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五夫人姚氏其實不太能接受姑娘家這般舞刀弄槍，而且還輕輕松松地將幾個表哥表弟們都打趴下，著實大開眼界?？墒强吹狡牌挪灰詾槿坏哪?，姚氏自然不會無趣多嘴提它，只是讓人注意一些，可別讓這外甥女受傷了。

    姑娘家的身上若是落了疤，雖說不比毀容嚴(yán)重，可總是不美。

    “素素自小就是這性子，打一架，發(fā)泄過后，就什么都好了?！庇堇戏蛉诵Σ[瞇地說，“這點像咱們虞家人?！?/br>
    虞家的爺們要是遇到難受的事情，也是到演武場上打一架，發(fā)泄出來就什么事情都沒了。

    姚氏無言以對，該說外甥女被教養(yǎng)得很有虞家人的特色么？

    中秋過后，天氣開始慢慢轉(zhuǎn)冷。

    京城下第一場雪的時候，三皇子大婚。

    皇子大婚，而且迎娶的還是泰寧長公主之女、太后的嫡親外孫女，皇家辦得十分隆重。

    出閣這日，高筠如同傀儡一般，讓丫鬟給自己上妝更衣。

    許恬隨著母親過來，看到高筠消瘦得不成人的樣子，有些吃驚，忍不住道：“表姐，你怎么瘦成這樣？”以前她雖然不喜歡高筠霸道的性子，可到底是一起長大的表姐妹，多少有些感情。

    高筠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許恬心頭有些發(fā)毛，覺得這表姐似乎變了許多，看人的眼神都透著一股讓人心頭發(fā)毛的寒意，十分詭異，她還是寧愿高筠像以前那樣，遇到不好的事情，直接發(fā)脾氣甩臉，好過這般不陰不陽的。

    高筠身上穿著一身華麗的嫁衣，消瘦蒼白的面容雖然被脂粉掩飾幾分，卻仍是能看得出她的憔悴。

    她看著許恬，突然笑了，說道：“丹陽，你喜歡霍七么？”

    許恬納悶地看她，對為她對自己兄長還不死心，嘟嚷道：“我喜不喜歡霍七有什么用？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和我大哥定親了，婚期都定下了，不會改的。你現(xiàn)在是皇子妃，也別再念著我大哥了?！?/br>
    高筠笑了下，苦澀地道：“我從五歲起，就一心一意地念著他了，就算現(xiàn)在不能嫁他，可也忘不了他。明明我和表哥關(guān)系最親近，時常在宮里見面，怎么表哥就選了那霍七呢？”

    “不是我哥選的，是我娘和舅舅選的。”許恬忍不住道。

    高筠不理她，兀自坐在那兒出神。

    就要到吉時，泰寧長公主過來，看到穿著一襲火紅色嫁衣的女兒，眼眶微熱，雖知道這是為她好，可看她如此不情不愿，甚至為此糟蹋自己的身體，泰寧長公主心里還是難受得緊。

    “筠兒，今日后，你就是皇家媳婦了，以后莫要再任性，與三皇子好好相處……”

    “我當(dāng)然會和他好好相處。”高筠冷冷地對母親道。

    泰寧長公主頓了下，掩去眼里的濕潤，笑道：“你能這么想就對了。”

    直到皇家迎親的花轎過來時，泰寧長公主淚如雨下。

    高筠卻是面無表情，沒有丁點出嫁女的不舍和喜悅。

    在兄長過來背她出門時，高筠看向母親，突然問道：“娘，在你心里，難道權(quán)勢比我更重要么？”

