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錚聽了母親轉(zhuǎn)述，難免黯然，可也默認(rèn)了簡小樓和寧曉妍的婚后生活，算得上歲月靜好。

    他和寧曉妍自幼相識，對寧曉妍的強(qiáng)勢也知曉幾分，還想過，如果簡小樓不肯讓她，兩人非得鬧個不可開交。

    能這樣忍讓懷孕的妻子，簡小樓也長大了不少，有了為人夫、為人父的樣子。

    他該為他高興。

    到后來因?yàn)椤短炀?，他們搬進(jìn)這座院子，做了對門鄰居。

    也有同事為表關(guān)心向簡小樓問過，曉妍身體如何？你出來工作留她自己在家，可還行嗎？

    每當(dāng)這時，李錚都自覺回避。

    簡小樓的回答他也只聽過只言片語：她身體很好。我在家又沒什么用。

    李錚以為，這就是一對新婚燕爾，等待麟兒降生的夫妻。

    可能也會如尋常夫妻一樣為家庭瑣事而爭執(zhí)，但終歸還是幸?？鞓份^多。

    怎么會是欺騙？？？

    剛得知兩人婚訊時，他曾經(jīng)懷著偏激的猜疑，去質(zhì)問過寧曉妍。

    寧曉妍告訴他，請你別把自己太當(dāng)回事，我們是一見傾心，靈魂共鳴，與你無關(guān)。

    他和簡小樓站在低雨的屋檐下，面對著迷迷蒙蒙的雨幕。

    簡小樓慢慢抽著那根被李錚抽到一半的煙。

    兩人低低的對話聲被雨聲掩了大半。

    “是不是，你誤會了？”李錚道，“她不是我的前女友，只是小時候做過幾年鄰居。你是不是聽別人說了什么？那只是上個劇組的傳言，不是真的。”

    簡小樓拿煙的手一抖，煙灰掉了下去。

    他說：“那個劇組？都知道這件事？”

    李錚意外道：“你不是聽他們說的嗎？”

    “沒有人跟我說過?！焙喰峭回５匦α顺鰜?，說，“我和他們分享我結(jié)婚的喜訊，他們還都恭喜我了，原來個個都知道我娶的是你原本的未婚妻。我好他媽傻啊。”

    李錚嚴(yán)肅地向他澄清道：“她不是我的未婚妻，她和我沒有過任何關(guān)系?！?/br>
    簡小樓把煙頭丟在地上，用腳尖碾了碾，道：“哦?！?/br>
    李錚連轉(zhuǎn)頭看他都不敢，生怕看上他一眼，就要萬劫不復(fù)。

    “那你是從哪里聽說來的這種荒唐謠言？怎么還當(dāng)真了？”李錚刻意用很輕松的語氣。

    他想把這件事當(dāng)做一個玩笑揭過去。

    讓他們以后橋歸橋，路歸路。

    讓已經(jīng)娶妻即將生子的人一生幸福。

    讓還孑孓一身的人放下，忘記，重新開始。

    簡小樓卻道：“你以為，我是你嗎？”

    只這一句，李錚就放不下，忘不了，又被困回了原地。

    你以為我是你嗎？

    你是很會“聽說”。

    “你就是來找我討舊賬的，對嗎？”李錚又拿了支煙出來，但忘了帶火，煩躁地在煙盒上彈了彈那煙，道，“是我的錯，我傷害了你，但錯已經(jīng)鑄成，誰也沒辦法挽回。如果可以，我會向你說一萬次一億次對不起，又有什么意義嗎？我們已經(jīng)分開了，回不去了。昨天我叫你小樓，你都要讓我把這名字咽回去，你也明白你不再是過去的你，我不會再打擾你，你本來就不是gay，以后好好地生活，向前看，別回頭。”

    簡小樓沉默聽完，道：“我不想回頭，我討厭一回頭就看到你?！?/br>
    李錚：“……”

    簡小樓道：“就是你對我說十億次對不起，我也不會原諒你?！?/br>
    李錚說：“你是對的，我不值得原諒?！?/br>
    “你是全世界最可恨的人，你比我的高中老師，比我工作那家劇院的老板，還要可恨。”簡小樓道。

    “那就，”李錚認(rèn)命一般道，“永遠(yuǎn)別原諒我。”

    雨下得更大了。

    “我是不會原諒你?！焙喰俏⑽⒀銎鹉?，看虛無縹緲的半空，道，“我的妻子，她根本不愛我，她愛的是你。”

    李錚心亂如麻，只把這話當(dāng)成美杜莎的誘惑，道：“別多想了好嗎？她對你一見鐘情，才甘愿在女演員最好的年紀(jì)，選擇結(jié)婚生小孩?！?/br>
    簡小樓眼神里有些難言的懵懂，半晌才道：“她自己承認(rèn)的?！?/br>
    李錚蹙眉問：“承認(rèn)什么？”

    簡小樓的眉毛皺起來，厭煩又糾結(jié)，說：“她是為了讓你痛苦，讓你后悔，她才要和我結(jié)婚?！?/br>
    李錚：“……這不可能?！?/br>
    “你又想說我是騙你的嗎？”簡小樓氣惱道，“那你當(dāng)我騙你的好了，反正你一直就把我當(dāng)成騙子。”

    李錚道：“我不是這意思，我是說，也許是你誤解了她的意思。”

    簡小樓道：“她就是那樣說的，我一字不錯地重復(fù)給你聽，我怎么誤解了？結(jié)婚以后我就覺得她很奇怪，每天都罵我欺負(fù)我，我以為她只是懷孕了心情差，我mama讓我讓著她一點(diǎn)，說孕婦這樣很正常，可是她后來不但罵我，她還打我，要不是看她是個孕婦，我是要還手的?！?/br>
    李錚：“？？？她打你？”

    他想，可能是中文詞不達(dá)意？

    簡小樓大概從沒人可以講這些，也忘了剛還說永不原諒李錚，現(xiàn)在告狀一樣對李錚說：“她打過我的臉，還揪過我的頭發(fā)，說要喝熱水，我?guī)退篃崴?，她又說不夠熱，我只好幫她燒開水，她把水灑在我手上……她簡直就是個女魔鬼！”

    李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