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jié)
此人絕對當?shù)闷瘕R灝一聲先生,哪怕只在揚州大都督府下屬部門任了個小小的主薄,也威名遠揚,無人不知。 卓崢雖得他祖父親自教養(yǎng),卻又不似他祖父那樣,忠心耿耿,一心為民,在湯勇這件事兒上,若說他沒摻和,齊灝是不信的,不管他在其中起到什么角色,若是能為己所用,齊灝便不會追究他的過往,他知道這種人只能為友。 卓崢自然是識時務者,不會為了一個在末路茍延殘喘的淮南節(jié)度使去得罪前途甚好的親王,當然,齊灝的誠意也是他的考量之一。 看過書的李梓瑤該是知卓崢此人的,待齊灝回京后,此人也跟隨在側,行兵論政多有見解,在奪嫡之爭中更是沒少出陰招,是齊灝日后不可多得的助力之一。 待送走卓崢后,齊灝整個人都舒展了,這才想起被他擱在桌上的幾封信。 太子那封放置在最上,他將屋內的侍從盡數(shù)揮退,唯獨留下福安一個,這才撕開了信封。 談及朝中之事,他多有了解,不覺詫異,粗略一看翻至最后一頁,上寫著“......遼東來犯,父皇加封左老為鎮(zhèn)軍大將軍,領精兵三萬拒之......” 齊灝眉頭一緊,朝內已顯亂象,又有戎敵虎視眈眈,大齊宛若日漸衰弱的老者,內有沉疴,外有重患。今上登位之前過慣了太平日子,兵馬早就松弛,今遼東高麗來犯,率兵與其相抗只會消耗國力,不見得是上策。 他倚坐在靠椅上揉了揉眉心,方才那點志得意滿皆已散去。輕輕舒口長氣,將東宮送來的信遞給福安,福安心中有數(shù),將信紙燃盡。 其他信封被一一撕開翻閱,唯獨留下那封家信,看了看正面,又翻過去看反面,隨后放進懷中,信封上一縷淡香入鼻,似乎是府中那股熟悉的味道。 ***** 李梓瑤近來也納悶不已,不知太子妃是怎么了,總能從東宮散步散到玉笙樓來,三哥的話讓她心里有芥蒂,可見太子妃懷著身子仍對自己噓寒問暖、關心備至,心里總過意不去。她琢磨著許是太子妃在東宮寂寞了,忍不住找人聊些閑話。 于是某天她提議道:“整日勞煩皇嫂前來,梓瑤過意不去,不如明日去皇嫂那里坐坐,也省得總讓你奔波?!?/br> 太子妃笑逐顏開,道:“哪里需要弟妹如此,你無需煩惱,日常走走也是為了強身健體,與孩子是無礙的?!?/br> 雖這樣說,再來坐便沒那么勤了,只是經常會差人送東西來,有些送的確實及時,嘴上不說,李梓瑤打心眼兒還是感激的。便放下心里的別扭感,漸漸適應了這樣的日子,皇后對她也是盡心,當下的生活似乎沒有什么煩惱,只是不知為何夜里還會時不時的驚醒。 對甄夕絡的事情她是有些在意的,年中齊熠那表現(xiàn)顯然是要對甄夕絡下手了,聽說他和齊國公世子走的越發(fā)近,年里那出戲沒按著劇本走,不知道甄夕絡該怎么應對。 許是被那些瑣事和宮中隱隱不安定可又看不透緣由的因素煩擾,這幾日不適感越來越重,幾乎難以下咽,外界的事兒也沒心思關注了。 長樂在一旁著急,眼看著人都清減了,卻沒法子,后聽御醫(yī)說按壓關內xue可將癥狀減輕些,便跟著學了手法,整日不離身,見她有了反應便拿過她的手來回揉捏。 說不感動是假的,每每見她這樣倍感熨帖,哪怕是親meimei,能做的也不過如此了,皇后雖好,也多是送來食補藥補,可是長樂卻是實打實的關心。 長樂見她坐在鋪軟墊的桃木椅上翻書,一把搶過,道:“哎呀,御醫(yī)都說你是憂思過度才如此的,要我說就別看這些個東西了,好好歇歇腦子才是正經事兒。” 