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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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妙伽提著半桶水進了院子,院子里還維持著她出門前的樣子,江氏和陳嫣紅靠在屋里取暖,看著她進來,眉梢一挑,“快天黑了,先不打掃了,拿著這一兩銀子去附近住戶家里買些飯食和柴火回來?!?/br> 江妙伽默不作聲的接過一兩碎銀子出了門,身后陳嫣紅跟江氏抱怨道:“娘,這么冷,晚上怎么辦呀?” 江氏哪里知道怎么辦,她不耐煩的嚷嚷:“先湊合一晚,明天問問哪里有集市,去買棉花和布料,讓江妙伽做床被子?!?/br> 陳嫣紅撇了撇嘴又往江氏身上縮了縮。 江妙伽聞言只是冷笑,拿著一兩銀子出了門直奔東邊那戶,她記得東邊這戶住著一對沈姓母子,那母親上輩子江妙伽叫她沈大娘,最是和善不過的人,而且他家祖輩軍戶又差不多算世襲的小旗,家里的余糧總比其他人家要多一些。上輩子她被江氏匆匆嫁給陳又文也是住在這里,那時沒少受到沈大娘的幫助。 思索間江妙伽來到小院門前,她輕輕扣了扣門便聽到里面?zhèn)鞒鲆宦暱人月暼缓蟮溃骸罢l啊,門沒關(guān),進來吧。” 江妙伽推開門,走進熟悉的小院,差點落了淚。 沈大娘正在院中做晚飯,見她一個陌生的姑娘進來,站起來笑了笑:“你是隔壁新來的吧?”剛才江氏那么大聲,沈大娘聽的清楚。 江妙伽點點頭,就著天黑前的光對沈大娘道:“大娘,我們是隔壁新來的,我姓江,跟著姑母他們一家過來的?,F(xiàn)在天晚了氣溫又低,姑母讓我問一下能否買您些飯食和柴火?”說著江妙伽將手中的銀兩遞了過去。 沈大娘一笑,推拒:“這算什么,不用錢,你等一會兒,我給你盛些,明日我再告訴你們?nèi)ツ睦镔I家里的用具,今晚先湊合著?!?/br> 沈大娘干活麻利,快步去屋里用油紙包了一些粗面窩窩頭又找來一個粗陶罐子將鍋上燉著的湯倒了進去,將所有食物裝在一個籃子里,遞給江妙伽道:“給,快拿回去吃吧,一會兒我讓我兒子給你們送些柴火?!?/br> 看著沈大娘臉上溫暖的笑容,江妙伽吸吸鼻子,哽咽著點頭:“謝謝大娘?!?/br> 沈大娘擺手,“不用謝,快去吧?!?/br> 江妙伽提著籃子出了門口,遠遠的看著遠處走來一黑影,江妙伽害怕,提了籃子飛快的回了陳家的小院。 ☆、第十章 沈思阮心里存了事,最終也沒和熊大熊二兄弟喝上酒,趁著天還沒黑透便歪歪斜斜的往家里走。 上輩子的事他覺得已經(jīng)遙遠,可這輩子的事卻又太過離奇。上輩子他是個小混混,這輩子卻成了軍戶。 沈思阮看看灰蒙蒙的天,苦笑了一下,心想,老天爺?shù)降资呛翊剡€是折磨他呢,一個世襲的軍戶,若是他沒本事,他的兒子沒本事,他的子孫后代沒本事,那么沈家世代都將是軍戶。 軍戶可是連普通農(nóng)戶都比不上的存在! 不過,穿越了也有好處。 他不再是人人厭惡的小混混,他成了軍戶,雖然說辛苦,過的卻也快活。 想到這些沈思阮微微一笑,長舒了口氣。 轉(zhuǎn)彎的時候模糊看到一抹嬌小的身影從自家門口出來進了隔壁的門。若是他記得不錯昨天隔壁還是間空院子,莫非新來的軍戶住在了他家的隔壁? 難道是那個姑娘?