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去到安樂堂的時候，老王妃那邊已經(jīng)擺好了午膳了。她雖然擔(dān)心了一早上，可如今瞧見兒子媳婦都平平安安的回來了，心道這事情大約也解決的差不多了，倒是沒著急著問他們，先是讓他們坐下來吃飯。

    沈清薇是當(dāng)真餓了，她早起貪睡錯過了早膳的時辰，便跟著李煦一起進(jìn)宮，進(jìn)了宮也是提心吊膽的，連一口熱茶都沒喝上。不過……要說頂頂討厭的，那就是李煦了。明明知道自己又餓又渴的，卻還非要和自己那樣。還美其名曰這是為了喂飽她……她哪里就是他想的那樣的呢！

    “你慢著點吃，可是餓壞了?！崩贤蹂埔娚蚯遛睋茱埖膭幼饔行┛欤阈χ嫠龏A了一筷子菜，見她臉頰紅紅的，也不說什么，只是看著她，心中歡喜。

    她和李煦兩人相依為命十幾年，原本只想著偏安一隅，在洛陽娶上一個當(dāng)?shù)氐拿T閨秀，安安逸逸的當(dāng)一個藩王也是好的，誰知道造化弄人，當(dāng)今皇上偏就沒了生養(yǎng)，又指望到了李煦的身上來。

    想當(dāng)初李煦頭一次進(jìn)京的時候，她日夜難安，深怕這波譎云詭的京城會讓他死無全尸，如今看來，這一切卻都是自己的胡亂擔(dān)憂而已。

    沈清薇埋頭吃了幾口，抬起頭的時候卻瞧見李煦和老王妃都看著自己，她原本就有些紅的臉頰瞬間就越發(fā)紅了起來，有些不好意思的放下筷子道：“母親和殿下怎么不吃呢？”

    老王妃一時失神，聽了這話倒是回過神來，只笑著道：“我正吃呢，你多吃點?！?/br>
    李煦卻還是一眼不眨的看著沈清薇，低下頭去，悄悄用腳尖貼了貼她的衣裙。那邊沈清薇卻如何沒有感覺的李煦這一點小動作，頓時越發(fā)覺得臉熱了起來，低著頭一個勁的吃飯。

    盧貴嬪的落胎風(fēng)云沒有能激起什么波瀾來，而盧家也因為不能進(jìn)宮去探視盧倩雪，對整件事情知之甚少，那個何太醫(yī)更是已經(jīng)從人間蒸發(fā)了一樣，完全找不到蹤影。但兩日之后的立儲大典卻已經(jīng)迫在眉睫?；实劢K究是沒有因此改期，仍舊一切照舊。

    兩日后沈清薇便跟著李煦一起進(jìn)宮，朝拜太廟，李煦被立為太子，沈清薇為太子妃，入主東宮。

    皇上雖然看上去氣色算不得太好，但在將太子印璽遞給李煦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流露出幾分期待來，甚至還有些動容道：“十幾年前，朕當(dāng)上太子的時候，還如做夢一樣，如今總算是又把這枚印璽還給了皇兄?！?/br>
    李煦聽了這話難免心中難受，也只哽咽道：“若不是有皇叔，大周也難有今日。”

    皇帝聞言卻笑了起來道：“罷了，朕本來就不是當(dāng)皇帝的料子，幸好有眾位大臣輔佐，不然的話，這大周江山岌岌可危?。　?/br>
    沈清薇心里卻明白的很，再過不了幾年，這大周江山確實岌岌可危，那時候當(dāng)真是內(nèi)憂外患不斷，只是身在宮闈的自己，卻也無法改變這些，如今只求李煦能勵精圖治，能讓大周氣數(shù)連綿不絕。

    立儲大典之后，沈清薇便去了鳳儀宮看望蕭皇后。蕭皇后卻已是病勢沉疴，身體都有了幾分衰退的跡象，倒像是前世沈清薇所見的彌留之際了。

    大約她這一次，也是寧可拼了這條性命，也要將那盧倩雪拉下來的。

    “娘娘今日可好些了？”沈清薇坐在蕭皇后床前的繡墩上，隔著一道隱隱的紗簾看著她。她半靠在引枕上，見沈清薇來了，只伸出了手來，讓她坐到自己的床沿上。

    “你來的正好，我還有些話要同你說?！笔捇屎罂粗蚯遛?，眼角落下來淚來，提著一口氣道：“本宮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就是沒有能給皇上生下一個男孩，可本宮卻也不后悔，有豫王……有豫王這樣的儲君，大周才有希望。本宮只是放心不下我那幾個閨女……”

