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他們從核心通道去往地上建筑。 塞肯正處夜晚,玻璃廊墻外月明星稀,照著方蒼涼的沙漠。 曹靳的聲音像是漠風一樣沉冷地鋪開,灌進阮箏汀耳朵里,把他的理智拉回來一半。 “你想知道異種的感染方式及進程嗎?”曹靳問。 阮箏汀耷眉聳肩:“我對學術研究也沒什么興趣?!?/br> “那我長話短說?!辈芙鶑纳迫缌?,“類似喀頌那種大面積平民異化的災變,阮先生有猜想過原因嗎?” 阮箏汀隨口道:“某種二次覺醒?!?/br> 他身后,鶴佳漸的步子頓了半秒。 曹靳失笑:“很別致的研究方向,倒是沒有人敢提?!?/br> “特殊人類領域在諸多地方都與異種有著近乎詭異的巧合?!比罟~汀瞥過對方在玻璃上模糊映出的表情,“而且,不單只我一人這樣想?!?/br> 曹靳不置可否地笑笑:“你知道這種猜測會引起多大的恐慌嗎?” 阮箏汀笑容寡淡:“我相信曹部長接下來的話會造成更大的恐慌?!?/br> 甬道安靜曲折,鶴佳漸順而接道:“當初官方出具的報道是——有幾位無癥狀感染者躲過了篩查,回歸正常社會。” 后來哪怕實施一級清繳,哪怕延長軍部眾人對正常社會的隔絕期以供再三觀察甄別,但總有漏網(wǎng)之魚,總難萬無一失。 喀頌災變次年,靠近外星系的幾顆星球接連布過后塵,與此同時,防星線艱難落成。 此后,各地開始出現(xiàn)零星傷人案例和目擊事件,不過都解決得很順利,沒有造成大面積恐慌。 “33年情況惡化。我們剛開始以為是毒素總在變異,且潛伏期越來越長,后來才知道,那是幼蟲休眠后被集體喚醒?!?/br> “幼蟲……喚醒?它們居然是高集群的社會性生物嗎?”阮箏汀難以置信,“軍方高層明明說過,異種崇尚獨居,領地意識極強,熱衷互相吞噬及廝殺。” “其種群習性很復雜,簡單來說,它們其實存在著母體共治?!辈芙灾讣y和面部信息刷開第一道閘門,“傷口并不是感染異化的必要條件,我們猜測,蟲卵最初的滲透和潛行通道是遺物和……幸存者?!?/br> 曹靳換下外衣褲:“而當種群數(shù)量低于某個數(shù)值時,為補充維持群落總數(shù),母體就會喚醒一批幼蟲。” 阮箏汀跟著人趟過消毒池:“難怪34年下半年,整個約塔強制接種過好幾輪新型疫苗?!?/br> 曹靳以虹膜和聲紋掃開第二道閘門,并示意阮箏汀穿好防護服。 后者照做,邊問:“你們是怎么知道的?” “因為33年9月,有一個外表正常的……普通人,”鶴佳漸回他,“跑到駐軍地,說自己是母體?!?/br> 從未有過的說法,凌駕于成熟態(tài)之上,完成有別于當時的理論。 軍方通過其相貌特征調查到那人的身份——路柯,普通人類,祖籍星迦洱彌納,系311戰(zhàn)時醫(yī)院后勤人員,失蹤于五個月前。 塞路昂納對其做過全方位檢查,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感染跡象,但出于謹慎,依舊把他留在防星持續(xù)觀察。 其精神狀態(tài)很差,一天有二十多個小時里都在胡言亂語,是那種高頻次的無意義喃語,不屬于任何一種在冊的語言。 但清醒時反而極度寡言,像是語言功能退化一般,一句話要說上很久。 “而且,他清醒時說的話連不上,”鶴佳漸在阮箏汀擰眉看向他時說,“不是語境和敘事連不上,是認知?!?/br> 有時說自己在某個商貿大廈被肢解,有時又說自己死在家里,有時甚至會推翻性別和年齡…… 等等等等,不一而足,但無一例外,扮演的都是特殊人類。 有人懷疑他只是單純的精神疾病,看過相關報道,在編故事。 后來某次清醒中,他說自己隸屬第四批救援軍,是一名叫“傅嘉意”的女性哨兵,死于某次圍剿母體的戰(zhàn)斗中。 她告知軍方,異種入侵外族的方式除卻毒素,還有寄生。 毒素產(chǎn)生的異化是外顯癥狀,而寄生不是。 在沒有得到確切召喚前,被寄生者是完全正常的。 “傅嘉意”出現(xiàn)的時間沒有規(guī)律,期間,塞路昂納再三抽取過路柯的血液,什么都查不出來。 “那段時間很無望,我從來沒有覺得這般沒有前路過,甚至會神經(jīng)質地懷疑,自己究竟是不是自己……” 研究團隊里,一派堅信路柯的話并在做相關研究,一派認定他就是幻想類的精神疾病。 塞路昂納從他斷斷續(xù)續(xù)的清醒中了解到,母體之間存在著雙向精神鏈接,與其他異種間存有單向精神鏈接。 它們有點像蟲母和工兵的關系,后者死亡時,可以自主選擇把一些消息和記憶傳遞回去。 軍方查過傅嘉意這個名字,她其實是第二批馳援軍的隨隊療輔之一,死亡原因也并非圍剿母體,而是死于感染。 那時還沒有研究出血清,她為了不牽連隊友,選擇了自殺。 塞路昂納以為,路柯或許是在頻繁的記憶傳遞后出現(xiàn)了思維紊亂。 后來有人提出,既然傳輸?shù)氖怯洃?,那么不排除意志力和精神力強悍的人死亡時,在知曉信息洪流和前因后果的一瞬間,抓住個人意識占上風的契機,主動向母體傳輸了帶有強烈主觀記憶和情感認知的信息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