趁有精神又閑來無事,她本想看看古書,當做胎教,只掃了眼字,有多少能進腦子里,她也不知道,見長樂奪去了,便作罷。面色平淡,道:“說些有趣兒的聽聽吧?!?/br> 長樂使人搬過椅子坐在她的對面,給她遞了顆酸梅,道:“我二皇兄有點兒事,不過算不上樂事,反正我聽著挺堵心的,給你講講。” 是齊熠啊? 李梓瑤趕緊問:“怎么了?” 長樂回道:“十五那天好多人去郊外的建安寺上香,其中不乏世家公子小姐,齊國公世子夫人攜女前去,順道帶上了她家二爺?shù)牡臻L女甄夕夢。” 二爺家的嫡長女,族里行二,那個開篇把甄夕絡推進水里的、所有女配中戲份最重的女配,提到她,李梓瑤這個男主的大老婆也要退居其次。 長樂:“巧的是那天二皇兄也去了?!?/br> 李梓瑤想齊熠可能是得了信兒,想和甄夕絡來個偶遇。 聽長樂接著道:“幾家貴女來了興致,說是要下棋,不少人抱著看熱鬧的心態(tài)起哄,二皇兄也在其中?!?/br> 這里男女大防不像歷史上自宋朝之后那般嚴重,但凡遇到這樣特殊的日子如元宵、每月十五的上香日、七夕,公子小姐們遇上了也不必刻意避開,想著不止齊熠,可能還有別的公子在。 “二皇兄身份最為尊貴,大家便讓他出個彩頭,他說身上只有塊兒玉還拿的出手,竟把那塊玉壓上了,畢竟是貼身之物,讓哪個小姐拿去了不多想?” 長樂不知道齊熠的心思,李梓瑤卻是知道的,相必是拐著彎兒要送給甄夕絡,畢竟她的棋藝在女子里也是無出其右的。不過連猜都不必猜,甄夕絡必然會藏拙。 李梓瑤問道:“后來呢?” 長樂道:“甄家的那兩位姑娘可真了不得,大的那個贏了在場所有小姐們,唯獨輸給了小的?!?/br> 大的便是甄夕絡,小的是甄夕夢。 果然是這樣,沒意思,見李梓瑤有些意興闌珊,長樂說:“你別急啊,有趣兒的在后頭?!崩铊鳜幪ы犻L樂道:“當著所有人的面,二皇兄竟反悔了,這不是打甄夕夢的臉嗎?好多人說因為甄夕夢不是二皇兄想將玉佩贈予的人,這才作罷的,京里見天能有幾件趣事,這便傳開了,好多人都在猜二皇兄中意的是哪個?” 不厚道,前世齊熠是喜歡甄夕夢的,只是第二世碰上不鳥他的甄夕絡,移情別戀了。 ***** 齊灝透過窗看外面一片黑幕,對福安吩咐道:“天色不早了,回去吧?!?/br> 福安應了聲:“唉?!睂⑺耐馀廴?,心想:怎么今個兒回的早了些。 待到了住的地方,齊灝遣退所有人,獨自進了內室,自行點了油燈,在桌旁坐下,將信件從懷中取出,一圈黃暈打在鯉魚圖上,齊灝看著彎了彎唇,想著信封上的那個“啟”字絕對不是她寫的,她的字跡應該還達不到這個水準。 整整齊齊的折了條線,將信封撕開,取出里頭的信紙來,似乎還有點兒厚。 主要是想把字寫大簡單,寫小難,同樣多的字別人一張紙搞定,她得兩張。 不像東宮來的信看的那么粗略,這個他倒是一個字一個字細細看了。 心里說她不害臊,卻沒了抵觸,許是分開了反倒察覺出對方的好來,竟然還涌出一股喜意,骨節(jié)分明的指掀開了后面一頁,心情驟變,可不是單單一個喜意能描述的了的。 第40章 在淮南 燭光明明滅滅,齊灝的睫毛灑下的暗影也隨之輕顫,嘴角的弧度不甚明顯,然眸中的清冷平淡悄然消融,微微漾著絲柔光。 突然,笑意凝固,黝黑的眼眸越發(fā)深邃,視線緊緊抓住一點不再下移,指甲因用力泛出淺白,待過了會兒,仿佛反應過來,頓時周身松懈,嘴角控制不住上揚,連眼里也不似方才的輕淺,看上去神采奕奕。 他把紙張拿近些,迫不及待的向下看去,將那兩三行的字掃了許多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