻意為難，過億的項目，原本進展順利，目前完全成膠著狀態(tài)。

    寧御問過原因，哭笑不得地罵他腦子壞了。

    許然一臉為難，正要退出去，又聽到傅川說：“讓寧婭到會議室等我?！?/br>
    他的腦子的確壞了。

    光明正大、問心無愧，卻因為人家撅了一下嘴，就不負責(zé)任地把兩個公司的利益拋到了一邊。

    ……

    寧婭的脾氣雖壞，卻壞不過傅川。

    除了池西西，他應(yīng)付任何人任何事都游刃有余。

    傅川冷著臉胡謅了幾句借口，寧婭就沒轍了。

    “也就是你，換了別人這樣，我他媽早就上手揍了?！睂帇I笑了一下，“你得請我吃飯。一頓兩頓都不能算完?！?/br>
    “這恐怕不太方便，我快結(jié)婚了，我太太心眼小。那什么，這次算我不對，份子錢就不收你的了?！?/br>
    寧婭怔住了：“你要結(jié)婚？跟誰。”

    “我還能跟誰結(jié)婚，池西西唄?！?/br>
    寧婭皺著眉摸煙。

    “你要抽出去抽，熏得我一身味兒，池西西回頭再生氣?！?/br>
    “傅川，你故意的吧？”

    傅川笑笑，算是默認了。

    “池西西不是把你踹了嗎？”

    “她又回來找我了?！?/br>
    “你他媽是不是賤？”不等傅川說話，寧婭又自言自語地笑道，“我他媽更賤?！?/br>
    傅川不想繼續(xù)這個話題，就站了起來，兩手抄進西褲口袋：“我跟寧御說了，這筆生意后面讓他派別人跟?！?/br>
    “艸，你這是什么意思？池西西哪兒好？她不讓你見我你就真聽?”

    “哪兒都好。她沒不讓你見我，她能想得起來你嗎。是我自己避嫌，我一個快結(jié)婚的人，不方便和單身女性走得太近。你怎么來的？要不要我派車送你走？”

    寧婭鐵青著臉瞪傅川，見他說完就不再看自己，一派閑適地轉(zhuǎn)打火機，急火攻心，抄起手邊的煙灰缸就砸了過去。

    “我等著看你被她玩死?！?/br>
    傅川一偏頭，煙灰缸砸中了他身后的玻璃，瞬間裂成了一張蜘蛛網(wǎng)。

    寧婭推門就走。

    傅川想，但愿這次說完，以后別再碰上她。

    一出門，寧婭就看到了等在休息區(qū)的池西西。

    她正火著，怒氣沖沖地走了過去，許然見狀往池西西的方向走了兩步，又覺得真打起來，自己不可能是寧婭的對手，一路小跑地去會議室找傅川。

    寧婭170 ，又穿著高跟長靴，站在穿平底鞋的池西西面前，恨不得高出一個頭。

    “算你厲害，我服了?！睂帇I瞪向池西西。

    池西西沒說話，用看陌生人的目光從上到下掃了她一眼，就坐回了沙發(fā)上，繼續(xù)翻雜志。

    隔了四年，二十三歲的池西西氣場遠比十九歲時大，被藐視的寧婭更窩火，然而看到傅川面色不豫地走了過來，瞪了他一眼后，寧婭還是往電梯處走了。

    看到傅川，池西西丟開雜志，起身走了過去。

    她伸出手替傅川整理了一下衣領(lǐng)，笑道：“五點半了，你還有多久下班？”

    許然以為傅川要解釋寧婭的事兒，向另兩位秘書遞了個眼色，三人一起退進了會議室。

    然而他們躲開后，傅川仍舊冷著臉，說：“不回去，有應(yīng)酬。馬上就得走。”

    在池西西面前，傅川幾乎沒有嚴(yán)肅的時候，所謂的生氣就是不斷在她耳邊嘮叨。

    他忽而這樣沉默下來，池西西反倒有些怵。

    池西西硬著頭皮繼續(xù)笑，扯著傅川的袖子撒嬌：“五分鐘也不能分給我？”

    傅川的臉色緩了緩：“進辦公室說?！?/br>
    池西西跟著傅川進了他的辦公室。

    一關(guān)上門，不等池西西說話，傅川便問：“你去念書，是你mama逼的嗎？”

    “不是……這次回來前我就已經(jīng)申請了，我怕你生氣，所以沒敢說。如果順利，八月底走，明年六月初就畢業(yè)了，加上假期，也就大半年，而且我每個月都能回來的?！?/br>
    傅川再次冷下臉，看著池西西不說話，他摸起桌上的煙盒，點了根煙，并不抽，夾在指間，一瞬不瞬地看著她。

    池西西收起笑容，嘆了口氣：“我不敢告訴你，就是猜到你會這樣，我去念半年書，還是結(jié)了婚才走，你用得著反應(yīng)這么大嗎？”

    “咱們上次分手，也是因為分隔兩地?！?/br>
    “四年前的情況不一樣，那時候我不知道你家的困難，你突然對我冷淡，我才會以為你膩了……好吧，大半都是我的問題?！?/br>
    “你把我甩了，不是你的問題，還是我的錯？”

    “咱們能不能別再提以前……就事論事，我去念書，九個月回來，這對我們的關(guān)系能有什么影響？”

    “你真覺得沒影響就不會瞞著我。”

