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當前的狀況，北齊居大，一個奚息換大晉幾年的韜光養(yǎng)晦……

    “可?！?/br>
    盡管為難，但權(quán)衡再三，晉帝還是應(yīng)允了下來。

    棠珩低著頭，唇角翹起的弧度帶著絲冷意。

    只要奚息去了北齊，自己就定然不會讓他有回來的機會。

    棠觀的助力，如此便除去一個了……

    見晉帝已經(jīng)應(yīng)下，賀玄轉(zhuǎn)而便提出了第二個要求，“吾皇的第二個心愿……是想找回流落在大晉的皇女?！?/br>
    此話一出，朝堂之上頓時一片嘩然。

    皇女？北齊的公主？！

    朝臣們都交頭接耳、紛紛議論起來。

    北齊的公主……竟流落在大晉？！

    晉帝也愣了愣，“皇女？”

    賀玄向棠觀的方向瞥了一眼，倒是沒有直說，反而賣了個關(guān)子，“我們北齊的十五公主，六年前因意外流落在外，吾皇近日才得知她的下落，正是在大晉。我此次來大晉，不僅是來與大晉議和，更是要迎公主回京。這個要求，應(yīng)當不過分吧？”

    棠觀敏銳的察覺到了賀玄的視線，眉宇微沉，心里突然有種不好的預(yù)感。

    晉帝沉吟片刻，頷首道，“自然不過分。只是不知十五公主如今在何處？”

    這一次，賀玄直接轉(zhuǎn)向了棠觀，意味深長的開口，“十五公主有些特殊，瞳色相異，手臂上還有一朵蓮花胎記。”

    棠觀眸光驟縮，抬眼對上他的視線。

    “吾皇特意讓我向肅王殿下致謝，多謝殿下對公主的收養(yǎng)之恩?！?/br>
    賀玄躬身行禮道。

    ===

    肅王府。

    顏綰披著一件白色狐裘坐在榻邊，長發(fā)四散未綰未束，手里松松的握著一精致鏤空的手爐，盯著膝上的褥子出神。

    “小姐……”

    無暇低聲喚了一句。

    顏綰昨晚幾乎沒怎么睡，還難得和上早朝的棠觀一同起來，坐在榻上一坐便是一上午，黑眼圈都熬出來了。

    無暇不善表達，但也將這些看在眼里，因此擔(dān)憂的喚了一聲。

    “……你回來了？”顏綰怔著的神色一晃，揚手攏了攏肩上快要滑落的白裘，深吸了一口氣，“如何？”

    “莫云祁已經(jīng)照著小姐您的吩咐，準備盡快和淵王那邊搭線了。”

    “恩?！?/br>
    顏綰心不在焉的點了點頭，“……對了，北燕那里有消息了么？”

    “拓跋陵修的母妃的確病重?！?/br>
    “病情當真刻不容緩？”

    “當真?！?/br>
    “……那就更要抓緊時間了?！鳖伨U握著手爐的手緊了緊。

    屋外飄著雪，在橫斜的枯枝上積壓了一層又一層。

    漸漸不堪重負的枝椏被積雪壓得發(fā)出“咔嚓”一聲響……

    這動靜微不可察，但卻是清晰無比的落進顏綰耳里。

    她面色一白，突然抬起眼，面上掠過一絲驚惶，不自覺壓低聲音，求助的望向無暇，“可是有什么人在門外？”

    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些杯弓蛇影，如履薄冰了。生怕什么時候就露出了馬腳，被棠觀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真實身份……

    無暇愣了愣。

    她的耳力不差，自然知道屋外發(fā)生了什么。但見顏綰如此不安，還是打開房門朝屋外粗略的看了一眼，然后才轉(zhuǎn)身回來。

    “小姐，剛剛什么都沒有?！?/br>
    顏綰將信將疑的松了一口氣。

    然而，一口氣剛松下來，下一刻無暇卻是開口提醒，“現(xiàn)在有了?！?/br>
    “娘親??！娘親！”

    院外突然傳來女孩軟糯卻歡快異常的叫聲，越來越近，徑直朝屋子的方向而來。

    無暇眸色不易察覺的亮了亮，看向顏綰，“是軟軟?！?/br>
    顏綰已經(jīng)聽出了軟軟的聲音，沉寂了一上午的表情瞬間生動了，喜出望外地從榻上坐直身，不顧從肩上滑落的白裘，捧著手爐疾步朝門口走。

    剛一走近，屋門便驀地被從外推開了。

    粉粉嫩嫩的小團子一下沖進了她的懷里，撞得她向后踉蹌了好幾步。

    “娘親！”

    懷里抱著小小的一只，這感覺已是久違了。

    乍一重擁入懷，顏綰連忙蹲下神，將那小小的人抱得更緊，眼眶竟是瞬間紅了，“軟軟……”

