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得在理，蓮玉也不過是心疼蘇懷云，只得伺候著用完晚飯，到底讓王婆婆送了一碟點(diǎn)心來：“這點(diǎn)心是今早王婆婆避著人買下的，絕不會有人看見?！?/br>
    好吧，蘇懷云也沒辜負(fù)蓮玉和王婆婆的好意，到底把點(diǎn)心吃個干凈，這才歇下了。

    第二天一早蘇懷云醒來，卻見蓮玉的臉色并不是很好看：“怎么，誰惹著咱們傾云苑里的大丫鬟了？哪個不長眼的，回頭讓姑娘我給你出氣?！?/br>
    蓮玉跺跺腳，郁悶道：“奴婢剛聽說了，賬房被趕出府，夫人卻是好好的，老爺壓根就沒怪責(zé)一句?！?/br>
    “這話可不能說，賬房自作主張，未必跟母親有關(guān)系?！彪m然是這么說，但是蘇懷云心知肚明，賬房能有這個膽子，必定是王秀詠默許的。

    蓮玉還要爭辯，就被端水進(jìn)來的蓮姝給攔下了，無奈道：“知道jiejie心里不忿，卻也要先伺候姑娘起身才是?！?/br>
    她放下水盆，沾濕帕子奉上，蘇懷云笑了笑，凈面漱口后，換了一身素凈的衣裙，發(fā)髻上戴了一支銀簪，這便出了去。

    蓮姝跟在后頭，小聲說道：“賬房原本是直接送出府，老爺格外開恩，畢竟是夫人陪房嬤嬤的親戚，好歹也得給些臉面。誰知道送賬房出去的護(hù)院無意中發(fā)現(xiàn)他屋內(nèi)有不少銀兩，翻查之后足足有幾百兩之多。不敢隱瞞，就稟報到老爺那里去了?！?/br>
    蘇懷云挑眉，回頭看向她笑道：“你這消息倒是靈通，爹爹知道后必定大發(fā)雷霆。”

    聞言，蓮姝眼底也多了幾分笑意，更顯嫵媚動人：“不錯，老爺震怒，原本只想把人悄悄趕出去，如今卻不能再給這個體面了，讓護(hù)院打了足足二十板子，人也奄奄一息，除了一身衣裳，什么都不給帶走，直接用馬車送到十里外。奴婢估摸著時辰，馬車該是出了城門的?！?/br>
    蘇老爺雖然生氣，依舊顧忌自己的臉面，教訓(xùn)下人還得趁著一大早的功夫，早早收拾了早早送出去，也是煞費(fèi)苦心。

    蘇懷云聽得好笑，搖搖頭道：“爹爹這般生氣，母親身邊的陪房嬤嬤只怕沒好日子過了?！?/br>
    給王秀詠帶來這么大的麻煩，蘇老爺就算高高抬起卻輕輕放下，王秀詠也饒不了陪房嬤嬤。

    若非陪房嬤嬤舉薦，賬房這么個窮酸秀才，哪能進(jìn)府來管銀錢？

    居然敢中飽私囊，王秀詠只怕氣得心肝疼。

    在自己眼皮底下，居然出了這么一個吃里扒外的，蘇老爺不說，王秀詠也會覺得臉疼。

    見蘇懷云笑得開懷，蓮姝布早飯的時候，讓王婆婆多拿一碟來：“姑娘高興，恐怕胃口也得更好了?！?/br>
    “說得不錯，今兒高興，讓王婆婆多上幾盤，咱們也一起吃個痛快?！碧K懷云挑了幾筷子，剩下的都賞給身邊這幾個伺候的丫鬟了。

    蓮玉不必說，蓮姝這番打聽真是讓她高興到心坎上了。

    蓮姝不敢居功，笑道：“是蓮媛jiejie打聽的，奴婢可不敢獨(dú)占這功勞，不過蓮媛jiejie不居功，奴婢嘴快，自個高興就忍不住先來告訴姑娘了。”