    “……我瞞著你是因為你不講道理?！?/br>
    辦公桌上的座機忽而響了，池西西深吸一口氣，降低音量，放慢語速，心平氣和地說：“我不想吵架，你先忙，回家再說?！?/br>
    電話鈴一直響，傅川煩躁地拔掉電話線，忍著氣，也換成商量的口氣，說：“你想讀書，考咱們這兒的學(xué)校也行啊，又不是沒有好學(xué)校，你也不是考不上！非得去別處干什么？還是香港，你明知道我最討厭那兒?！?/br>
    “考研要準(zhǔn)備一年，考上后需要三年才能畢業(yè)，學(xué)校排名還差了一截兒。我沒那么多時間浪費，在學(xué)業(yè)事業(yè)上，我有我的規(guī)劃，和我們結(jié)婚完完全全不沖突。”

    “怎么就差了一截了，你才二十三，念出來二十七，能浪費到哪兒去？為了省三年，你寧愿再和我分開，剛結(jié)婚就走？我為了你什么都能犧牲，你呢，半點兒都不愿意妥協(xié)?！?/br>
    “你怎么知道我不愿意妥協(xié)？我原本的規(guī)劃是，二十四歲畢業(yè)，用十年的時間達到我想要的高度，三十五歲結(jié)婚生子。我小的時候，我爸媽一個忙一個玩，把我扔給外公外婆，我特別特別孤獨，所以不愿意讓我以后的孩子也那樣?？墒悄愦笪夷敲炊?，我三十五歲的時候，你已經(jīng)四十四了，所以我想，二十四歲畢業(yè)，只拼五年，二十九歲就換份清閑的工作，把重心轉(zhuǎn)移到家庭。要是二十七歲才畢業(yè)，兩年的時間，我還能做什么？你不想分開，那好啊，你辭職陪我去香港一年，你能做到嗎？”

    傅川沒說話，公司才剛起來兩三年，他根本走不了。

    池西西輕輕一笑：“你自己都做不到，為什么讓我犧牲？”

    “你給我五年，等這邊穩(wěn)了，我就辭職，讓我爸另找職業(yè)經(jīng)理人。”

    “……我不明白，為什么非得舍近求遠。”

    傅川還沒說話，許然敲響了辦公室的門。

    傅川看了眼時間，說：“回去再說吧?！?/br>
    ……

    從酒店出來，已經(jīng)接近十點了，傅川喝了不少酒，一坐進車子，就閉著眼睛，摁著太陽xue說：“去老房子?！?/br>
    沒等司機說話，他居然聽到了一聲熟悉的狗叫。

    傅川睜開眼，才看到傅小川就在他的手邊，正拿毛茸茸的頭蹭他的手。

    坐在駕駛座的池西西回頭遞上保溫杯，沖傅川莞爾一笑，說：“傅總，蜂蜜水?！?/br>
    她這么一笑，傅川的心一下子就軟了，緩了片刻后，他推開后座的門，坐進了副駕駛。

    池西西擰開保溫杯，親手把蜂蜜水喂到他的嘴邊。

    傅川就著她的手喝了一口，說：“下午寧婭來找我，我本來不想理她的，但生意上的事兒得交待，我已經(jīng)跟寧御說過了，之后他會讓別人來對接?！?/br>
    “我上次就是隨口一說，我完全信你，你能不能也信一點兒我？”

    傅川推開保溫杯，偏過頭：“你能不能不走？你不走我就信?！?/br>
    第59章

    池西西斂去了笑意，擰上保溫杯，發(fā)動了車子。

    不走才信, 這叫信她嗎……

    她壓制住情緒, 對自己說, 這一定是因為她做的還不夠好。

    傅川看了池西西兩秒，明白不可能等到想要的答案后, 冷下臉，別過頭，把胳膊撐在車窗上看夜景。

    兩人一路上都沒有說話，好在酒店離老宅不遠, 路上又不堵，很快就到了。

    知道應(yīng)酬吃不好, 池西西在去接傅川之前，特意煮了一鍋粥，正用電紫砂鍋溫著。

    一進門，她便溫柔地一笑, 說：“我給你煮了粥, 你去洗澡, 我先給你盛一碗冷著?！?/br>
    傅川“嗯”了一聲，掛好外套，把手中的公文包放入一進門的儲物柜中，徑直去了洗手間。

    住到一起后，池西西隨口抱怨過一次收拾辛苦，他就徹底改掉了亂丟衣服鞋子包的壞習(xí)慣。

    想到這個，池西西便覺得自己沒有任何不滿的理由。

    傅川洗澡一向快，從浴室出來，雖還冷著臉，卻和池西西一起坐到了餐桌前。

    池西西有心哄傅川，煮粥的時候用足了工夫，豬骨、三文魚、干貝和各色蔬菜，每一樣都是算準(zhǔn)了時間下的。

    她難得下廚，過去每一次煮東西，傅川都恨不得連鍋也一起吃了，然而眼下他只用勺子攪了一下，盯著勺子里的三文魚看了片刻，就推開碗，說了句“去睡了”，便回了臥室。

    一起吃過無數(shù)頓飯，池西西居然連他從不碰魚都沒發(fā)現(xiàn)。

    這不是她第一次往他的碗里放魚，但卻是他第一次因此生氣。

    兩人雖沒特別聊過飲食習(xí)慣，可因為刻意留心，他一早就摸清了她的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