    重要到，不惜犧牲她的幸福，讓她在婚前蒙羞，以如此恥辱的方式出嫁？

    泰寧長公主的哭聲一頓，想要說什么，就見女兒已經(jīng)放下紅蓋頭，趴在兒子高崇的背上，讓高崇背出門。

    ***

    三皇子大婚這日，整個京城熱鬧非凡，不過這些熱鬧，和霍姝沒有什么關(guān)系。

    這大冷天的日子，霍姝喜歡窩在暖閣的炕上，一邊吃零食一邊和表妹玩兒，聊天打牌玩花樣，只要是玩的都可以，笑聲傳得老遠(yuǎn)。

    “京城的冬天還算好的，比平南城好多了，沒有那么冷?！庇葙灰贿叧灾R江仙的點心，一邊說：“靖安侯府的妍表姐的及笄禮在臘月舉行，到時候那么冷，實在是受罪，還是秋天時出生好。”

    霍姝忍不住笑，“在哪天出生又不是自己能決定的?！?/br>
    虞倩嗯了一聲，伸手到雕凌霄花的攢盒，哪知摸了個空，不禁愣了下，對霍姝道：“表姐，點心沒了?！?/br>
    霍姝探頭一看，忍不住道：“倩倩，你吃太多，小心變胖了你娘要罵你。”

    虞倩理直氣壯地道：“你比我吃得還多，好意思說我，要胖也是你先胖，我還在長身體呢。表姐，再讓聶世子送點過來唄，臨江仙的點心好吃，就是太貴了，而且都買不到，想吃還要預(yù)約?！闭f到這里，虞倩就忍不住抱怨了。

    來到京城，她發(fā)現(xiàn)這京城果然是個繁華之地，吃的、用的、玩的、華服首飾，都是平南城沒辦法比的。被霍姝帶去臨江仙一次，她也被臨江仙那薈萃盤給折服了，覺得臨江仙的點心怎么也吃不膩，就算吃膩了這種，還有那種，都不帶重復(fù)的。

    可惜臨江仙的規(guī)矩就是那樣，想要一次性吃個過癮，那是不可能的，這讓虞倩忍不住抱怨。幸好還有聶屹這個時常給未婚妻送好吃好玩的衛(wèi)國公世子在，連帶著整個將軍府的主子們也有口福了。

    這是虞倩最喜歡聶屹的地方，對聶屹這位未來表姐夫可有好感了。

    霍姝沒理她，見時間差不多了，就去找外祖母，給霍妍的及笄禮尋摸賀禮。

    她的及笄禮，霍妍給她精心準(zhǔn)備了一份賀禮，禮尚往來，霍姝自然要仔細(xì)準(zhǔn)備的。除此之外，霍家那么多的姐妹里，她和霍妍的關(guān)系也不錯，在她回京的一年時，靖安侯夫人行事公允，提點過她幾回，霍姝自然愿意給長房作面子。

    霍妍的及笄禮在臘月初六，霍姝提前一天回府。

    霍妍的精神看著不錯，想是接受大jiejie霍婷的事情，心態(tài)已經(jīng)平和了，沒再像當(dāng)初初聞霍婷大病時的痛苦。

    霍妍這段日子只要沒事就去永郡王府探望大jiejie，仿佛生怕自己去得少了，以后就見不著似的。不過最近她卻沒有再往那兒跑了，原因是靖安侯夫人不允許。

    “我娘說，我都要及笄了，讓我準(zhǔn)備及笄之事，不要再沒事往外跑。”霍妍忍不住抱怨道：“可我只是去看大jiejie罷了，又沒亂跑?！?/br>
    霍姝笑道：“大伯母素來是個穩(wěn)重的，她這么說自然有自己的道理，你聽著就是啦。”

    霍妍只是抱怨一下，對母親的話還是聽從的，高興地說：“不過最近大jiejie看著好了不少，聽說昨兒還能下床走動，多吃了半碗粥，許是能慢慢地調(diào)理好呢。”

    霍姝聽了，也很高興。

    “要不，我們改天有空去看看大jiejie吧，你好像還沒有去過永郡王府呢。”霍妍說道。

    霍姝自是應(yīng)了下。

    霍老夫人聽說這事情時，臉色有些微妙，淡淡地道：“姝姐兒明年就要出閣了，你大jiejie知道你忙，有這份心就夠了，不必特地過去?！?/br>
    霍姝笑瞇瞇地說：“不能因為自己忙，就不去看大jiejie啊。祖母放心吧，等天氣好一些，我就和八meimei一起去看大jiejie。”

