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jīng)祁忘言辭中避而不談的部分，在真相浮出水面后都有了最合理的解釋。

    “我希望你相信，我不會對你不利?！?/br>
    ——這句話，對方自始至終沒有欺騙過自己，畢竟誰會對“自己”不利呢?

    他以祁忘的身份重活一世，也都是為了他“自己”。

    而經(jīng)歷了一切的祁忘之所以能回來，則是因為自己親手用太歲石雕了一尊人偶，人偶本身就是祁忘。

    都圓回來了。

    如果沒有祁忘的干涉，他或許也會親自經(jīng)歷幻境中看到的一切，被仙門修士釘在天刑柱上鞭打是他的，受盡折磨后被挫骨揚(yáng)灰是他的，神魂灰飛煙滅滿心不甘的是他……

    另一個時空的自己歸來，阻止了這一切的發(fā)生。

    鬼主無法用言語形容此刻的心情，只覺得心臟被人狠狠揪住，然后毫不留情地擰碎。

    他不能，或者說不敢設(shè)想天刑柱上的祁忘當(dāng)時有多疼，而自己卻只能在另一個時空，在苦海的幻境里看到對方身上發(fā)生的事，不僅無法拯救當(dāng)時的自己，甚至一無所知。

    曾經(jīng)他以為自己和祁忘間是絕對的默契，是心意互通后長久的風(fēng)花雪月。

    卻不曾想，自己現(xiàn)在擁有這些，都是因為祁忘在經(jīng)歷一切不堪后歸來，他擋在了自己面前。

    接下來，濃稠如墨汁的海面再度浮現(xiàn)出幻象。

    這一次鮮活的畫面如走馬燈般閃過，時無箏，白逐溪，祝家雙生子，秦南珂逐一出現(xiàn)在幻象里，鬼主走馬觀花地目睹了“自己”與這些過客相處的記憶。

    鬼主解“自己”，自然清楚祁忘上一世之所以和他們交往，是聽信了天道書的鬼話。

    若非祁忘出現(xiàn)，自己絕對會選擇同樣的路。

    龐大的信息量讓鬼主心脈紊亂，氣機(jī)在體內(nèi)橫沖直撞。

    苦海是心魔的鏡子，如今堵在心口的「結(jié)」已經(jīng)解開，真相也水落石出，找到了答案的他，還要經(jīng)歷心魔的「劫」。

    祁忘，池惑，池惑……鬼主反復(fù)的念叨變成了自己的名字。

    不斷地重復(fù)，好像只有念著對方的名字，自己的名字，他才不會迷失在心魔霧海之中。

    突然，鬼主身體猛然一傾，隨之一口血噴濺在了楓燈上。

    楓燈隨之晃了晃，燈芯弱弱地閃了幾分，但終究沒滅，小小的火光發(fā)出噼啪聲響，淺淺照亮方寸枯舟。

    鬼主看著搖曳的楓燈發(fā)愣，原本黯淡下去的眼神又重新聚了光。

    他要撐下去，要渡了苦海，遵守和“自己”的諾言，在岸上等人歸來——

    “每次，每次你都讓我等你，從扶水城道無涯海，總讓我等?！?/br>
    “可除了等你之外，我還有什么辦法呢?”

    “我等你，多久都可以，但最好快一點…”

    “但是我……”

    對于你經(jīng)歷過的那些，不甘心啊……

    不甘心!

    *

    天豐三十五年春，仙道大亂。

    那位傳言中窮兇極惡，但一直我行我素，不干涉仙道的西極州紅沙谷鬼主，似突然暴走失控，瘋了般在仙道內(nèi)大開殺戒，據(jù)說差點造成人間界無辜百姓的生靈涂炭。

    幸而歸隱千年的即空法師及時出手相助，加之東極門隨意峰的弟子拿到了御鬼令，才險險控制住了局勢，遏制住了這場血洗人間界的悲劇。

    還有個令人詫異的傳聞，隨箏仙君的小徒弟在天豐三十四年的冬天失蹤了，據(jù)說其實是死在了鬼主手里，于是隨箏仙君為了給徒弟報仇，與鬼主在南域海面上決戰(zhàn)了三天三夜，多虧當(dāng)時鬼主修為損耗嚴(yán)重，隨箏仙君才能在這場決戰(zhàn)中得以保全性命，但即使如此，他也是重傷而歸，只剩下半條命。

    仙道傳聞向來真假參半，孰真孰假，難以分辨，最后不過都淪為修士們茶余飯后的談資罷了。

    *

    無涯海，無涯寺客堂。

    無涯秘境中雖然沒有四季輪轉(zhuǎn)日夜交替，但即空法師的心境似會隨著人間時令而變，有日暮，有天明，還有四時節(jié)氣。

    此時窗外春雨淅瀝，驚蟄就要到了。

    時無箏將油紙傘小心翼翼放置在客堂外，仔細(xì)撫掉身上的雨水，才踏入客堂門檻: “今日冒昧來訪，叨擾了?！?/br>
    “阿彌陀佛，時施主有傷在身，請坐，”即空法師對進(jìn)門的時無箏道， “能進(jìn)入無涯寺的施主，沒有誰是冒昧的，都是機(jī)緣因果所指?！?/br>
    隨后，火爐上的熱水壺發(fā)出咕嚕咕嚕的聲響，水燒開了。

    即空法師拿出兩只洗凈的茶杯，問時無箏道: “今日時施主遠(yuǎn)道而來，是想品嘗「春信白」還是「水仙紅」呢?”

    時無箏微微一怔，放在在膝蓋上的手指也下意識微微蜷起。

    無論是「春信白」還是「水仙紅」，對時無箏而言都是很特別的存在。

    看時無箏面露為難，即空法師心中然，將另一種茶置于盞中: “看來，時施主還是比較適合這道「無涯客」。

    說話間，他已經(jīng)將有凝神靜氣之效的「無涯客」泡好。

    “三年過去了，時施主還是沒有放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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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前更，祝下可愛們除夕快樂!

    愛你們!晚上十二點發(fā)紅包

    明天正式進(jìn)入最終章啦

    第60章 最終章（上）

    時無箏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靜默一瞬，輕輕移動茶盞，卻沒有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