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節(jié)
管事道:“這癩瓜原長在京郊農莊, 主子說此物是為公子所培植,便著人移栽幾株到王府?!?/br> 郁容嘆了口氣:“太麻煩大家了?!?/br> 管事義正言辭地表示:“原是分內之事?!?/br> 郁容搖搖頭,嘴上沒再說什么,看著木架支好,那幾株金鈴子在這里落地扎根,不由得漫步走過去……有些擔心,經此一番搬移,這幾株金鈴子可別被折騰死了。 死不死的一時是看不出來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被綴在枝蔓之間的癩皮果實吸引了。 金鈴子除熱解乏,可療惡瘡結毒,主治暑熱煩渴,有益氣止渴之能。 郁容第一時間想到的卻是…… 各種吃法。 除卻成熟后作水果吃其紅囊,如今這種青綠色的癩皮,在水煮之后醋腌一下鮮吃,風味亦頗佳,或者醬制瓜條做成小菜。也可直接泡水,煮作茶喝,或是費些功夫,制成清涼飲料。 蠢蠢欲動。 郁容仰頭看了看天色,日頭灼燒,越發(fā)地烈了,偏這大中午的懶得睡覺,正好尋些事做罷。 當即行動了下來,將這些青翠尚未成熟的金鈴子采摘一些下來。 比起成熟后的金鈴子,作為水果吃其紅囊,郁容更喜趁著癩瓜尚嫩之時,取其青皮做成菜。 畢竟這個時代,除了這陰差陽錯培植而成的金鈴子,現(xiàn)代人做蔬菜吃的苦瓜,旻朝是沒有的。 提籃挑著個頭大、品相好的嫩瓜,摘取半籃子……藤蔓上,只剩少許那些接近成熟,以至青皮開始轉黃的。 拒絕了小廝的幫忙,郁容打了井水清洗著金鈴子,切開去了子,分兩個盤子盛裝。 一份切成條。 取鹽水浸泡,經由焯水,瓜條變得脆嫩,苦澀之味減淡,入醋、醬油與鹽調拌。鮮脆爽口的涼拌癩瓜便出爐了,夏日食欲不佳,正合開胃之用。 將涼菜交由小廝,儲放在冰室,等晚上喝粥時當小菜吃。 郁容轉而處理另一份癩瓜,碾碎、預煮,制作清暑涼飲。 做法簡單。 破碎的癩瓜皮倒進甘泉水,加入蜂蜜、蔗糖等進行調配,過濾之后的汁液,便是金鈴子涼飲。 涼飲清爽透涼,微微泛著苦,似有若無的帶著蜜香,喝入嘴中,滋味十分奇妙。 白玉般的瓷罐里,清亮透明的汁液,淡黃泛著淺青,有一種特殊的美感。 郁容拿勺子盛起一小茶盞的涼飲,細細品味著,眉頭不自覺地蹙了蹙。 癩瓜當涼菜吃,和做成果汁喝……口感不太一樣。 盡管他是按照配方制作的,以自己的口味,糖與蜂蜜偏少了,有些苦。 倏地想到,兄長這大夏天的接連數(shù)日在外奔波…… 唔,這金鈴子涼飲就留給那男人喝吧。 想著,郁容將飲料封罐,著人送去冰室冰鎮(zhèn)。冰鎮(zhèn)的涼飲,風味應該會更好一些,起碼能提升些清暑效果。 “公子有什么吩咐,直接讓伙夫去做即可,何必勞累你親自動手?” 郁容聞言失笑——不愧是聶昕之的手下——口中遂應著:“一點兒小事,如何談得上勞累。”微頓了頓,說道,“偶爾為之,也是別有趣味?!?/br> 管事聽了,沒再繼續(xù)說什么,只是語氣一本正經的,贊了聲:“公子確是巧手無雙?!?/br> 郁容忍俊不禁:“李叔過譽了?!?/br> 這便叫有什么樣的主子,就有什么樣的屬下吧? 得虧他還算是有自知之明,整天被他們吹啊捧的,好歹沒忘乎所以,真的以為自己能上天。 暗自吐槽著,郁容話鋒一轉:“對了,李叔可知京城哪些地方有……”沉吟了少刻,道,“比較奇巧的物什賣?” 就算忙著利用金鈴子做吃的,心里也沒忘給聶昕之送生日禮物的事,不過是之前陽光太強不適宜出門,現(xiàn)下眼見著日頭弱了,心思就浮動了起來。 想來想去,除卻“打包”自己當禮物,沒太多浪漫情懷的郁容,選擇老套而保險的方式,決定去街市上逛一逛。 說不準就能“淘”到什么有趣的,或者有意義的東西,適合送給聶昕之。 當然以對方的身份地位,偌大的嗣王府什么東西會沒有? 故而,郁容才會想著買“奇巧”物什。 不求珍貴,起碼能圖個新奇嘛! 管事毫無遲疑地給出回答:“若論奇巧、新鮮,沒有第二家比得上南船北馬?!?/br> 郁容恍然大悟,居然忘了那個地方……不得不說,匡大東家真真是厲害,連京城這樣的地方都被他的南船北馬“攻陷”了嗎? 管事轉而問:“公子可是要出去?” 