那個漂亮的美人兒? 沈思阮樂壞了,快步進了家門。沈大娘正在將飯食端上桌,見他進來便道:“天都黑了,才知道回家,以前多聽話的孩子,怎么生了場病倒像換了個人似的?!?/br> “嘿嘿。”沈思阮心虛,他當(dāng)然和之前的那個不一樣了,以前的主人或許是個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人,可現(xiàn)在的內(nèi)里可住著一個二皮臉的混混呢,沈思阮摸摸鼻子去摸黑點燈順便漫不經(jīng)心的問道,“剛才誰來咱家了?我看著有人從咱家出去了?!?/br> 沈大娘想到那個可人的姑娘嘆息道:“隔壁新來的一家,過來的是個小姑娘,長的挺好,性子也好,卻有一家子不省心的親戚。怎么親爹親娘就不帶著呢,怎么讓這么好的孩子跟著這樣一家親戚呢?!鄙虼竽飮Z嘮叨叨的便將聽到的話告訴了沈思阮。 “奧,對了,天這么冷你去給他們送些柴禾?!鄙虼竽镎酒饋泶叽僦?。 沈思阮也不反駁,現(xiàn)在去送柴應(yīng)該能看到那美人吧? 只是他想的太美,等他扛著一捆柴火去了隔壁,來開門的卻是滿臉菜色的陳宇。 此時的陳宇身上臟兮兮的,早就不是在京中安逸的官員了,見門外站著的青年,陳宇尷尬的笑笑,讓人進來。 剛剛江妙伽帶著飯食回來說了隔壁沈大娘的話,江氏不放心,聽到敲門聲的時候便讓江妙伽進了屋而讓陳宇過來開門。 沈思阮沒有見到漂亮的美人,心中遺憾,借著夜色將柴禾放下,笑道:“大伯,早些歇息,明日我讓我娘帶你們?nèi)ゼ星魄?,買些家事回來?!?/br> 陳宇感激的點頭,送著沈思阮出了門。 沈思阮站在自家門口撓門:怎么就沒看見呢! 是夜,溫度又降了,江氏再舍不得柴禾,也只能一家人圍在一起烤火。 江妙伽被江氏安排守著火堆,便攬著陳嫣紅睡了去。一旁的陳宇只當(dāng)沒聽見,也歪在枯草上。陳又文愣愣的看著火堆,突然哇哇哭了起來:“娘啊,怎么就抄家了呢!” 江妙伽垂著的頭翻個白眼,心想:終于反應(yīng)過來了,終于不再裝了。 江氏和陳宇等人見陳又文終于開口說話了,雖然是哭的,但是好歹是開口了,便松了口氣。 還好沒變傻啊。 江氏拍拍胸口,拉著陳又文的手安慰了半晌,直到陳又文抽抽噎噎的睡去,這才重新靠著陳嫣紅睡了。 江妙伽看著火紅的火堆,有一瞬間真想將這幾口牲口拴起來,然后點上一把火將這幾個牲口給燒死,可想想隔壁善良的沈大娘,要是起了大火牽連到人家就不好了。 而且老天爺給了她重生的機會,總不能剛來就和幾個牲口一起交代過去了。 一夜未眠,直到天快亮的時候江妙伽才歪著睡了會,只是還未睡踏實便被江氏給一腳踢醒了,“快起來,天都亮了還睡懶覺,看來大哥大嫂實在太嬌慣你了!” 江妙伽迷迷瞪瞪的站起來,靜靜的看著撒潑的江氏,許久眼神焦距才聚合在一起。這樣的江氏她太熟悉了,和在京城中溫和待她的人簡直是兩個人。 江氏看著江妙伽的眼神,突然怔了怔,不知為何她總覺得現(xiàn)在的江妙伽和以前不一樣了,到底是哪里不一樣她還真說不上來,只是這雙盯著她的眼睛過于平靜,平靜的讓她感到害怕。 “你、你還愣著干什么,沒看到柴堆滅了,快點燒火將飯菜熱一下?!苯祥L舒了一口氣,指使江妙伽干活。 江妙伽垂著頭不吭聲慢騰騰的生火熱飯。 因為就在屋里,生火的時候不免冒出濃煙,還睡著的幾個被嗆的醒了過來。 