    沈清薇前世進(jìn)宮的時候是在七年之后，那時候蕭皇后的幾個公主都已經(jīng)出閣，可這時候除了大公主，二公主和三公主卻還不過十二三歲，還未到出閣的年紀(jì)，若是蕭皇后當(dāng)真熬不過這一關(guān)，那將來她們兩人的終身大事，也只能托付到自己的身上來了。

    “我知道……我知道的，娘娘你想說什么，我心里都清楚……”

    第391章 明君

    這鳳儀宮一向金碧輝煌，蕭皇后作為一國之母的威儀，并不曾因為她病重而減少半分。可沈清薇心里卻忍不住難受起來，前世送走過的人，當(dāng)真這一世又要再送她一程嗎？

    “娘娘……您歇會兒，這些事情不用著急，二公主和三公主還小呢……”沈清薇擦了擦眼淚，扶著蕭氏躺好。外頭有宮女端了新熬好的藥，送到蕭皇后的病榻前。

    “，先把藥喝了吧。”

    沈清薇接過了藥，宮女扶著蕭皇后起身，她的臉色蒼白中帶著一絲潮紅，看著就是不太好的樣子。沈清薇上前服侍她用了兩口，她便擺了擺手道：“病到這個地步，已非藥物所能根治，不過就是熬日子罷了。”

    沈清薇聞言卻越發(fā)難受了幾分，她前世也曾多醫(yī)術(shù)有所涉獵，蕭皇后的病雖然兇險，可起因卻是情志不舒，常年肝氣郁結(jié)，也至于淤血凝滯，到現(xiàn)在連藥力都無法根治的地步。

    “娘娘既然心里清楚，也應(yīng)該知道這病的根源，倒不如放下心來，好好的養(yǎng)生……”沈清薇的話沒說完，卻瞧見蕭皇后擺了擺手，臉上神色頹然道：“等你到了本宮這位置，便知道想要放下心來，卻也不是件易事。不過你向來聰慧，豫王又這般對你，想來你是比我有福的?！?/br>
    沈清薇這時候也不知道要如何勸慰蕭皇后，便微微笑了笑，低頭道：“娘娘既然已經(jīng)想得這般通透了，索性也就放開了，總是還有幾個公主陪著你呢。”

    蕭皇后此時卻是自嘲一笑，淡淡道：“只可惜等本宮想通的太晚了，等明白的時候，已是病入膏肓了?！?/br>
    沈清薇見蕭皇后的精氣神實在不好，心里到底擔(dān)心幾分，見她用了藥睡下之后，便往外頭過來，吩咐了鳳儀宮的宮女們好生服侍著，偷偷的差人去了一趟謝家，給蕭氏送信。

    李煦自是在御書房和皇帝翻看奏折，一直到了未時初刻的時候，才差人同沈清薇傳了話，兩人一同出宮去。沈清薇哪里敢將蕭皇后的病情瞞著李煦，只擰眉道：“殿下今兒回了王府之后，不如同母親說一聲，往后這幾日，你我只怕是要在宮里侍疾了。”

    李煦一時也未料到病得如此厲害。不過也是，若不是病重，今日的立儲大典，皇后必定是要親臨的。

    “看著當(dāng)真不好嗎？”李煦沉吟了一句，抬起頭的時候，卻瞧見沈清薇也擰著眉宇，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不好……”沈清薇說了一句，復(fù)又抬起頭來，對李煦道：“在我夢里的時候，其實也是有些和有關(guān)的記憶的，只是那時候并沒有這般早就……所以……我心里也不知道，是否能熬過這一關(guān)。”

