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該不會是被沙發(fā)床嚇著了吧？”楊壯壯不知死活地問。“其實我早上打掃衛(wèi)生的時候也嚇了一跳，沒想到這是張沙發(fā)床，我簡單清理了一下，還沒來得及裝回去。”

    那蘭沒搭話，起身把沙發(fā)床扶起來，找到靠背的支架，打算把它恢復(fù)到沙發(fā)形態(tài)。

    楊壯壯還在一旁站著。

    “昨天我就想問了。”她說，“你心情不好嗎？”

    那蘭動作一停，想抬頭看她，又覺得不合適，于是繼續(xù)擰支架。

    “沒有?！?/br>
    “那為什么……我是覺得你有點不太對?！?/br>
    “哪里不太對？”

    “昨晚到今天，都很……怎么說呢，很見外，我想知道，我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你了，或者讓你不高興了——你要不想回答可以不說?！?/br>
    啪嗒一聲，那蘭裝好沙發(fā)床，他拍了拍手起身，終于看了她一眼。她此時比平時有求于他的樣子更夸張，那蘭移開視線，心情不受控制地變得更糟了。

    “沒有。”他直接道，“你說你想住這里我沒意見，但你沒權(quán)利要求我怎么對你?！?/br>
    “我……我沒要求你怎么對我，就是，咱們不能像之前那樣嗎？像好伙伴，好朋友，好兄弟那樣？”

    那蘭本想回房，被她這么一說，不覺停了下來。

    “楊壯壯，”他盯著她，“你說我們是好朋友、好兄弟，我同意了嗎？”

    “你也沒反對啊?！?/br>
    “我現(xiàn)在反對了?！?/br>
    “為什么？你不要這么情緒化，你之前不這樣啊?！?/br>
    “住三個月和無限期住下去不一樣。”那蘭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幾乎差點就要脫口而出說，他快把握不好和她相處的邊界了。

    “沒什么不一樣，頂多以前你辛苦一點，以后我辛苦就行了。我昨晚也仔細想了想，咱們住一起這三個月以來，確實你照顧我更多，為了補償你，我決定請你吃一頓好的，你要出去吃還是在家吃？”

    她根本不懂他在想什么，她也根本沒有他正在經(jīng)歷的困擾。這是那蘭聽完她說話后得出的結(jié)論。

    “隨你便?！蹦翘m決定不再和她討論這件事，或許他可以想到更好的辦法應(yīng)對這些，或是可能會失控的自己。

    ☆、二九篇

    晚上，楊壯壯果然點了一份外賣——不過，這份外賣豪華得不像外賣。那蘭一眼望過去，桌上總共有六菜一湯，還有一瓶紅酒。

    “怎么樣？看起來不錯吧？”楊壯壯一邊開紅酒一邊自豪地說。

    那蘭一整個白天就只吃了一碗面，餐桌上的菜是川菜，花椒混合著食物的味道簡直攝人心魄。

    “快坐?！睏顗褖褎幼魇祜亟o那蘭倒了一杯酒。

    那蘭配合地坐了下來。

    “這頓飯呢，有兩個目的，但主要都是為了感謝你?！睏顗褖盐罩约旱谋?，自顧碰了碰旁邊她給那蘭倒的酒杯，“第一杯，先謝謝你這三個月以來的照顧，我知道，很多沒有必要幫我做的事你都默默幫我做了，雖然……”

    那蘭沒等她說完，直接拿起杯子干了。“別惡心?！彼喡缘馈?/br>
    “好吧，我也干了?！睏顗褖褜⒈屑t酒一飲而盡，又重新給自己和那蘭又倒了一杯，“第二杯，祝賀我轉(zhuǎn)正?！?/br>
    那蘭和她碰杯，仰頭喝下。

    “第三杯，希望我們能成為中國好室友?！睏顗褖牙^續(xù)給他倒酒。

    那蘭沒等她碰杯，自己先一口干了。他不喜歡喝酒，可是今晚他想喝。

    楊壯壯點的外賣是跑腿代購，一家非常有名的川菜店，即使經(jīng)過路途顛簸，菜的味道依然很好?？傊翘m進入社會后第一頓中秋晚餐吃得很滿意。順便，一瓶紅酒也見了底，楊壯壯一臉早有準備的樣子，起身去了廚房。

    “我是真沒想到你這么能喝?！彼f，“我還有啤酒，你喝嗎？”

    “喝?！蹦翘m被水煮牛rou辣得不行，急需飲品解辣。

    楊壯壯搬來一打罐裝啤酒。

    “心里不痛快啊？”楊壯壯一邊開啤酒一邊朝他眨了眨眼。

    那蘭酒量還好，就是酒勁上得很快，為緩解頭暈癥狀，他不得不把手肘支在桌上撐住自己的腦袋——這個動作在家里的飯桌上是絕對不允許出現(xiàn)的。

    “……之前找你喝酒都跟要了你命似的。”楊壯壯還在碎碎念著，“就沒見過你這么老氣橫秋的小屁孩?！?/br>
    那蘭抬眸看向她。

    “我比你大吧？”他問。

    “年紀比我大而已?！睏顗褖汛罂诤戎【疲拔业慕?jīng)歷比你多，所以比你成熟?！?/br>
    “是嗎？”那蘭諷道，眼前是一瓶啤酒，他想喝，又不想喝。

    “嗯，我比較早熟?！?/br>
    “我沒看出來?！?/br>
    “你怎么會看得出來，你不是一直活在自己世界不管別人死活的那種人嗎。”

