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jié)
“你沒有為什么不敢看著我?!?/br> “我……” 猶豫了一下,沈塘發(fā)飄的眼睛終于對上了那雙深沉的有點(diǎn)讓他害怕的眼睛。 太深沉了,太多的內(nèi)容,他不敢看。 “你要去哪?” “……幫我媽送件東西?!?/br> “如果我說下午我有件事需要你幫我,你能留下來嗎?”說這話的時候,邵晏之的聲音柔和了一點(diǎn),眼睛也帶了一點(diǎn)弧度,似乎是期待。 不去嗎?可是…… “你有什么事情,我看看能不能先幫你做完再去。”說完話,沈塘就垂下了眼睛,盯著有點(diǎn)不安分的腳趾,挪來挪去的。 “一定要去嗎?” 手有點(diǎn)疼。 沈塘看了眼被越握越緊的手臂,咬牙忍著。他的痛感神經(jīng)本來就敏感,被這么用力的捏著,疼感是別人的雙份,再加上皮膚偏白,松開應(yīng)該會青。 可他不敢吭聲,他心虛,他內(nèi)疚。 他很想問自己,沈塘,你在心虛什么!可是他聽到離他很近的那個人粗重的喘息,心跟著亂七八糟的跳起來。 “一定。” 他很想說,他也不想去,可他卻聽到屬于他的聲音響起。 然后握著他的手就松開了。 “那你去吧。”邵晏之淡淡地說,扭開了頭。 “你沒事吧?”沈塘有點(diǎn)擔(dān)心。 “你去幫唐姨做事,我能有什么事?”邵晏之嗤笑了一聲,“還不快點(diǎn)滾,等下遲到了怎么辦?” 邵晏之像平時一樣跟他打趣,他就以為一切正常了,所以很快就匆匆告別,套上鞋子,穿著剛剛換好的衣服噠噠噠的下樓去了。 他走的太著急,沒有看到那個距離他很緊的男人繃直的肩膀,和握緊的拳頭。 “媽,我走了?!?/br> “路上要小心,還有別遲到了啊。” “哎!” “糖糖,你東西忘記拿了——” 接著是一陣刺耳的自行車剎車聲。 “好了好了,快點(diǎn)走吧,等你回來匯報結(jié)果。” “媽,走了?!?/br> 邵晏之光著腳在冰冷的瓷磚地上走了幾步,撐在窗戶上看著騎車的人消失在大樹的背后,徹底不見。那口遲遲吐不出來的氣,終于一下子爆發(fā)。他一腳踹在旁邊的雜物堆,把一個折疊小椅子踢得飛到了半空,又搞搞掉下來,摔在地上散了架,螺絲骨碌碌地滾了一地。 聽著清脆的金屬聲音慢慢的停下來,邵晏之終于冷靜下來。 也許他沒法再自欺欺人。 他必須要承認(rèn),當(dāng)他意識到沈塘需要為了一件作為借口的毛衣去見一個女人的時候,他的心頭燒起了一片燎原的怒火,并且越燒越旺,難以熄滅。 邵晏之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他做過的一個夢,在那個夢里,他壓倒了一個男人,并且深深地吻住了他。他覺得熟悉,卻看不清那張臉。 但隨著日子的推移,他跟他的接觸越發(fā)的深入,那張夢境中模糊的臉就越發(fā)清晰。 直到這一刻,邵晏之不得不承認(rèn),那個日思夜想了多少個日日夜夜的男人,就在他的身邊,并且在漸漸遠(yuǎn)去,奔向了別人的懷抱。 也許在這之前,他還能容忍這樣的事情發(fā)生??稍趶氐酌靼琢俗约旱男囊夂?,他還怎么能允許事情不受控制的發(fā)生在他的眼皮底下。 “怎么能允許……” —— “晏之,你這急匆匆的樣子是要去哪里?”沈mama從廚房探出了腦袋,看著他難得急躁的模樣很是好奇。 邵晏之捏了捏手里的手機(jī),腦子靈光一閃,忽然舉起手機(jī)晃了晃用著急的語調(diào)說:“唐姨,沈塘他出門忘記帶手機(jī)了,現(xiàn)在走的還不遠(yuǎn),我去給他送過去?!?/br> “?。∵@孩子怎么這么粗心,沒帶什么怎么能沒帶手機(jī)?人家給他打電話怎么辦呢。”沈mama急的連手上的泡沫都沒來得及沖掉,就準(zhǔn)備往外跑,被邵晏之一把攬住。 “唐姨,你別急,沈塘走哪條路了,要去哪里,你跟我說,我現(xiàn)在就去給他送過去,應(yīng)該還來得及。”