    李煦見沈清薇著實傷心，也忍不住嘆了一口氣，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道：“我們早些回府，病重，母親必定也是要進(jìn)宮探望的?！?/br>
    兩人回了豫王府之后，果然不出所料，老王妃聽說病重，便想著明日一早進(jìn)宮探視，順便就把沈清薇和李煦留在宮里，在病榻前服侍伺候。

    沈清薇回了恒熙院，才知道謝氏派了張mama過來看她，順便也問一問今日立儲大典的事情。沈清薇這里倒是沒什么事情，只是想起謝氏如今有了身孕，有些事情終究是不方便，若是蕭皇后當(dāng)真熬不過去這一關(guān)，那些命婦女眷也要進(jìn)宮問安，到時候怕是還要麻煩到老太太了。

    “母親這幾日身子可好？老太太身子如何？”

    “太太的身子倒是不錯，不過就是年紀(jì)大了點，自然是比不得當(dāng)初生姑娘和哥兒們的時候了，如今便安然歇著了。老太太這幾日身子也好，眼瞅著要過年了，家里上上下下都好，老太太只是念著姑娘，這不今兒便讓太太打發(fā)了老奴過來問問。”

    沈清薇聽了這話才明白過來，原是老太太想著讓張mama過來的，不過謝氏向來是個心寬的，想不到這些也是常有的事情。

    “這兩日鳳體違和，我明兒就要進(jìn)宮侍疾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出宮來，等我出了宮，便回國公府一趟，順道看看老太太，看看母親還有姐妹們?！鄙蚯遛毖哉Z中并沒有將蕭皇后病重的事情瞞著，反倒略略透露了幾句，也好讓老太太隨時做好進(jìn)宮的準(zhǔn)備。

    張mama一一都記了下來，見時辰不早了，便也起身告辭。沈清薇卻是又想起一件事情來，只把她喊住了問道：“mama，眼看著就要年底了，今年放在三嬸娘那邊放賬的銀子，也該勸著我母親收回來了?！?/br>
    張mama原不知道沈清薇已經(jīng)得知了此事，如今聽她這么一說，頓時皺起了眉心道：“姑娘這話說的極是，可老奴勸過太太好幾回，她卻總是不聽，握著那些蠅頭小利不放手。如今更有借條握在了三太太的手中，這若是哪一天被老爺給知道了，太太可是要遭殃的！哪家國公府的當(dāng)家夫人，是這樣去向別人賒錢的！”

    “什么？什么欠條？”沈清薇聽了這話卻也是一驚訝，只長大了最問道：“太太什么時候欠了三太太的銀子，還要立什么欠條？”

    張mama還當(dāng)沈清薇知道這事情，如今卻也明白是自己說漏了嘴，便是要打嘴也來不及了，只好硬著頭皮道：“就是……就是當(dāng)初姑娘出閣的時候，有幾樣嫁妝，原是太太成親時候帶過來的，被太太拿到外頭典當(dāng)了當(dāng)本錢，三太太便說還沒到年底，這些本錢拿不出來，太太急著要東西，三太太就說只能拿現(xiàn)銀買回去?？蓢@些年每年的銀子都有定例，太太一時拿不出來，三太太便讓太太簽了欠條?！?/br>
    沈清薇聽完后神色都變了幾分，這大冬天卻不由便覺得后背有些涼意，急忙抬眸問張mama道：“mama可知道母親欠了三太太多少銀兩？”

    事情都說到了這份上，張mama也沒有什么好瞞著的了，便如實回道：“欠下了八千兩?！?/br>
    對于她們這樣的豪門公府，八千兩雖然不是什么太大的數(shù)字，卻也是府上小半年的日常開銷了。如今中饋又落到了林氏的手上，謝氏想要用官中的錢填補(bǔ)這個窟窿，必定是不行的了。她也只能指望著年底將那些本金利錢一起收回來，這樣的也好還了林氏的欠條，不用被她再捏著把柄了。

    “八千兩卻不是小數(shù)目了，我這里一時也沒有這些，你好好提醒著母親，這次一定要將本金和利錢一起要回來，哪怕沒有利錢，單只有本金，也要要回來，把這欠條贖回來。林家雖然只是商賈之家，可家業(yè)卻不比國公府少，我們這樣的人家，若是沒有一個懂得經(jīng)營的主子，還不如他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