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jié)
轉(zhuǎn)眼,殿內(nèi)只有慕徑偲與阮清微。阮清微放下酒壇,倚著案,含笑著看向慕徑偲,輕問道:“你也害怕我會辜負(fù)你?” “不害怕?!蹦綇絺泼蜃煨Φ溃骸拔抑滥悴粫钾?fù)我?!?/br> “很確定?” “很確定?!?/br> 阮清微挑眉,道:“我也很確定?!?/br> 慕徑偲擁她入懷,在她耳邊細(xì)語呢喃道:“除了攜手并肩,我們沒有別的選擇了?!?/br> 阮清微默默的回?fù)碇?,擁得很緊。她心中顫抖,何其有幸。 良久,殿外的青苔稟道:“太子儀仗已備好。” 緊接著,石竹稟道:“皇上不親臨,命令福公公前來,福公公已在殿外?!?/br> “送福公公去往瑞王府?!蹦綇絺普f著,便跟阮清微走出了殿,擺駕瑞王府。 ☆、第六二章 瑞王府中本是風(fēng)平浪靜,瑞王夫婦在各自的居處喝著參湯調(diào)養(yǎng)氣血。不過一個時辰,突然間門庭若市,三法司的官員齊聚于正殿中,皆道是奉太子殿下的口諭前來。 瑞王夫婦不得不出面寒暄,諸一為各位大人奉茶,該有的待客之道絲毫不含糊,只是倍感費解,太子殿下宣三法司到瑞王府,是為何事?朝廷命官們也很困惑,初次收到太子殿下的口諭,未敢怠慢,都迅速趕至。 在朝廷命官們看到瑞王慕玄懿的面色時,頗覺訝異,瑞王淚堂發(fā)黑,唇色無華,不復(fù)往日的溫潤的氣質(zhì)。眾人再看瑞王妃,衣著得體妝容精致,夫妻宮之處涂有厚厚的水粉,氣色稍有不佳,雙目略顯無神。懂的人立刻心照不宣,紛紛看出了縱欲過度的跡象,不免心生感慨:這對新婚燕爾,太過如膠似漆,絲毫不節(jié)制,精神才會如此萎靡不振。 侍衛(wèi)通報:“福公公到了,是由太子府的侍從送來。” 慕玄懿愕然,父皇身邊的福公公怎么也來了?那群朝廷命官們不知其中緣故,福公公應(yīng)該知道?他連忙迎至殿外,低聲探聽道:“太子殿下送你來此,是有何事宜?” 福公公正色道:“老奴只帶著雙耳前來?!?/br> 儼然就是無可奉告!慕玄懿暗惱,也習(xí)慣了福公公終日一副冷臉不近人情,便不動聲色的示意婢女帶福公公進(jìn)正殿奉茶。 正殿內(nèi)人滿為患,朝廷命官們在交頭接耳,唯有重案要案時,才會召集三法司于一堂,是發(fā)生了大事?福公公竟然也來了,太子殿下為何讓他們齊聚在瑞王府而不是太子府? 殿外,慕玄懿與韓珺瑤陰沉著臉站在長廊下,靜觀其變。那晚的痛苦與齷蹉都?xì)v歷在目,在藥效褪去后,他們都奄奄一息,體虛到動彈不得。已經(jīng)調(diào)養(yǎng)了幾日,身子和精神依舊極為不適,他們誓要讓慕徑偲和阮清微加倍嘗嘗那種污穢的滋味。 “瑞王可知太子殿下此舉何為?”慕玄懿的姨父刑部尚書林大人悄聲詢問。 慕玄懿搖首,坦言道:“不明狀況?!?/br> “太子殿下駕到?!彪S著一聲又一聲的高唱,太子儀仗抵達(dá)了瑞王府。 瑞王夫婦和諸位官員紛紛出殿跪迎,太子在位十九年,只用過三次太子儀仗。第一次是他冊封為太子當(dāng)日,去祭拜列祖列宗;第二次是當(dāng)朝皇上御駕親征吞并了大瑞國凱旋歸來,他出城迎接;第三次是他的母后薨,護(hù)靈棺安葬皇陵。今日,太子竟用太子儀仗,一定是有非同小可之事。 太子儀仗并未進(jìn)瑞王府? 眾人忙是起身,疾步而奔,出府跪迎。 瑞王府外,太子儀仗沿府門兩側(cè)依次展開,太子殿下慕徑偲所乘的車輦正對著府門。 “拜見太子殿下。”眾人齊聲叩拜,府門前跪了一片,聲音洪亮,屈膝于太子儀仗。 慕徑偲正襟端坐,不下車輦,平靜的掃視道:“瑞王、瑞王妃請起,諸位大人請起?!?/br> 眾人起身后,忽見一位清秀的少女不知何時立在了車輦旁,神態(tài)自若,娉婷而大方,令人油然而生出一種景象,她似山谷清風(fēng)盤繞在太子殿下周圍。 瑞王夫婦看到了阮清微,眼中都稍瞬即逝的閃過狠辣之色。 阮清微不動聲色,似什么也不曾察覺,當(dāng)隨從們抬來紫檀木椅放在她旁邊后,她緩緩落座。 