    霍老夫人臉色又難看了一些，看她那無所覺的模樣，心里就有氣。

    霍姝不在府里的這幾個月，府里事事順暢，連永郡王府那邊也傳來霍婷的身體有好轉(zhuǎn)的消息，眼看就能挨過這個冬天，哪里能讓她過去？要是她過去探望，真的克著了大姑娘，豈不是要后悔？

    霍老夫人暗忖，屆時不管怎么說，也不能讓霍姝上門。

    霍妍的及笄禮過后，霍姝當(dāng)天就回了將軍府。

    回到將軍府，她去給外祖母請安，然后和外祖母說霍妍及笄禮上的事情，都是東說一句西說一句，想到哪就說到哪，完全不過腦子。

    說到最后，她突然想起什么，說道：“外祖母，我聽說大jiejie的身體有好轉(zhuǎn)了，只要撐過這個冬天，指不定以后就會大好。我原本是想抽個時間，和八meimei一起去永郡王府探望大jiejie的，可惜祖母不太想讓我去的樣子?！?/br>
    虞老夫人聽到這話，忍不住冷笑，不過看外孫女一臉奇怪的樣子，就道：“你不必理她，有些人啊，人老多作怪，自己行事不端，卻從未檢討自己，只會一味地怪別人阻礙了自己，這種人理他作甚？”

    霍姝瞅著外祖母，怎么覺得外祖母說的是祖母呢？

    虞老夫人不想在外孫女面前多說霍老夫人的不是，不管如何，這也是外孫女的親祖母，說多了也讓她為難。當(dāng)下拍拍她的腦袋，轉(zhuǎn)移了話題。

    靖安侯府那邊，霍老夫人不知道虞老夫人對她的嫌棄，直到年底時，都沒聽到永郡王府傳來不好的消息，甚至連太醫(yī)也說，霍婷能撐這么久，實屬奇跡，繼續(xù)用藥慢慢地養(yǎng)著，指不定真的能邁過這坎。

    霍老夫人終于松了口氣，越發(fā)的肯定這大孫女指不定是被霍姝給克的，如今霍姝不在府里，大孫女的病情就有起色。

    隨著霍婷身體好轉(zhuǎn)，終于過年了。

    第77章

    這個年，是霍姝回京后在京城里過的第二個年，同樣很平淡，而且比去年更急著想要離開這個家。

    自從虞老夫人回京后，霍姝就不太樂意待在靖安侯府，除了逢年過節(jié)外，就在虞家吃住。好不容易挨到朝廷開印，霍姝又收拾行李跑去外祖家住了。

    以往因為虞老夫人不在京城，霍姝也不好常去將軍府，如今虞老夫人在京城里，霍姝是嫡親的外孫女，打著給外祖母盡孝的名義住在虞家，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不會傳出什么閑話。

    因此，霍姝也住得心安理得。

    到了上元節(jié)那日，霍姝整個人都精神起來，一大早就爬起來，去演武場跑了兩圈，看得虞從烈等人莫名其妙。

    “你今兒怎么看起來很興奮？”虞從烈狐疑地問。

    這姑娘一興奮，全身就有數(shù)不盡的精力，需要在演武場上跑幾圈來消耗一些精力才行。

    霍姝笑瞇瞇地說：“今天是上元節(jié)，十三郎，京城的花燈可好看了?！?/br>
    虞九郎走過來，伸手用力攀住虞從烈一邊肩膀，笑道：“只怕好看的不是花燈，而是美男子吧？素素，你是個矜持的姑娘，既然已經(jīng)定親了，記得避嫌?！?/br>
    虞十郎伸手攀住虛從烈另一邊肩膀，同樣笑瞇瞇的，“素素，你可不能有異性沒人性，今兒就和咱們兄弟幾個一起玩吧，咱們對京城可不熟悉，還要你多照顧呢?！?/br>
    霍姝朝他們扮了個鬼臉，非常愉快地說：“我也不熟悉，不過聶世子很熟悉，到時候我們和聶世子一起走就行了。”

