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散開的書頁作掩,一左一右跳下兩只精神體堵住喻沛。 后者沒放雪豹,但身上掛著屏障,又太過游刃有余,遂被萊茲控訴:“不行,你有向?qū)?。安叔!?/br> 喻沛嗤笑:“都是2打2,你告?zhèn)€鬼的狀?!?/br> 艙門緩慢閉合,那頭雞飛狗跳,這頭以安還能淡定喚醒儀表盤。 “喀頌這一代的小輩,就剩這幾個了?!彼趹?zhàn)機升空的輕微顛簸里加上一句,“哦,還有個姓鶴的小子。他本性不壞,但理念有些走偏,反正,你遇見了就離他遠點?!?/br> 阮箏汀乖巧點頭。 * 莘藍大抵是有些舊傷,二次躍遷后出現(xiàn)了較為嚴重的前庭紊亂。 難為這架戰(zhàn)機里只有阮箏汀一名向?qū)?,只好硬著頭皮干起隨隊療輔的活。 “你的精神力好舒服啊阮向,”莘藍閉著眼哼哼,“涼絲絲又軟絨絨的,像是掛著雨絲的羽毛?!?/br> “首先,鳥類羽毛疏水。”喻沛把恢復(fù)正常的人拎起來,趕走,“其次,你的向?qū)啬???/br> 莘藍扼腕:“既然有向?qū)В膫€神經(jīng)病還用劣質(zhì)合成劑?。 ?/br> 喻沛假笑著,在抗議聲里無情拉上門片。 他轉(zhuǎn)身見阮箏汀就著疏導(dǎo)椅坐著,靜靜注視過他的一舉一動,眼瞳映出舷窗外盈亮氣體和塵埃的倒影。 他頓了頓,笑著問:“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安叔給你說什么了?” 阮箏汀眨眨眼,歪著頭,把當初在夢里的話又拋回來:“要不要談?wù)劊俊?/br> 窗外宇宙闃默無垠,艙內(nèi)只留有環(huán)控器工作的輕微動靜。 他們一高一低對視著,像是兩顆距離恰好的星團,發(fā)出的引力波只有彼此能夠接收解析。 喻沛隨意點過頭:“好,不問問題,隨便說吧?!?/br> 阮箏汀目光微動,在滿室流轉(zhuǎn)的星光里輕輕笑了:“那這次我先?!?/br> 喻沛拉過簡易睡袋,在椅子旁坐下,擺出副洗耳恭聽的架勢,結(jié)果聽著聽著,發(fā)現(xiàn)對方準備促膝長談。 “上次騙了你,我其實出生在澤爾希星區(qū),黎城,家里都是普通人?!?/br> “我一直不知道他們對特殊人類有著很深的成見,直到我覺醒那年——” 蒙昧期的幼崽總是分不清精神體和動物的區(qū)別,分不清整日跟著自己的、攆都攆不走的小東西,并不是靈性太過,也不是聽得懂人話。 他表現(xiàn)得太過反常,終于有一天,他們?nèi)滩蛔【o張兮兮地問:“汀汀啊,你在和誰玩?” 他就像展示最為珍貴的寶物一樣,捧著昂首挺胸神采奕奕的鷯鶯,回身滿懷期待地分享著:“一只小雀誒,一只很漂亮的小雀!” 阮箏汀摸摸蹭到身旁的雪豹,掩過眼底神色,繼續(xù)平靜道。 “他們大驚失色,一副見了鬼的模樣,帶我去醫(yī)院檢查腦子。結(jié)果精神科醫(yī)生說我沒問題,初步判斷是特殊人類,建議我父母帶我去正規(guī)的專項醫(yī)院檢查——” 2619年,黎城城慶當日,他的兄長死于一場鬧得很大的反特殊人類組織策劃的恐怖襲擊。 他父母遷怒于小兒子的向?qū)矸荩譄o法接受大兒子的死亡,尋了兩年,才在某個偏遠星區(qū)的福利院里找到一名同其七分像的小男孩。 他們很高興,連帶著那段時間阮箏汀的日子也好過不少。 可惜好景不長,就如同某種難以擺脫的詛咒,某種剜不盡的腐rou,這個孩子在被收養(yǎng)四個月后,覺醒成了一名向?qū)А?/br> 阮箏汀的絡(luò)絲又漫出來,水蛇似的,游過雪豹,牽住了喻沛的衣角。 “說來神奇,我和他是在研究所里認識的,他就在我隔壁。之前我父母覺得我不詳,一直沒有讓我們接觸過,他不知道家里還有一個人?!?/br> 喻沛勾過絡(luò)絲,怕驚著他似的,隔了一會才輕聲問:“后來呢?” 后來,他在日復(fù)一日的所謂治療里,開始不可抑制地抗拒黏濕陰冷的人造光,抗拒鼎沸人聲,抗拒夢醒,抗拒聽見自己的編號和名字…… 他無法剝?nèi)ハ驅(qū)н@個身份,只能奢求把自己藏起來,把自己從別人的軌跡和生活里盡可能抹去。 于是藥物對精神力的強化方向愈發(fā)脫軌,逐漸無法控制,甚至開始反噬。 “后來啊,”阮箏汀眼睫頻跳,手指細顫,最后他略去了那些過程和細節(jié),只說,“后來不知道是醫(yī)療事故還是內(nèi)訌,我們趁亂逃了出來,在港口撞上安叔精神海陷落,被送往醫(yī)院?!?/br> 喻沛有些意外平崎港事件他也牽扯其中。 “院方后來發(fā)現(xiàn)不對勁,往上報情況,軍方才知道他們準備營救的試藥體自己跑出來了幾個?!?/br> “喻沛,我總覺得自己在打亂別人的生活。我父母、我哥哥、那個孩子,還有營救行動……” 可能所謂原罪是真實存在的。 如果他沒有覺醒,他父母不會帶著他尋醫(yī),他不會轉(zhuǎn)學(xué),他兄長不會死亡,那個孩子不會被領(lǐng)養(yǎng),更不會被送進研究所。 悲觀一點,平崎港的陷落事件可能是因為他的精神力間接影響了以安…… 房間內(nèi)絡(luò)絲顫動,鷯鶯在吃自己的羽毛。 喻沛在絲刃割進血rou間的痛楚里揚手握住那人手腕,溫聲喚道:“阮箏汀?” 雪豹把腦袋拱進向?qū)牙铮笳叽蛄藗€激靈,緩過一陣冷汗才繼續(xù)輕聲道:“抱歉,扯遠了……傷好后,我入西約亞學(xué)院進修,在五年級聯(lián)合演練時,遇見了一位哨兵?!?/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