    “也別推著功勞了，誰都有賞。不過姑娘我囊中羞澀，只得借著王婆婆的手藝，算是借花獻(xiàn)佛了?！碧K懷云自嘲一笑，別家賞賜不是金就是銀，唯獨(dú)到她這里，就只能賞些菜肴了。

    “姑娘哪里的話，奴婢能伺候姑娘是上輩子修來的福分。姑娘是個心善的，待奴婢們和善得很，奴婢已經(jīng)心滿意足，只求能幫姑娘一二，恨不能為姑娘鞠躬盡瘁?！?/br>
    蓮姝說著，還夸張得團(tuán)團(tuán)作揖，都得蘇懷云忍不住笑了：“行了，你這張小嘴跟抹了蜜一樣，誰也受不住你的夸。再夸下去，我就得臉紅了?！?/br>
    不過蘇懷云倒是覺得，自己隨意去集市走一轉(zhuǎn)，卻買來這么些聰慧懂事的丫鬟，還真是賺大了。

    等用完飯，不過歇了一會，蓮媛就來告訴蘇懷云另外一個好消息：“姑娘，老爺給路小姐請了一個教養(yǎng)嬤嬤，是蔣家小姑家里奉養(yǎng)的。蔣家小姑出嫁沒帶上這嬤嬤，蔣公子聽蘇老爺提起，就把嬤嬤送過來了，如今剛過了二門，直奔飛霜苑去的?！?/br>
    “這還真是個好消息，路meimei怕是要慢慢消受了?！碧K懷云笑笑，簡直是喜上眉梢。

    這位蔣家奉養(yǎng)的教養(yǎng)嬤嬤她早有所聞，是個相當(dāng)嚴(yán)厲的。

    若非如此，蔣家小姑出嫁的時候，怎么死活不肯把這位嬤嬤帶去夫家？

    恐怕是在蔣家被這教養(yǎng)嬤嬤給嚇怕了，說什么都不肯繼續(xù)留在身邊。

    蔣家估計(jì)正頭疼呢，又不能送走，說好要一直奉養(yǎng)的。

    還是蔣家小姑出嫁后，府里就沒年輕姑娘了，教養(yǎng)嬤嬤留在府里，無所事事的，處境頗為尷尬。

    正瞌睡就有人送來枕頭，蘇老爺剛提起，蔣睿晟巴不得將教養(yǎng)嬤嬤送過來的。

    蓮玉眨眨眼，好奇道：“教養(yǎng)嬤嬤很厲害？老爺怎的忽然想到給路小姐請教養(yǎng)嬤嬤來著？”

    想到路嬌嬌蠻橫無理的模樣，她又點(diǎn)頭道：“路小姐的確需要教養(yǎng)嬤嬤盯著，不然總來找姑娘的麻煩?！?/br>
    “的確，有教養(yǎng)嬤嬤約束著，路meimei再想來傾云苑，恐怕就難了?！碧K懷云對蘇老爺?shù)呐e動是十分的滿意，沒想到他居然給路嬌嬌請來這么一個教養(yǎng)嬤嬤。

    想必古琴的事讓蘇老爺心里氣惱，又不能真對路嬌嬌撒氣發(fā)火，便想出這么一個辦法來。

    王秀詠就是心疼，只是在蘇老爺和路嬌嬌之間，必定是偏向前者的。

    夫?yàn)槠蘧V，女兒又算得了什么？

    正說著，外頭傳來一陣喧鬧聲，蘇懷云挑眉，蓮媛自去打聽了。

    蓮媛沒多久就回來了，面無表情，眼底卻多了幾分笑意：“姑娘，路小姐不喜教養(yǎng)嬤嬤，鬧著要見夫人。夫人沒來，倒是身邊伺候的彩晴來了，跟路小姐嘀咕了幾句，路小姐這才不情不愿進(jìn)屋去，卻把教養(yǎng)嬤嬤撂在一旁?！?/br>
    她搖搖頭，路嬌嬌真是個吃打卻不吃教訓(xùn)的，蘇老爺擺明想要教養(yǎng)嬤嬤來整治一番，路嬌嬌還如此鬧騰，教養(yǎng)嬤嬤才進(jìn)門就給對方?jīng)]臉。