陳嫣紅不滿的瞪著江妙伽,眼睛直噴火,想到恢復(fù)正常的大哥,生怕大哥不許她呵斥江妙伽便將氣吞了下來。 陳宇皺眉佯裝淡定的起身,拍拍早就看不出顏色的灰色棉衣出了屋子。 而昨夜終于恢復(fù)正常的陳又文完全不敢看江妙伽的臉,慌慌張張的站起來跟著陳宇出去了。 江氏也嗆的受不住,罵罵咧咧的也去了院子透氣。 院子里是清清靈靈的冷,眼看到了臘月,這邊的天氣會更冷下去,想到難熬的冬季,一家人都沉默了。 在京城時,哪個會擔(dān)心冬季,到了冬天即便外面滴水成冰,他們的屋子里也是春意融融,外面凍死多少人他們不知道,他們只知道自己的日子過的舒坦。 可一轉(zhuǎn)眼,他們成了階下囚,被發(fā)配成了軍戶,他們成了外面挨餓受凍的人,曾經(jīng)舒服的日子一去不復(fù)返,面對這樣的冬季,他們完全不知所錯。 衛(wèi)所給他們這些軍戶準(zhǔn)備的時間可不多,三天后,陳宇和陳又文再不樂意也得和其他軍戶一樣去分配的百戶那里當(dāng)差參加勞作,相應(yīng)的,百戶還會給這些新的軍戶分配土地,來年春天這些新來的軍戶將和其他軍戶一樣開荒種田。 還未吃早飯,隔壁沈大娘便過來了,沈思阮本也想來,無奈臨近臘月,百戶那里忙碌起來。 況且聽李百戶的意思,他們這片的總旗年紀(jì)太大了,要換人了,而那總旗又無兒無女,倒是對百戶提起他來,要是順利,過了年他就是總旗了。 要說起來總旗是個不入流的官,甚至連朝廷上都掛不上號,但是在這種地方,在百戶以下,就是總旗最大了,沈思阮盤算了一下,這總旗怎么也能和現(xiàn)代的排長拼一拼了。 再說了,逢年過節(jié)的總旗發(fā)的東西可比小旗多的多了,到時候他正好攢些銀錢,將來娶媳婦不是。 沈大娘起的早,家里卻也已經(jīng)收拾妥當(dāng),敲了門進了院子,老遠便看見江妙伽蹲著身子在屋里燒火熱飯,那陶罐里熱的還是昨夜她給的那些,而其他幾個人則懶洋洋的,見江妙伽忙碌,竟然沒一個上前幫忙。 沈大娘皺眉,對這家人不喜,可自己昨日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又有兒子說的,她不得不過來和這家人打招呼。 陳宇尷尬的笑笑,然后蹲到一邊洗臉去了。江氏自詡大戶出身,對這鄉(xiāng)間農(nóng)婦看不上眼,可虎落平陽,江氏不得不僵著臉笑道:“大嫂,麻煩您了,我們還未吃早飯,一會兒就成?!?/br> 沈大娘將她的神態(tài)看在眼里,而陳嫣紅在旁則不吱聲,江妙伽抬頭沖沈大娘笑笑,然后將陶罐取下,這才叫過陳宇等人用飯。 一家人吃飯很安靜,沒有其他的聲音,屋里沒有像樣的家具,只剩下幾只上家不要的破凳子還有一張破桌子。一家人圍在一起說不上的寒酸。 沈大娘沒地方坐,索性站在窗口陽光好的地方曬太陽,偶爾瞥過飯桌,發(fā)現(xiàn)其他幾人都是狼吞虎咽,而江妙伽卻用的小心翼翼。 沈大娘心疼江妙伽,可這是人家的事,她也不好開口,只是在心里卻將陳家人罵了一遍。 也是陳家人運氣來,今日正好是這邊的集市,沈大娘帶著江氏母女還有江妙伽三人出門去了十里外的集市。 沈大娘一大早便讓沈思阮從李百戶那里借了牛車,正好拉著她們一同去集市,在村口的地方,又遇見幾個人,幾個婦人與沈大娘都熟悉,紛紛打著招呼。 牛車緩緩而行,忽然一聲喊叫傳來,“等一等...” 