    “娘親……軟軟好想你~”

    軟軟雙手環(huán)在顏綰的頸后，臉頰親昵的在她頸邊蹭了蹭，開心的踮著腳想要跳起來。

    顏綰垂眼盯著那晃來晃去的雙丫髻，一直空落落的心仿佛被填滿了，眉宇間的愁色一掃而空。

    抱著顏綰撒了一會兒嬌，軟軟終于松開了手，微微后退了幾步，捧著顏綰的臉，一瞬不瞬的盯著她，漂亮的異瞳里滿是認真，“……娘親瘦了?！?/br>
    顏綰心尖一軟，揉著她略帶嬰兒肥的小臉，“軟軟也瘦了……”

    “沒有！”軟軟挺直了腰板，“娘親不是和軟軟拉過勾嗎？”

    說這話時，恰好棠觀帶著豆蔻從屋外走了進來。

    顏綰滿眼都是身前的小人，壓根沒有注意走進來的棠觀，而軟軟更是完全忽略了他們。

    “說永遠不會拋下軟軟！所以軟軟昨天睡得可好，吃得可香了！”

    聞言，剛走進屋的棠觀步子頓住，唇畔的笑意一僵，眸底浮起一絲晦暗。

    第一二二章歸國

    被軟軟這么一提醒,顏綰才愣了愣，堪堪回過神。

    軟軟不是應(yīng)該被晉帝關(guān)押在宮中么？怎么突然就被放回來了？

    這么輕易過關(guān)，莫不是……

    她后知后覺的一抬眼,便對上了棠觀的視線。

    棠觀的眼神有些難以琢磨，而他身后，向來大大咧咧的豆蔻竟也笑得一臉勉強，仿佛下一刻就能哭出來似的。

    顏綰剛剛才放松下的心再一次揪緊，垂頭看向懷里正在打哈欠的軟軟,小聲道，“是不是困了？先睡一會兒好不好？”

    孩子畢竟是孩子,嘴上說著睡得好、吃得香，但也都是說來安慰她的吧。

    “嗯……”

    軟軟揉了揉略惺忪的雙眼，點了點頭。

    顏綰轉(zhuǎn)頭看了無暇一眼。

    無暇會意，俯身將軟軟抱了起來。

    軟軟倒也懂事,見他們皆是一臉心事重重的模樣,便乖乖趴在無暇肩頭,“娘親，你待會兒會來叫醒我嗎？”

    顏綰點頭,“恩?！?/br>
    得到肯定答案后的軟軟才終于放心了下來,由著無暇抱她離開了。

    豆蔻也轉(zhuǎn)身跟了出去，屋內(nèi)只剩下顏綰和棠觀兩人四目相對。

    “軟軟是北齊皇女?！?/br>
    沉默了片刻，棠觀言簡意賅的開口。

    北齊皇女……

    盡管已經(jīng)猜到了一二，但猜想突然成了真，顏綰一時間還是有些難以接受，不斷重復(fù)道，“北齊皇女？賀歸的親生女兒？他們是如何確認的？”

    “瞳色相異，手臂上有一朵蓮花的胎記。天底下滿足這兩點的孩子，想來不會再有第二個。也正是因為異瞳災(zāi)星的流言傳得沸沸揚揚，北齊才得知了軟軟的下落?！?/br>
    顏綰啞然，卻仍是十分警覺，抓住棠觀的衣袖逼問道，“那軟軟的生母是何人？當初她又是如何流落到大晉的？這么些年北齊就一直不聞不問，時至今日才突然冒出來？！他們……”

    “阿綰?！碧挠^打斷了她，“賀玄就在前廳?！?/br>
    “……”

    聞言，顏綰愣了愣。

    ===

    前廳。

    賀玄一手執(zhí)著折扇，一手端起旁邊桌上新沏的茶，輕抿了一口。

    茶盞里漫起淡淡水霧，模糊了他眸底的光色，神情更讓人捉摸不透起來。

    “王爺，王妃。”

    廳外傳來侍女的行禮聲。

    賀玄抿茶的動作頓了頓，隨即便放下了手中的茶盞，一拂衣擺站起身，朝已經(jīng)走進來的顏綰和棠觀微微一笑，點頭示意，“肅王殿下，肅王妃，又見面了?！?/br>
    說罷，他又走到了桌邊，將那桌上放著的精致盒子輕輕打開，“這顆夜明珠是吾皇特意令我贈與肅王妃，以謝肅王妃對我們十五公主的養(yǎng)育之恩，雖不是什么稀罕物件，但也是吾皇的一片心意，還望肅王妃笑納。”

    顏綰隨著棠觀在主位上坐下，只粗粗掃了一眼，便知那盒中的夜明珠出自東海，世間罕有且百年難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