    “你再說一遍剛剛感謝我的那套詞?！蹦翘m仍然盯著那瓶酒，“那套惡心的詞?！?/br>
    “我不是說你生活上不管別人死活，”楊壯壯很快明白過來他的意指，“我說的是精神上，心理上，你好像特別怕麻煩?！?/br>
    她說得對。那蘭心道。承認這一點的同時，他的心底隱約有些不甘心，和委屈。

    “初中的時候，我看過一部韓劇，叫《對不起我愛你》，里面的男主角是個大叔……”

    “蘇志燮?！?/br>
    “哇你也看過這部??？”楊壯壯驚呼道。

    “沒?！?/br>
    “那你怎么知道蘇志燮？”

    那蘭沒接話，他頭很暈，以至于他放棄用手支撐頭部，轉(zhuǎn)而趴在桌上，盯著那瓶啤酒?！秾Σ黄鹞覑勰恪樊斈旰芑穑浀媚菚r候有個喜歡他的女生，每天都拿著海報和貼紙對他介紹，不厭其煩，不計其數(shù)，想不知道都難。

    “反正就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喜歡大叔，到現(xiàn)在沒變過?！?/br>
    “哦?！蹦翘m終于下定決心喝掉眼前的啤酒，他感覺自己有一點難過。

    “我高中的時候和同齡男生玩得比較多，他們都和你一樣，特別幼稚?！?/br>
    “你了解我嗎？”那蘭趴在桌上看她，他其實挺想直起身問她，可是酒勁上涌，他暫時對抗不了，只能慢慢等它過去。

    楊壯壯低頭看他，眼神像看路邊遇到的寵物狗。那蘭回了她一道白眼，發(fā)自內(nèi)心的覺得和她討論自己是不是幼稚很無聊。

    “唔，我也不敢說自己很了解你，但起碼知道個五六分吧?！睏顗褖押冗^一口酒，接著說，“你出身好，家教好，成績好，人品好，就是傳說中的優(yōu)等生，沒什么不好的?！?/br>
    那蘭知道她有下文，于是靜靜地等著。

    “唯一不好的，大概過得就是太一帆風順了吧，你這樣的人，對自己的認知肯定特別篤定，很難被外界改變，畢竟一直都很成功?！?/br>
    她從沒和他聊過這么深的話題。大部分時候，她是有求于他，才會低聲下氣極盡諂媚地和他說話。那蘭有時候想，如果他對她沒有利用價值，她是不是根本不會……

    不能再想了。

    “喂我這樣說會不會得罪你啊？”楊壯壯小心翼翼地問。

    那蘭終于坐直身體看她。

    “說都說了，還擔心這個有用嗎？”他說。

    楊壯壯吐了吐舌頭。

    “我感覺你挺想聽我分析你的，就……反正我是酒后吐真言！”她說，“怎么樣，我說得對嗎，有什么是你需要糾正的嗎？”

    那蘭看著她，良久良久。

    “你說得對?！彼f，“所以你喜歡柯沁，對嗎？”

    楊壯壯被他的提問驚住，隔了好半晌，她才恢復(fù)正常表情。

    “對。”楊壯壯神情坦然地說，“我喜歡柯大，他是個很溫柔很溫柔的人?！?/br>
    那蘭不知道自己要說什么。事實上，他開始后悔自己剛剛提的問題。

    “他總是很認真，很耐心地聽別人說話，我總覺得，他是個有故事的男人。誒你不覺得嗎？”

    “我困了?！蹦翘m起身道。

    “??？這就困了？我們不是才開始聊天嗎？”

    “對不起，我酒量不好?！彪m然這么說著，那蘭離開之前還是喝光了易拉罐里的最后一口啤酒。

    他想，他得趕快回到安全區(qū)，有她在的地方，太危險了。

    臨進房門前，那蘭想起一事，遂駐足對餐廳那邊的楊壯壯道：“恭喜你轉(zhuǎn)正，還有，中秋快樂?！?/br>
    他不確定楊壯壯是不是愣了愣，總之隔了小片刻，她才回應(yīng)他：“也恭喜你轉(zhuǎn)正，中秋快樂?！?/br>
    ☆、三十篇

    （8）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工作塵埃落定的關(guān)系，楊壯壯的國慶節(jié)過得格外放松，往常她一有假期就會沒命地看各類職場相關(guān)的書籍，有些看得懂，有些看不懂，可她都一并囫圇地看著，仿佛這么做，能給她一些在職場打拼的底氣。

    她給那蘭送了一套新上架的皮膚，原本想靠著這點小恩小惠拉那蘭陪自己打幾天王者榮耀。怎奈那蘭同學并不配合，國慶假期的后幾天，他都出門見朋友去了，活動異常豐富。

    直到開工前一天，楊壯壯把他煩得不行，他才終于在洗完澡后，屈尊拿了手機陪她打游戲。

    “打一局。”那蘭強調(diào)。

    “一局就一局，我想試試被大神帶飛的感覺?！?/br>
    “你打排位了？”他看著游戲界面道。

    “嗯?！睏顗褖腰c了點頭，“這幾天沒事干，就試了下排位，我現(xiàn)在玩甄姬可以玩得很溜了?！?/br>
    那蘭沒接茬。

    “你可以用大號嗎？用貂蟬，用我新給你買的那套皮膚。”楊壯壯滿臉期待道，“我在網(wǎng)上看了人家出的教程，那套皮膚是蕩秋千，跳來跳去特別好看?！?/br>
    “別想了?！蹦翘m十分干脆地拒絕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