    這些教養(yǎng)嬤嬤出身不高，卻都是在貴人身邊伺候的，早就養(yǎng)出不小的脾氣來了。

    出宮后，又是在各個大家大戶做教養(yǎng)嬤嬤，被人奉承著，哪受得了這樣的冷待？

    不必蘇老爺吩咐，教養(yǎng)嬤嬤對路嬌嬌怕是要狠狠敲打一番的。

    光是想想，平日面無表情的蓮媛，嘴角也忍不住露出一絲淺笑來。

    見她頗為幸災(zāi)樂禍，蘇懷云何曾不是如此？

    “看著吧，不出兩天，飛霜苑又得鬧起來的?！甭穻蓩蓮膩聿皇鞘裁绰犜挼娜?，有王秀詠縱著多年，早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若非如此，又怎會膽大到在蘇懷云的湯藥里動手腳，險些要了她的命？

    原本蘇懷云還想著，路嬌嬌身邊多了一個精明的嬤嬤指點(diǎn)，并非什么好事。

    琢磨著要不要離間她和教養(yǎng)嬤嬤，感情不在，嬤嬤自然沒那么用心幫襯。

    如今好了，不必蘇懷云費(fèi)心出手，路嬌嬌就把這么一顆好棋給得罪死了。

    想要再修復(fù)跟教養(yǎng)嬤嬤的關(guān)系，簡直是難如登天。

    蘇懷云沒料到，這次她卻是猜錯了。

    根本沒有兩天，飛霜苑就鬧起來了。

    蓮媛聽說的時候還有些吃驚，等打聽回來，卻有些無語了：“路小姐不服教養(yǎng)嬤嬤的管教，說她公報私仇，手心都快打爛了，又見不著夫人，便一頭撞柱子去了。倒是沒破相流血，額頭卻腫了一塊，夫人請了郎中過來，一派亂糟糟的，奴婢就不敢多打聽?！?/br>
    蘇懷云聽了，不由贊許道：“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打聽到這些已經(jīng)足夠了?！?/br>
    路嬌嬌居然學(xué)她撞柱子，實(shí)在叫人哭笑不得。

    難道路嬌嬌就不知道，第一回那才有作用，第二回就是東施效顰，不過徒增笑柄而已。

    尤其她因?yàn)榻甜B(yǎng)嬤嬤的事而撞柱子，教養(yǎng)嬤嬤是蘇老爺親自請來的，這不擺明是對蘇老爺不滿嗎？

    第84章 如紋

    路嬌嬌這回鬧得驚天動地，蓮媛不必費(fèi)心打聽就已經(jīng)知道不少。

    飛霜苑里貼身伺候路嬌嬌的丫鬟婆子都遭了秧，至于外院灑掃的粗使丫鬟和婆子倒是逃過一劫，正心有余悸，躲在外頭看熱鬧，忍不住小聲嘀咕。

    有人來問，自然知無不言，還拍著胸口，心里還有些后怕。

    這些粗使丫鬟和婆子以前還羨慕屋子里伺候路嬌嬌的大丫鬟，吃的用的精細(xì)得很，就只差路嬌嬌那么一點(diǎn)，賞錢和月銀也比她們要多。

    如今是誰都不羨慕了，看路嬌嬌犯錯，王秀詠不會拿她怎么樣，首先開刀的反倒是這些貼身伺候的丫鬟婆子們。

    如箐被趕出府去，如今在路嬌嬌伺候的是一個圓臉的丫鬟，她跪在地上磕頭，額頭早就被磕出血來，卻絲毫不覺得痛，一個勁地哀聲求饒。

    王秀詠是個厲害的，府外的人不知情，府里的丫鬟婆子們哪個心里不清楚？

    如今動了怒，若果不是她拼命把路嬌嬌扯住，只怕如今就不是額頭紅腫那么簡單了。

    見她磕頭實(shí)在得很，滿臉是血，王秀詠厭惡地皺了皺眉頭。

    身后的彩晴見狀，不悅地開口道：“你這是做什么，夫人還沒開口，你倒是把自己弄得頭破血流的，這是對夫人不滿了？沒伺候好路姑娘，如今求饒又有什么用？”

