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鬼主身份這件事，對你而言一直是隱患，你也不得不防著我，不是嗎？”

    池惑輕描淡寫說道，“只要你愿意幫我，我自愿服下「破言蠱」，這樣一旦我與外人暴露你的真實(shí)身份，將立刻全身腐爛暴斃而亡，如何？”

    茶壺中的水已經(jīng)添滿，池惑將其放在爐上燒，并往洗干凈的茶杯里添新茶。

    所謂「破言蠱」，就是為了控制掌握秘密的人的嘴而培養(yǎng)的蠱，但這個(gè)蠱并不算好用，因?yàn)橹挥挟?dāng)服蠱人自愿吞下并做出承諾，蠱毒才能生效。

    如果服蠱人是被強(qiáng)迫的，那么這款獨(dú)特的蠱毒就會失去效用。

    蠱毒一旦生效，服蠱人和下蠱人之間便達(dá)成了共同遵守秘密的契約。

    可以說，「破言蠱」是彼此信任的交易。

    池惑提出自愿服下「破言蠱」，也是綜合利弊考慮后得出的結(jié)論。

    現(xiàn)如今他實(shí)在沒什么能拿出手和自己交易的東西，有的只是自己掌握了對方身份秘密這件事，還有他的命。

    聞言，鬼主眉頭擰了擰，似乎對池惑提出的代價(jià)有些意外。

    “「破言蠱」并非鬧著玩的，你不害怕？”鬼主微瞇起眼睛看他。

    池惑聳聳肩：“我不會拿自己的命鬧著玩，我本就不打算與外人說你的身份，害怕什么？”

    鬼主定定地審視他，短暫的視線對峙后，他先笑了：“說得也是?！?/br>
    畢竟池惑這句看似玩笑的話語，比任何承諾更深得他心。

    池惑：“這樣對雙方都好，我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你在我這也有了層保障，總比直接取我性命好。”

    “放心，我暫時(shí)不會取你性命，那樣太無趣了。”

    鬼主將燒熱的水灌入茶杯中，杯底浮葉立刻因潮濕變得碧綠，幾縷煙氣籠在兩人之間，仿若尚未散盡的晨霧。

    而水壺沸騰的咕嚕聲還在回響，整間客房水霧繚繞。

    待茶水微涼，鬼主將碾碎的蠱粉融入茶中：“祁忘，請?！?/br>
    池惑爽快地接過茶盞：“以茶代酒，謝過鬼主。”

    茶水溶解了蠱粉后，呈現(xiàn)一種怪異的綠色，池惑完全不怯，將蠱毒茶一飲而盡。

    畢竟自己和自己不需要弄虛作假。

    蠱毒入體還是有很大副作用的，祁忘這副軀體修為低微，在蠱毒融入血液后他開始渾身發(fā)冷，腳步也變得虛浮起來。

    “沒事吧？”鬼主看他反應(yīng)太大，還給他探了探靈脈。

    池惑蒼白著臉搖頭：“無大礙，我這身子太弱了?！?/br>
    盞茶功夫后，池惑終于抵擋不了洶涌而來的暈眩感，直接趴在茶幾上昏睡過去。

    鬼主不聲不響地將他抱了起來，一手拂掉榻上的紅楓，一手將昏睡的池惑安置在軟被中。

    剛才探靈脈的時(shí)候覺察到池惑手指冰冷，他還特意將暖爐置于榻邊，爐中焚燒的安神香暖烘烘縈繞而來。

    或許因?yàn)榕土?，池惑原本微蹙的眉心舒展開來，呼吸也變得均勻流暢，就連因?yàn)樾M毒入侵而發(fā)白的嘴唇都在恢復(fù)紅潤。

    也不知池惑夢到了什么，他的喉結(jié)滑了滑，脖子上猙獰的傷疤越發(fā)刺目。

    鬼主猶豫片刻，最終收回了試圖試探對方識海的手，既然昨晚什么都沒探出來，那就算了吧，他想。

    鬼主若有所思地看著對方睡熟的臉，想，這家伙身上籠罩著太多謎團(tuán)，一層卷著一層，也不知道什么時(shí)候，自己才能將他的秘密徹底撕開剝落，露出他最真實(shí)的模樣。

    *

    冬日天光短，入夜，時(shí)無箏吩咐客棧小二準(zhǔn)備一桌晚飯。

    自從收了這位五弟子，他一直記掛著對方修為低微，身體和凡人無異，該吃的飯一頓不能少。

    可待程渺來叫師弟吃飯時(shí)，才發(fā)現(xiàn)池惑客房中無人。

    雖然有懷疑過師弟很可能在隔壁的池道友房中，但程渺不敢多事，只將師弟不在客房內(nèi)的信息告知時(shí)無箏。

    時(shí)無箏眉頭擰了擰，便直奔向鬼主所在客房。

    “咚、咚咚?！?/br>
    這已經(jīng)是今天第二次被人敲門了，同樣在榻上閉目養(yǎng)神的鬼主掀開眼皮，他不用猜也知道來者何人。

    “請進(jìn)。”鬼主起身點(diǎn)了燈，朦朧的光暈在屏風(fēng)上彌漫開來。

    時(shí)無箏敲門的手指微頓：“叨擾了?！?/br>
    在門被推開的一瞬間，時(shí)無箏怔住了。

    客房西面的窗戶沒關(guān)，燭火在風(fēng)中搖曳不止，也讓這間不大的客房顯得影影綽綽，別有一番曖昧的味道。

    淺淡的茶香彌漫屋中，茶香中似乎還混著什么奇異的香氣。

    鬼主從屏風(fēng)后繞了出來，頭發(fā)松松散散披在肩上，一副尚未睡醒的惺忪模樣：“隨箏仙君，請問有什么事情嗎？”

    說話間，鬼主將屏風(fēng)挪了挪，池惑熟睡在榻上的光景便落入時(shí)無箏眼里。

    第19章 楓宴（九）

    時(shí)無箏面色微變，而鬼主將他這副模樣看在眼里，心中猜測已經(jīng)印證了七八分。

    他之所以多此一舉挪動屏風(fēng)，一方面是為了觀察時(shí)無箏的反應(yīng)，這是印證他與祁忘關(guān)系最直接的辦法。

    看來天道書給自己指認(rèn)的這位正緣道侶，分外在意這位小徒弟。

    至于另一方面……他用余光看了眼熟睡于自己榻上的小修士，唇角揚(yáng)起微不可察的笑意。

    站在時(shí)無箏身后的程渺不知想到了什么，瞬間眼睛都睜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