邵晏之循循善誘,“如果因為沒有手機(jī)耽誤了事情,那可就不好了?!贝蟾攀撬恼Z調(diào)太溫柔,又或者是他說的太有道理,總之沈mama終于卸下了心理防備,吐露了實情。 “他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要抄大路去縣城,約在北路的一間咖啡館,好像是,人老了記憶有點(diǎn)……哎晏之,你要是還沒拿呢!”沈mama話還沒說完,就看到邵晏之沖著門口停放著的閑置三輪車沖去,隨即反應(yīng)過來,從抽屜里拿出鑰匙給他送過去,非常感激地對他微微鞠了個躬,“真的太謝謝你了,糖糖這孩子性格還是有點(diǎn)急躁,太不成熟了。” “阿姨你在家里等著,我這就去了。”邵晏之揮手。 “路上要小心啊!” “哎!” 一樣的對話,卻是不一樣的心情。 邵晏之從來沒有這么慶幸,他曾經(jīng)花費(fèi)了努力去學(xué)習(xí)騎車。他差一點(diǎn)就在大姐的諷刺嚇放棄了,差一點(diǎn)! 好在他又想起了總是被沈塘載著到處跑的日子,終于又鼓起了信心。 沈塘……沈塘……沈塘…… 邵晏之用力地蹬著車,腦子里想的都是剛剛才分別的某個人。也許是心情不一樣了,就連腦袋里的那個人都變得不一樣了。 如果說之前的沈塘是清晰的,坦白的,赤裸的;那么現(xiàn)在,沈塘就是模糊的,朦朧的,神秘的,一如夢境中面目不清的那個男人。 做了這種夢,他本來是應(yīng)該惶恐的,可是感覺著夢里人的熟悉,他反而覺得十分自然而且水到渠成,任何的潔癖和抵觸都化為了烏有,他甚至迫不及待的想要去觸碰他。 他如此的興奮,可第二天就被破了一通冰涼的冷水。 邵晏之還清楚的記得,那一天,沈塘倉皇失措的逃離開那個牢籠一樣的邵宅,甚至不愿意接受他的觸碰。在那之后的一段時間,他心里的死結(jié),沈塘的芥蒂讓兩人有了隔閡,甚至連聯(lián)系都斷斷續(xù)續(xù)。 直到那件事情的發(fā)生,尖銳的刺痛了他的神經(jīng),讓他不得不用一種新的眼光去看待那個夢境。 他第一次注意到了神秘人的性別,那是個男人! “啊——”邵晏之失控地叫出了聲,周圍路過的人都停下來看他。他一直都是個我行我素被寵大的人,他不在乎他們,所以也就無所謂??墒呛芸欤屯A讼聛?,并且緊緊閉上了嘴。 不是因為這些面目不清的路人,而是因為前面那個穿著淺藍(lán)色牛仔襯衫的男人,背影挺拔清瘦,悠閑自在地蹬著車,哼著曲。 他沒叫住沈塘,而是更加隱秘而且小心的跟隨在他的身后。 沈塘當(dāng)然不可能忘記帶手機(jī),這只不過是他的一個借口,很順利的騙過了沈mama,從她口中得知了沈塘要去的地方。 縣城,咖啡屋,毛衣女,青梅竹馬,阿春? 不知不覺,他把這個女人的所有信息放在了心上,他本來以為自己沒那么在意,可這個時候所有不經(jīng)意的回憶全都浮上心頭。 他的沈塘真是太過受女人歡迎,一個夏禾還沒搞定,又來一個鄰家小meimei,對所有人都能聊得很高興,不像他。 除了沈塘跟大姐,邵晏之沒有幾個能一直聊得下去,并且?guī)缀跄軣o限包容他的人。也許這么說不妥當(dāng),沈塘并不是包容邵晏之,而是用他的開朗和豁達(dá)去感染他,讓邵晏之同他一起笑,一起鬧,和諧的好像是多年的竹馬。 “沈塘,是我的。”邵晏之看著即將消失在彎道的背影,加速蹬快了腳踏板。 —— 縣城的路口太多,人也太多。 邵晏之慢了一拍就錯過了路口,等到紅燈結(jié)束,人已經(jīng)不見。好在他問了具體地址,一路問了許多的大叔大嬸大媽大爺,終于搞清楚北路在哪個方向,并且兩條道各走了一遍才發(fā)現(xiàn)了那間特別小資,在這個小縣城散發(fā)著文藝小青年氣息的咖啡館。 在這個咖啡館的門口,用咖啡色的木牌上面白色的油漆刷著花體的sunshine,門口掛著銅制的小門牌,透過神色的玻璃門,隱約可以看見挽起的窗簾后邊稀稀拉拉坐著的賓客。 