朝廷命官們未見過阮清微,不禁要猜測著這位美麗的少女是何種身份,竟然能坐在車輦旁? 位高權(quán)重的刑部尚書林大人上前一步,問道:“這位是?” 阮清微答道:“太子府的管家,阮清微。” 聞言,朝廷命官們一怔,原來她就是傳言中的太子殿下身邊的奇女子! 林尚書對阮清微早有耳聞,她在京城可謂是名聲大噪。此時,她端莊自在的坐著,這是不把站著的瑞王夫婦和朝廷命官們放在眼里了?與此同時,儼然也是不把柳貴妃和柳丞相放在眼里。身為柳家的親戚,他要用禮法滅一滅太子府的威風(fēng),遂擺出義正辭嚴(yán)的樣子,拱手問道:“太子殿下,太子府的管家見到瑞王和瑞王妃,不用行禮問安?” 韓珺瑤的背脊挺了挺,隱現(xiàn)笑意,林尚書質(zhì)問出了她的心聲。 大理少卿秦大人附和道:“還是阮管家不識瑞王和瑞王妃,無意的唐突?” 慕玄懿作壁上觀。 林尚書的長兄右都御使理直氣壯的接道:“無視瑞王和瑞王妃,是藐視皇室?!?/br> 頃刻間,諸多嚴(yán)肅的目光投向慕徑偲和阮清微,振振有詞的質(zhì)疑,在林尚書的煽動下,越來越多的人勇敢無比的諫言,依據(jù)明文規(guī)定的尊卑禮制讓太子殿下給一個說法,儼然帶有審判的意味,當(dāng)眾彈劾不遵禮守法的荒謬之舉。 氣氛頓時冷肅凝重。 朝廷命官們似乎為社稷擔(dān)憂到心碎,或委婉或直接的強(qiáng)調(diào)‘太子的德行至關(guān)重要’,慕徑偲和阮清微的驚世駭俗成了眾矢之的。 這是一種帶著試探的較量,又似乎是挑釁,當(dāng)朝權(quán)臣跟太子之間不可避免的博弈。 阮清微覺得無形的箭鋪天蓋地的射來,很銳利。然而,她的四周有一股寧靜深邃的氣場,在不知不覺中為她豎起屏障,抵擋住了一切。 慕徑偲不動聲色,將諸位朝廷命官的神情都看進(jìn)眼里,任由他們情緒激動的口伐,仿佛是在說教冥頑不靈十惡之人,斗志昂揚(yáng),咄咄逼人的氣勢在蔓延著,這種氣勢在慕徑偲的無動于衷里,漸盛。 場面一度變得沸騰,直到站在禮法與道德至高點的人們發(fā)現(xiàn)一切都是徒勞的無濟(jì)于事,慕徑偲依舊視若無睹充耳不聞時,語聲驟然降低。 在喧鬧聲停歇后,慕徑偲才平靜的道:“我對她有言在先,若非是面見比我位高者,她均可一視同仁的免禮?!?/br> 眾人震驚,當(dāng)今比太子殿下位高者只有皇帝。 朝廷命官們面面相覷,一片嘩然。 慕徑偲平靜的道:“她是我鐘情之人,與我如影隨形。待她如待我,她待誰如我待誰。” 聽著太子殿下篤定的話語,再看他氣定神閑,眾人不由得啞然。 慕徑偲說道:“她可以因人而異,與我的身份是太子一樣,毋庸置疑。” 話已至此,誰還要明目張膽的挑戰(zhàn)太子的權(quán)威? 太子殿下給予了阮清微莫大的優(yōu)待,令人膛目結(jié)舌,古今罕見。他堅定到不容置疑,他的言下之意是:無需對任何人交待,無需給任何說法,因為他是太子,他有權(quán)力這樣做,除了比他位高者,誰也沒有資格管。 ‘她待誰如我待誰’,如果阮清微給瑞王和瑞王妃行禮問安,那代表著是太子殿下在給瑞王和瑞王妃行禮問安,顯然不合禮制。 望著神色泰然的阮清微,韓珺瑤袖中的拳頭不由自主的握緊了,她嫉妒到發(fā)瘋。憑什么,一個出身卑微如草的孤兒,憑什么能得到位高的太子殿下另眼相待?憑什么得到了名冠天下的寵,卻還似理所當(dāng)然似的。她氣極,眼睛里全是那張素凈美麗的麗,只要有機(jī)會,她一定毀了那張可惡的臉!她得不到的眷顧,也不許不如她的人得到! 朝廷命官們沒想到太子殿下深沉難測,平平靜靜的回應(yīng),態(tài)度堅定不移,有著常人難及的從容。太子殿下在朝堂中默默無聞,始終毫無建樹,如今他母后病逝了,無勢可倚,應(yīng)是軟弱可欺。不曾想,初次較量,使企圖壓制太子之人一時不敢貿(mào)然行事。 于鴉雀無聲中,慕徑偲喚道:“瑞王?!?/br> 慕玄懿上前一步,恭敬的道:“臣弟在?!?