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節(jié)
顧平正色,“今夜卑職帶人守在崔小姐閨房外,不多時便等到了一來者不善的黑衣人。按照計劃,卑職不敢打草驚蛇,而是帶著暗衛(wèi)悄悄追了上去,一路尾隨那黑衣人到了京郊,見到了所謂的……幕后之人。原本已能將這兩人一同押回來,但突然出現了一撥死門之人,卑職帶去的人手不夠……讓那幕后之人被救走了……” 棠觀拍了拍顧平的肩,唇角緊抿,“危樓死門的確難以對付,能從他們手下押回一人……已屬不易?!?/br> 顧平補充道,“今夜逃走的那人被喚作門主,卑職一開始懷疑他便是危樓死門門主,但后來見他的身手,卑職又覺得是生門門主……” 危樓生門死門各有門主,緣何死門之人卻要向生門門主復命? 棠觀愣了愣,腦子里仿佛有什么一閃而過,但卻被他忽略了。 “卑職聽他們說,是奉樓主之命才出的手。目的……” 說到這,他頓了頓,“目的是為了給那幾位大人一個教訓,讓他們再也不敢起心思將女兒送進宮……” 棠觀面色一僵,拍在顧平肩上的手不由收緊。 為了給他們一個教訓,為了不讓這些貴女進宮…… “皇上,大理寺今日不敢處理這樁案子,就是因為……因為擔心此事與……” 與皇后娘娘有關這幾字還未出口,他卻是突然被打斷了。 “今夜辛苦了,你先回去休息?!?/br> 棠觀收手起身,還未等顧平回過神,便一下背過了身,背影竟是透著些陰戾和疏離。 “皇上!卑職還有一事……” “朕命你退下?!?/br> 棠觀眸色驟冷,嗓音里已經隱隱有了暴風雨前的平靜。 見棠觀已經動了怒,徐承德連忙走上前去扶顧平,“皇上想必是累了,你的傷口還需重新處理,一切便明日再說吧?” 顧平遲疑再三,卻還沒有起身,反而拂開了徐承德的手,壓低聲音,口吻出奇的堅定,“徐公公,哪怕皇上不愿聽,我也一定得說!” 如今每一條線索都直指長樂宮,若皇后娘娘當真是他猜測中的可怕身份,那皇上幾乎每時每刻都處于最危險的境地…… 忠言逆耳,哪怕皇上不相信,他也一定要說??! “皇上!”顧平性子倔起來一點兒也不輸他主子,“卑職還未說完。那幕后之人……皇上也見過!” 聞言,正要發(fā)怒的棠觀忽得頓住,棱角分明的側臉被陰影覆蓋,顯得有些晦暗,“朕……見過?” 顧平從衣袖里拿出了一張字條,咬牙呈上前,“那人身著青衣,手執(zhí)劍簫,名喚祁允……還有,這是他被救走前掉落的字條?!?/br> 祁允……祁允…… 棠觀深黯的眼底閃過一絲異樣。 徐承德接過顧平呈上的字條,走向棠觀,試探的問道,“陛下……?” 沉默了好一會兒,棠觀才終于側過身,面無表情的伸手探向那張小小的字條,眉宇間竟是一片嚴峻森然。 徐承德躬身低垂著頭,眼睜睜看著那指尖在快要觸碰到字條時頓在了半空中,細微之處竟是能看出幾分顫抖。 徐承德有些詫異的抬眼,然而還未看清棠觀的神色,手中的字條便已經被抽走了,目光所及之處,只有一寒意四射的背影。 他也算是看著棠觀長大的,但卻從未見過棠觀這樣的反應。哪怕是當年奉命去東宮傳廢太子的圣旨,這位陛下也是坦坦蕩蕩,沒有絲毫怨憤的謝恩接旨…… 然而此刻…… 究竟是什么事,竟能讓他方寸大亂? 棠觀一點點展開字條,字條上的內容大致便是命令死門門主對大學士府的崔小姐下手。 然而棠觀卻是壓根沒有將那些內容看進去,只在那字跡無比熟悉的落款上凝滯了視線。 落款,陸無悠, 為何只是榮國侯的庶女,身邊的侍女卻武功詭譎…… 為何不對朝政之事上心,但卻唯獨對他的過去了如指掌…… 為何當初拓跋陵岐死后,那張寫滿北齊設局過程的紙條會從他衣袖中掉出…… 為何頻繁出入風煙醉卻不愿告訴他緣由,為何風煙醉會如此巧合的撤了人手,為何每每談及危樓都會神色異樣…… 心中已經隱隱約約有了答案,回答所有疑問,共同的一個答案。 然而…… “不可能?!?/br> 他搖了搖頭,一字一句開口,眉眼間陰云密布卻仍維持著一絲冷靜,唇角近乎抿成了一條直線。 “皇上,卑職如今懷疑皇后娘娘便是那危樓……陸無悠!” 不顧徐承德的阻攔,顧平最終將腦子里盤桓了許久的念頭嚷了出來。 “咔——” 書案那頭,傳來一聲輕微不易察覺的聲響。 顧平沒有在意,但徐承德卻是聽見了,連忙轉頭回看向案幾后的棠觀,只見他面上不動聲色,但一手卻是將那書案硬生生掰斷了一角,死死攥在手心。 許是那案角被捏碎化為碎屑,扎進了掌心,他的指縫間已隱隱溢出些許血色…… “陛下……” 徐承德一驚,然而這聲低呼卻是被從殿外闖進來的列風蓋過了。 “參見皇上?!?/br> 列風風風火火進了殿,也在顧平身邊跪了下來,拱手回稟,“皇上……今夜捉回來的那危樓之人自盡了!” “自盡了?!” 顧平登時急了,一把揪住列風的衣襟,動作大得扯了傷口,“那是我拼死拼活才押回來的一人,你們竟讓他死了??。 ?/br> 列風面上掠過一絲愧色,“是我大意了……危樓中人口風都緊得很,我好不容易從他嘴里撬出了一句話,他竟就突然吐血而亡了,像是中了毒?!?/br> 顧平瞪大了眼,憤怒的質問,“他一定藏了毒囊在牙后!你們審問前都不檢查一番的嗎??。 ?/br> “我的確已經查過了……”見顧平揪著他的衣領又是一緊,列風皺眉解釋,掙脫開顧平轉向了棠觀,“皇上,卑職無能,只從那黑衣人口中撬出了一個消息……據說,危樓歷代樓主都有一個信物,是枚湖藍色的玉戒?!?/br> 說著,他拿出一張畫紙,上面赫然畫著一紋路都清清楚楚的玉戒。 玉戒…… 棠觀好不容易平復的情緒再次掀起波瀾,視線越過案幾,落在那十分眼熟的玉戒之上。 ——我身上也只剩下這些,你也全部收起來,若是那耳墜不夠,便再擇幾樣給她。 ——那剩下的,便由我收著? ——我猜……去年除夕你一定在院子里喝悶酒。” ——那日我還在院中拾到了一枚玉戒,查不出來處,后來我……是不是交給你了? ——是,是嗎?我不記得了。 顧平往那畫紙上瞥了一眼,只一眼便讓他驚得說不出話來,“這,這,這不是……” 他怎么記得,之前曾在皇上那里瞧見過一枚別無二致的?! “刷——” 話還未說完,一道黑影迅速從他們二人身旁掠過,帶過一陣寒意刺骨的冷風。 顧平一句話噎在了喉口,他怔怔的轉頭,書案后早就沒了棠觀的身影。 只有紫宸殿的殿門被猛地推開后,還在不停的開開合合,發(fā)出令人心煩意亂的聲響…… 第一五零章大白 “哐當——” 一陣風猛地吹開了長樂宮正殿的窗戶,將那窗邊擺放的梳妝鏡梳妝桌全都掃落在地,發(fā)出碎裂的聲響,讓正在噩夢中掙扎的顏綰一下睜開了眼。 額上沁著些冷汗,她在昏暗的燭光里一瞬不瞬盯著床幔,半晌都回不過神。 今日是怎么了…… 只不過棠觀不在身邊,她竟是如此不安心? 夜風嗖嗖,穿過大開的窗戶徑直吹進了床幔中,讓只著一件單衣的顏綰不由自主打了個哆嗦,腹部也突然傳來輕微的陣痛。 半撐著床榻坐起身,她隨手披上一件外裳,掀開床幔,正要翻身下床,視線一抬驀地頓住了…… 不遠處,右手邊的窗戶大喇喇敞著,窗戶前的梳妝桌上,被風吹得一片狼藉,梳妝臺倒了,不少首飾摔了出來,銅鏡更是碎了一地。 梳妝桌前,棠觀一言不發(fā)的站在那堆破鏡中,一身玄色龍袍同陰影融在一起,只有那束發(fā)的金冠被殿中昏暗的燭光照得爍爍發(fā)亮。但襯著周身的冷冽氣息,卻又更添了一絲陰森的寒意。 “……陛下?” 顏綰最初是欣喜的,然而只是剛一出聲,她就意識到了棠觀的不對勁,邁出的步伐也硬生生頓在了原地。 棠觀沒有回頭,留給她的依舊只有一個輪廓分明的側臉,在晦暗不明里透著些冰冷,甚至比往日的冷峻還多了一絲駭人的陰戾。 這樣的神情…… 為何有些莫名的熟悉? 一時間,顏綰竟不知自己是否還在夢里沒有醒來。 攥著床幔的手微微收緊,她用指尖狠狠掐進了掌心里。 尖銳的刺痛傳來……不是夢。 緩緩松開手,她的目光順著棠觀的視線看了過去,只見他兩指間正輕拈著一枚湖藍色玉戒…… 等等?。?! ……玉戒?? 玉戒??! 看清那湖藍玉戒的一瞬,顏綰眸光驟縮,眼底閃過一絲驚駭,整個人都傻眼了。 玉戒……玉戒…… 陸無悠的信物,危樓樓主的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