    虞家兄弟幾個發(fā)現(xiàn)今兒不管說什么話題，這姑娘都能扯上聶屹，頓時有些無力。

    哪里來的妖精，將他們兄弟的魂都勾走了。

    虞倩跑過來，高興地問：“表姐，京城的上元節(jié)有什么東西，熱鬧么？好玩么？今晚我們一起去看花燈吧，京城的上元節(jié)一定很熱鬧，聽說還有很多年輕的姑娘和公子一起出行，聶世子應(yīng)該會去吧……”說到這里，她捂著嘴朝霍姝笑著。

    霍姝完全沒有被她笑得害羞，自信滿滿地說，“他一定會去的?！?/br>
    她都去了，聶世子怎么可以不去呢？這么好的可以光明正大見面的機(jī)會，一定不能錯過。

    表姐妹兩個手牽著手一起走了。

    被留下的兄弟幾個心里頭酸酸的，他們就算不將素素當(dāng)姑娘家，可這真是個姑娘家，而且還是在自家里成大的，卻被別的男人給叼走了，怎么想心里都不舒服。

    “今晚要是那聶屹敢來，我就要讓他瞧瞧厲害！”虞從烈嚷嚷道：“想娶我們虞家的女孩子，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虞九郎和虞十郎見他一臉斗志，在語言上給予極大的支持，沒提醒這家伙去年霍姝的及笄禮那天，他想灌醉聶屹不成，反而被聶屹灌得人事不醒的事情。

    到了傍晚，虞從信幾個帶著兩個meimei一起出發(fā)。

    半路上，遇到安陽郡主的車駕。

    霍姝帶著表妹虞倩上子安陽郡主的車駕，十分驚訝地說道：“安陽，你今兒怎么出門了？榮親王妃又趕你出門？”

    安陽郡主懶洋洋地靠著一個寶藍(lán)色綾緞大迎枕，一臉無趣地說道：“母妃沒趕我，是我自己想出來的，來找你玩?！鳖D了下，又道：“去年上元節(jié)的事情，將我母妃嚇壞了，她今兒不想我出門，要帶我進(jìn)宮陪皇上看花燈，我不想進(jìn)宮，就決定出來找你了?！?/br>
    霍姝明白榮親王妃的擔(dān)心，見她信任自己，馬上拍著胸膛保證道：“你放心，只要有我在，我一定會保護(hù)你的。就算我不在，還有我的幾個表哥們呢，他們的武藝十分厲害，絕對不會讓你出事的?！?/br>
    安陽郡主懶洋洋地應(yīng)了一聲，瞅著她說：“難道不是應(yīng)該這次什么事也沒有，平平安安地直到回家么？”

    霍姝樂了，“那這樣最好不過了?！?/br>
    到了目的地，安陽郡主下馬車時，忍不住看了一眼那邊的虞家兄弟幾個，目光在虞從信身上多看了一眼，覺得他不像是將門之子，反而像是書香門第的公子。

    恰好對方也看過來，一雙油潤的黑眸蘊著輕淺的笑意，站在燈火闌珊處，如青松翠竹，蘊氣自華，昂揚男兒，教人見之忘俗。

    他微微頷首，爾后十分君子地移開視線。

    “怎么了？”霍姝問道。

    安陽郡主附在她耳邊，小聲地說：“你那個表哥，看著不像將門子弟，倒像是書香門第養(yǎng)出來的，腹有詩書氣自華。”

    霍姝不以為然，“三表哥可是儒將，儒將懂不懂？別輕視武將，武將要是耍起心眼來，連那些文人都不是對手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