/br> 慕徑偲說道:“我聽聞一個不知真假的消息,七日前的一晚,瑞王夫婦在荒郊野外留宿,似乎是有被囚困的跡象?!?/br> 眾人一驚,豈有這事?! 瑞王夫婦的心都咯噔一下,難道太子殿下擺儀仗而來,是要先發(fā)制人? “事關(guān)重大,我必須要徹查?!蹦綇絺坡膾咭暢⒚賯?,“我宣諸位大人前來,是由于我沒有審案的經(jīng)驗,需要你們協(xié)助一起分析。瑞王夫婦因何被囚困?被何人囚困?被囚困時發(fā)生了什么?為何被囚困了卻息事寧人?” 眾人復(fù)雜的目光都落向瑞王夫婦,一探究竟。 韓珺瑤暗惱,此舉意欲何為?!那晚的羞辱報復(fù)還不夠,還要再次的羞辱報復(fù)? 慕玄懿心中冷沉,素來一副清閑姿態(tài)的太子殿下,出手穩(wěn)準(zhǔn)狠,是不打算善罷甘休了? 頓時,陷入詭異的沉默。 見瑞王夫婦在思量對策,慕徑偲意味深長的道:“事出必有因,敢加害皇子所謀甚大,我必會追查到底?!?/br> 追查到底,勢必就會追查到是瑞王夫婦先預(yù)謀加害太子殿下。加害皇子所謀甚大,加害太子殿下更是罪惡滔天。瑞王夫婦相視一眼,都領(lǐng)悟到了慕徑偲此行的目的,絕對是包藏禍心!讓三法司介入,把事態(tài)擴(kuò)大,無論追查的結(jié)果怎樣,慕徑偲必會透露出他們被下yin藥與侍衛(wèi)侍女一起四人囚困于荒郊野外,他們的顏面將盡失。 慕徑偲平靜的問道:“瑞王,我聽聞的消息是真是假?” 瑞王夫婦再次相視一眼,慕玄懿咬了咬牙,拱手回道:“是假,臣弟和王妃每晚都在府中?!?/br> 慕徑偲確認(rèn)道:“是假?” 韓珺瑤回道:“如瑞王殿下所說,此消息是假,不知是誰別有用心的傳出假消息?!?/br> 他們要及時遏制慕徑偲的詭計,一口咬定是假的,不能再讓慕徑偲追查下去。 阮清微輕輕的挑眉,他們在極力否認(rèn),顯然不是他們?nèi)ハ蚧噬显V苦,那皇上是怎么知道此事的?如果不是他們告訴皇上,他們確實要否認(rèn),因為慕徑偲這架勢是有摧殘他們顏面以及趁機(jī)構(gòu)害他們的嫌疑。 慕徑偲神色不明的問道:“諸位大人有何見解?” 林尚書看了看瑞王,察覺到事有隱情,但瑞王既然否認(rèn),必定不可追查,便說道:“想必是別有用心之人故意傳出假消息,不懷好意?!?/br> 朝廷命官們紛紛跟著表態(tài),有人相信是假的,有人則以證據(jù)不足為由無法評論。 慕徑偲寧靜的聽著,遲遲不語。 以免慕徑偲不依不饒,慕玄懿很確定的道:“臣弟發(fā)誓,這幾晚臣弟都在府中,絕不可能在府外留宿?!?/br> 過了半晌,在瑞王夫婦心急如焚的焦慮中,慕徑偲道:“既然是空xue來風(fēng),那我就不追查了。” 瑞王夫婦松了口氣,也詫異他竟然就這樣決定不追查了。 慕徑偲道:“今日多有打擾諸位大人,望見諒,請回吧?!?/br> “是?!背⒚賯円活^霧水的散去。 在福公公退下時,慕徑偲喚住了他,招手讓他靠近車輦,輕聲道:“有勞福公公先回宮如實的稟報皇上,我稍候會進(jìn)宮復(fù)命。” “是?!备9裆绯5耐讼隆?/br> 此時,殿門前只剩下瑞王夫婦了,慕玄懿眸色復(fù)雜的看向慕徑偲,不解、奇怪,不解他陣勢浩大的揚(yáng)太子之威,奇怪他適可而止的善罷甘休了。 慕徑偲正色道:“你,好自為之?!?/br> 只有阮清微懂得慕徑偲擺太子儀仗的意義以及他的適可而止,很高明,很高尚。他本可以像那些玩弄權(quán)術(shù)的小人一樣,處心積慮的去構(gòu)害去損壞,暴戾恣睢。他沒有,他只是用這種方式為自己解了圍。 皇宮,四象殿。 景昌帝高坐龍椅,已聽福公公講了瑞王府前發(fā)生的一切,又聽到慕徑偲回復(fù)道:“兒臣徹查后得知,瑞王夫婦并未遭受凌辱,他們發(fā)誓這些日每晚都在瑞王府,絕沒有留宿府外?!?/br> 他眼神深沉的望向站在殿中的慕徑偲,過了許久,說道:“下不為例。” 慕徑偲道:“兒臣謹(jǐn)記。” ☆、第六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