瞇著眼睛找了一圈,邵晏之的目光緊緊地鎖定了一個目標(biāo)。 是他! 第104章 【蘋果派】 里頭的人正在熱切的交談著,那個女人正面對著門外,雖然被深色的玻璃給模糊了一些面目,但依舊可以看出她的五官和臉上的表情。 她穿著一身淺色的連衣裙,上身又穿了一件針織小外套,扎著半丸子頭,長發(fā)微微卷著披散在肩膀上。就五官來看,她長的不是特別的突出,可是人看著確實是比較安靜斯文,這點(diǎn)沈mama并沒有說錯。 沈塘背對著他,看不見他的表情。但是那個她臉上露出了幾分欣喜,然后沈塘彎腰從腳邊拿起紙袋遞給了她,女生接過后說了幾句什么,激動之下還握著沈塘的手臂晃了晃。 即使站在這里,也能猜到兩個人之間的對話的邵晏之抿了抿唇,手指有點(diǎn)躁動地想要推開門,直接將里面的那個人給拖走,但是理智又制止住了他。 “先生,你能讓一下嗎?”在這個時候,身后突然有人說話,是一個女生在輕輕地叫他。 邵晏之回頭,眼神還來不及轉(zhuǎn)換,目光深沉的掃過那個女生。對方被他的眼風(fēng)掃到有點(diǎn)小小的吃驚,然后低著頭推開門匆匆走入了咖啡店。關(guān)門的時候墻壁上的風(fēng)鈴被帶入的風(fēng)吹得嘩啦嘩啦響,邵晏之盯著那個背影看了兩秒,果斷的推門而入。 “歡迎光臨,請問需要些什么?” 邵晏之在緊靠著沈塘的那張桌子,背對著他坐下來,穿著女仆裝的服務(wù)員朝著他走來,面帶微笑,遞給他一份菜單。 “……姨的手工還是這么好,看著不比外面賣的毛衣差多少呀。” “我媽沒事干就打兩件毛衣,有時候比較閑,就會打幾件送給街坊鄰里啊親戚什么的,就說我嫂子吧,去年我媽也打了兩件送她。夏天的時候還會自己裁幾套睡衣,這個看她心情了。” “不管怎么說,也是阿姨抽出時間給我打的,你替我謝謝她。跟阿姨說,下次再去看沈大爺?shù)臅r候,到我家來,我要親自下廚給阿姨做一次飯?!?/br> “一定一定?!?/br> 然后就是一段有些尷尬的沉默。 緊靠著兩人坐著的邵晏之嘴角流露出了一點(diǎn)淡淡的笑容,在進(jìn)來之前,他心里頭難以平靜,或者說怒氣勃發(fā)??墒钱?dāng)他坐下來,聽到了兩人之間的對話后,那點(diǎn)怒火早就消散殆盡,最多只剩下了一些……因為沈塘的隱瞞而遲遲無法釋懷的芥蒂。 只要長著耳朵的人就能聽出來,沈塘在跟對方交談的時候,在盡一切努力杜絕對方的遐想。他覺得唐姨大概沒這么多空閑的時間,有空打一堆的毛衣送人吧。這件事大概是沈塘為了不讓這個女生誤會,這毛衣是唐姨特意給她織的而撒謊的。 果然是沈塘這番話說完,那個女生語氣里的喜悅和高興就沒有了。微微揚(yáng)起的語調(diào)也跟著沉了下來,顯然是有點(diǎn)失望。 “先生?先生,您需要點(diǎn)什么?” 女服務(wù)生又催促了一次。眼前這個帥哥很奇怪,來這里一句話都不說,剛才臉色陰沉,嚇得她有點(diǎn)不敢上前,現(xiàn)在又突然笑起來,瘆得慌。 邵晏之掃了一眼,隨口說:“拿鐵?!?/br> “還需要點(diǎn)什么吃的嗎?蛋糕、披薩、烤面包、三明治我們這里都有哦~” “隨便?!闭郎?zhǔn)備把菜單還給那個女服務(wù)生,突然掃到一個角落,上面寫著新品推出,下面是蘋果派,邵晏之思考了下,手指點(diǎn)在了上面,“這個吧?!?/br> 他的聲音刻意壓得比較低,還捏了捏嗓子說話,不是用他平時的說話習(xí)慣。 距離沈塘比較近,他又知道沈塘的耳朵好使,可不想剛坐下來就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可以修飾了一下嗓音。 果然坐在身后的沈塘沒什么反應(yīng),在女服務(wù)生點(diǎn)完餐準(zhǔn)備走的時候又招了她過去,重新點(diǎn)了一下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