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主抿了抿唇: “認啊，那還能怎么辦?”

    池惑用閑聊的語氣開口問道: “話說，從什么時候開始的?”

    他指對方在意自己這件事。

    鬼主試圖仔細地想了想，隨即搖頭: “這說不好，可能是扶水城喝酒游江那晚，也可能是客棧里你為我算卦的時候，還有可能…是紅水鎮(zhèn)鬼嬰的喜轎上，我不確定?！?/br>
    “喜轎上，這么早?”池惑將信將疑道， “但那一趟你來紅水鎮(zhèn)，并不是為了我?！?/br>
    那趟調(diào)查紅水鎮(zhèn)失蹤姑娘事件，鬼主的真正目標(biāo)，其實是天道書上所謂的正緣道侶時無箏，池惑很清楚這一點。

    鬼主: “為了誰不重要，但結(jié)果是你?！?/br>
    池惑嘖了嘖道: “哦，要我負責(zé)的意思啊?！?/br>
    鬼主笑: “是啊?！?/br>
    “不過就像你之前提醒我的，原本我也不打算真的蹚你們師門的渾水，畢竟隨箏仙君他防我跟防賊似的…但經(jīng)過這次你‘詐死’，我徹底認了，該來的，躲不過?！惫碇鬣?，笑里有點無奈的味道。

    “今早讓你擔(dān)心了，抱歉，”池惑重新點燃一大盒煙火: “其實剛才我是想說，如果有一天我不是謎了，你可能就找不到我了。”

    鬼主驀然轉(zhuǎn)過來，皺眉: “什么意思?”

    “池惑，等你知道真相那天到來，我會從你的世界里消失?！背鼗笥卯惓Ｆ届o的語氣道，仿佛在說什么與己無關(guān)的事。

    鬼主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為何?”

    “沒有為何，也不是威脅，”池惑搖頭，語氣依舊是淡淡的， “我只是擔(dān)心，你會難過?！?/br>
    就在這時， “轟隆”一聲響，一束花火在夜幕綻開，將夜晚再次照亮。

    彼此的談話就此中斷，兩人不約而同抬頭仰望天幕，靜靜地看著流螢的光重新被雪絮吞沒。

    “冷嗎?”直到四下煙火聲徹底安靜下來，只剩雪絮翻飛的聲響，鬼主輕聲問道。

    一向怕冷的池惑難得搖頭，他松開腰間的香囊，拿出已經(jīng)徹底枯掉的葉子: “池惑，教我吹那首曲子吧?！?/br>
    雖然池惑明明知道如何吹，但如果讓對方“教”一遍自己，他以后就能隨心所欲吹了。

    鬼主也明知故問: “哪首曲子?”

    池惑: “你在我窗邊吹過兩次那首?！?/br>
    “不對，是三次?！彼m正道，差點忘了在扶水城客棧的時候，小崽子也在他隔壁吹過。

    鬼主卻賣關(guān)子: “這首曲子不是隨便可以教人的?！?/br>
    池惑: “為何?”

    “我要留著教我以后道侶的?！惫碇鏖_玩笑說。

    池惑揚眉: “哦，那算了?！?/br>
    鬼主斜了他一眼: “喂，這就打退堂鼓了?”

    “聽好了。”他立刻拿起其中一片枯葉，自顧自吹了起來。

    葉片不新鮮了，吹出來的音色有些干枯沉悶，但和現(xiàn)在四下荒涼的雪野很契合。

    池惑學(xué)著他的樣子，拿起另一片枯葉也斷斷續(xù)續(xù)吹了起來，裝得很像真正的初學(xué)者。

    中途曲子聲斷了幾次，因為他們相視笑了幾次。

    “我說，你還是別把謎題解開好了。”鬼主的聲音落在池惑耳邊。

    —— “祁忘，我不想你消失。”

    *

    兩日后，池惑一行人順利和尋找無涯海的南海修士匯合，因為渡山仙君先前已經(jīng)打好了招呼，領(lǐng)頭的棲霞散人又是性情中人，性子灑脫不羈，待舊友介紹的幾位晚輩格外熱情，幾乎毫無保留地介紹當(dāng)下情況和進度。

    這群江湖修士尋找無涯海，各有各的因由，有需要借無涯海的靈氣修行功法的，有希望通過無涯海來完成自己心愿的，也有想要到無涯海中尋找自己故人，解開困擾多年的心結(jié)的。

    他們匯合的地方是一片位于西南的臨海之地，地勢險峻，氣候特殊，即使臘月也溫暖如春，山間郁郁蔥蔥，只林野中瘴氣彌漫，有毒蛇蟲蟻出沒。

    棲霞散人作為唯一一位進入過無涯海秘境的人，根據(jù)他的經(jīng)驗和判斷，下一次無涯海秘境的開啟入口，就在這片西南海域附近。

    “無涯海的入口坐標(biāo)就和潮汐一樣，自有規(guī)律，但能不能順利進入秘境，就看有沒有獲取機緣了?！苯?jīng)年累月的尋找和等待，已經(jīng)讓棲霞散人擁有足夠的耐心，畢竟秘境的開啟需要機緣與方位，方位易尋，但機緣難測。

    作為曾經(jīng)進入過無涯海的人，棲霞散人與無涯海本身已經(jīng)產(chǎn)生了某種連接，他心中隱隱有所預(yù)感，這一次，將是多年來，距離無涯海秘境開啟最合適的時機。

    機緣無法強求，但機緣也是變數(shù)，棲霞散人嘴上不說，但心里清楚，他的預(yù)感是正確的，因為這幾位從長昆山遠道而來的修士，就是變數(shù)本身。

    而且最巧的是，距離這片西南海域不遠，就是楓泊村，祁忘自小長大的小漁村。

    池惑心底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預(yù)感，仿佛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了一圈，又回到了身體原主成長的地方，回到了這個身份的起點。

    一行人在海邊漁村暫且住下，先前池惑對蕭過說，所謂開啟無涯海的機緣，就在他身上，但現(xiàn)在蕭過人已經(jīng)抵達漁村，卻沒發(fā)生什么特別的事，更不見任何機緣出現(xiàn)的跡象，他有些著急了。

    “小師弟，你說的機緣到底是不是真的…?”蕭過看什么動靜都沒有，慌了。

    池惑: “耐心等一等，棲霞散人也說了，機緣之事急不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