眾人抬頭看去,卻是姚氏帶著兩個女兒過來了,而不遠處則是急步走著跟上來的陳語嫣。 江氏瞪了一眼姚氏母女,冷哼了一聲,瞧了瞧牛車,發(fā)現(xiàn)坐的滿滿登登,若是回來東西安置不開可怎么辦。 姚氏當(dāng)作看不見她的眼神,笑著和她打招呼,轉(zhuǎn)頭又和幾個當(dāng)?shù)氐膵D人攀談起來。 江妙伽瞧瞧江氏,再瞧瞧姚氏,心里卻不得不做出判斷,江氏現(xiàn)在還認不清現(xiàn)實,當(dāng)自己還是貴夫人,指著別人巴結(jié)她呢,而姚氏則不同,到了地頭就知道籠絡(luò)地頭蛇,怎么也比江氏聰明多了。 而陳語嫣..... 江妙伽嘆了口氣。 本該是由母親領(lǐng)著出門的,現(xiàn)在可好,大姑娘家的跟著一群人去趕集。而那長臉早沒了以前的明媚,滿滿的都是低沉。 ☆、第十一章 牛車迎著冬日的陽光緩緩朝集市而去,牛車上的陳家三房彼此沉默,誰都不愿意最先開口,沈大娘和相熟的幾個婦人相談甚歡,邊城民風(fēng)開放,說到起興處便哈哈大笑,給這冬日增添了許多的色彩。 江氏撇了撇嘴,很不以為然。昔日陳家夫人出門哪次不是朱冠華蓋,前呼后擁,淪為軍戶,居然坐了最下等的牛車。若是再和這些鄉(xiāng)下婦人一般沒有教養(yǎng),那么丟的可是自己的臉了。 沈大娘家里祖輩軍戶,早已習(xí)慣了這樣的生活,在這一地界又是有名的和善人,可這和善人卻不是好欺負的人,若不然也不會年輕守寡獨自一人養(yǎng)大了兒子。 她與人交談的時候,余光自然也掃到自己的新鄰居,可她卻不以為然,只是心里卻暗自替旁邊的小姑娘心疼罷了。 小姑娘的手已經(jīng)通紅,有些地方已經(jīng)出了凍瘡,若是處理不好,恐怕會落下疤痕。 江氏見鄰居沈大娘將目光落在江妙伽身上,頓時挺直了腰桿,不得不說在這牛車上坐著的五六個姑娘,就屬江妙伽長的最好看,包括她的女兒那也是趕不上江妙伽的。 令她滿意的是江妙伽將是陳家的兒媳婦,今后走到哪都將是別人羨慕的焦點。 集市距離十多里地,牛車很快到達目的地,沈大娘和趕車的熊二說好了,便帶著江妙伽等人前去采購。 姚氏在牛車上時和另外一個軍戶娘子相談甚歡,下了牛車直接跟著那娘子去了。陳語嫣沉默了半晌,最終選擇跟著姚氏去了。姚氏裝作看不見,和那娘子相談著要買哪些東西,氣氛倒是和諧。 反倒是江妙伽這邊。 江氏自以為是的高傲讓一行四人的隊伍有些冷場,沈大娘心里嘆了口氣,若不是看在這可憐姑娘的份上,她真不想和這家人來往,不過認識這半日,就足夠她厭惡了。 “大娘,我們初來也不懂,您幫著我們說說要采購哪些物品?”江妙伽見江氏和陳嫣紅沒有開口的打算,只能笑著和沈大娘說話。 沈大娘拉著她的手,話卻是對江氏說的,“這眼看著就臘月了,天氣還會更冷,首先要做的就是買布料和棉花做厚厚的棉被,而且還得找工匠搭土炕,不然這臘月會很難熬的?!?/br> 江氏梗著脖子,聽的很認真,心里默默盤算帶來的三十兩銀子夠不夠。 又聽沈大娘道:“走,我?guī)銈兊较嗍斓馁u布料的那里先買棉花和布料,還要買做飯的工具?!?/br> 江氏等人跟著沈大娘進了一間陳舊的布料鋪子,鋪子的掌柜似乎認識沈大娘和沈大娘攀談起來,過了一會兒掌柜的開始給江氏等人介紹布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