郁容斂起雜念,頷首隨意找了個說辭:“來京多日,一直沒能逛一逛,今日忽發(fā)興致,故而……” 管事聽罷,自是無權阻攔王府實質上的另一個主人的行為,只是點點頭,建議道:“不如讓魏大跟著公子?他對京中大大小小的地方了如指掌,哪里有什么新鮮好玩的,必是第一個知曉者 ?!?/br> 郁容沒拒絕他的好意:“可以?!?/br> 遂不再耽擱,他還想著趕在聶昕之回府之前,買好禮物回家的。 下午攏共就這么點兒的功夫,時間挺緊張的。 換裝,出發(fā)。 前是魏大作向導,明面上跟著兩名小廝,暗中尚有不知多少人的保護…… 郁容不由得輕咳了咳,感覺這陣仗好像有些夸張。 卻是最精簡的“人員配置”了。 京中魚龍混雜,聶昕之的身份又極是敏感,難免顧忌重重……再多幾層的保護也不為過。 暗自搖頭,不再想有的沒的,郁容沿街行走,被挨個連成片的攤位、鋪席吸引去了目光。 “左邊的是昌林酒肆,他家及西街白家館釀制的酒,在京中最受人追捧,”魏大走在年輕大夫身側,保持著腳下始終慢上一小步的節(jié)奏,嘴上洋洋灑灑說個不停,一路走一路作著解說,“右側那就是大名鼎鼎的瀟湘院……” 郁容第一反應是樂坊之類,轉而憶起好像在風俗志上看到過,其是賣點心的囧……據(jù)說幕后老板是號瀟湘老人的一位大儒,名人效應加上糕點確實好吃,生意自然紅紅火火,瀟湘院的招牌火遍半個旻國。 魏大顯然在私底下做足了功課,對王府新主子的愛好頗是了解,便問:“公子可要進去一觀?” 郁容沒有拒絕其好意,他對瀟湘院……的糕點確是興頭極大。 瀟湘院說是賣糕點的,但實際上的運營模式,大概類似于現(xiàn)代的茶餐廳這種。 一路邊走邊看也有半個時辰,郁容便想著稍作休憩。 就算不考慮自己,也得想想一直解說個不停的魏大,以及保護他的護衛(wèi)們,大熱天的,別太累著人家。 點一壺茶,上一盤點心,聽著不知從哪傳出的絲竹樂聲…… 一頓下午茶,別具情調。 然而…… 再好的氣氛也禁不住破壞。 “這位公子好生面善?!币坏馈皨扇帷钡穆曇魝鱽?。 這般形容男子的嗓音,著實欠妥當,郁容也不想用上這么雷人的說法,可是,除了“嬌柔”,他竟一時想不到更妥帖的詞語來描述。 “閣下是……”他疑惑出聲,看著傅粉戴花的公子哥,確定自己從遇到過這樣一個人。 公子哥作了個禮,舉手投足滿溢著風流的意味:“在下杜百合?!?/br> 郁容喉嚨一癢,差點沒噴出來,好在經歷了良多,他的定力被鍛煉得十足,心底笑翻了,面色巋然不變。 他笑點太低了。 遲疑了下,郁容到底回了個禮:“在下郁匙?!?/br> 不想給聶昕之平白增添無謂的麻煩,出門在外當然得有個假名字。 見完禮,他復又出聲:“不知杜公子……”頓了頓,還是直接問,“可是有什么見教?” 杜公子笑了笑:“見教不敢當,只是想與郁兄交個朋友?!?/br> 郁容:“……” 感覺哪里奇奇怪怪的。 心里嘀咕著,他不著痕跡地端詳起這奇奇怪怪的杜公子……誒? 這家伙在……拋媚眼嗎? 等等,杜百合這個名字一聽就不正經,該不會是來自哪個南風館的什么公子吧? 第158章 對眼前公子哥的身份有了些猜測, 郁容一時就坐不住了。 他對在風月場求生的人沒什么偏見,無奈家里擺有一搖搖欲墜、隨時仿佛都要打破的醋壇子。 所以還是避嫌罷。 想著, 他張嘴便欲說告辭之言, 反正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毋需顧慮太多。 沒想杜公子搶先一步開了口,說:“郁公子可聽過名花錄?” 只知道安利謝謝。 郁容在心里回答著, 面上笑意溫潤,歉然地回:“恕在下孤陋寡聞?!?/br> 杜百合柔柔一笑:“杜某見郁哥哥色綺姿美,理當高懸名花錄前列?!?/br> 郁容:“……” 剛還禮貌地喚“郁公子”呢,“郁哥哥”是個什么鬼! 以及名花錄,怎么聽著……像在評花魁? 看到郁容“耐心”傾聽的姿態(tài), 杜百合興頭更足了,積極主動表示:“杜某斗膽獻丑, 甘為郁哥哥描繪一幅丹青, 送與名花大會,以哥哥的人品容貌,必能高中魁首?!?/br> 郁容聽了惡寒不已,連忙道:“杜公子抬舉了, 不過郁容顏蚩貌陋……”話沒說完,就把自己給囧了, “當不得稱贊, 怕也是沒資格參與名花大會,”頓了頓,補充了一句, “在下德卑不如草,當不得杜公子‘哥哥’一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