    圓臉丫鬟連聲告罪，眼圈都紅了：“奴婢去小廚房給姑娘端湯，聽說姑娘出事了，趕緊跑回來，伺候的丫鬟婆子都攔著姑娘，卻又不敢太靠近，奴婢只得豁出去，好歹擋了擋，沒讓姑娘磕得狠了?！?/br>
    她倒也沒有完全把自己摘出去，順帶還把其他丫鬟婆子都抬了抬。

    畢竟沒有她們在，路嬌嬌那兇狠的模樣，很可能把自己撞得厲害，破了相。

    到時候，一屋子伺候的下人都別想有好下場了。

    聞言，王秀詠挑眉，對這個聰慧伶俐的丫鬟倒是多看了一眼：“是個會說話的，但是沒護(hù)好姑娘，卻是實(shí)打?qū)嵉氖?，你們該如何賠罪？”

    圓臉丫鬟聽她的語氣有所松動，心下略略松了口氣，斟酌著答道：“回夫人，姑娘身邊伺候的剛接手沒多久，這才讓姑娘用得順手了，如今姑娘傷著了，沒有時間調(diào)教新下人，倒不如讓奴婢們戴罪立功，暫時在姑娘身邊照顧著，直到姑娘的傷好了，夫人再發(fā)落便是了?！?/br>
    倒是個乖覺的，既沒真的撇清關(guān)系，還有理有據(jù)把自己留在飛霜苑，連帶著所有的丫鬟婆子。

    若是王秀詠應(yīng)了，這屋里的下人怕是對她感恩不盡。

    見王秀詠沉默著，圓臉丫鬟又小心翼翼地道：“奴婢知道夫人心疼姑娘，只是飛霜苑剛換下一批丫鬟，再又換一回，傳出去，怕是對姑娘的名聲有礙，連帶著對夫人也不好?！?/br>
    這倒是說到王秀詠的心坎上了，路嬌嬌上回胡鬧，古琴的事讓她不得不換下丫鬟婆子們，免得她們說漏嘴，把事情宣揚(yáng)出去。

    才沒幾天，又換一批下人，不知情的還以為路嬌嬌是個心胸狹窄的，連伺候的丫鬟婆子都容不下。

    “也罷，你這丫鬟說得在理，就暫時記下你們的過錯，繼續(xù)伺候姑娘。若是沒伺候精心，或是讓姑娘又出什么事來，那就不會就如此簡單揭過。”王秀詠看著圓臉丫鬟，又問道：“我記得你是叫如紋？是管家的外侄女？”

    “回夫人，管家的確是奴婢的叔叔。叔叔提點(diǎn)奴婢，這才會到飛霜苑來伺候姑娘?！比缂y嘴里發(fā)苦，路嬌嬌一看就不是個好伺候的。

    前頭兩個大丫鬟的下場都不好，她被送來的時候心里也是不情愿的。

    但是管家收留了她，如紋感恩還來不及，怎能拒絕？

    沒想到才來幾天，路嬌嬌就鬧出這么大的事來，如紋險些就把自己給搭進(jìn)去了，以后真的牢牢盯著路嬌嬌才是，一點(diǎn)都馬虎不得。

    王秀詠點(diǎn)點(diǎn)頭，不愧是管家的侄女，倒是個懂事的，區(qū)區(qū)幾句話就讓人聽著燙貼：“好好照顧姑娘，暫時別然她出院子了，就說是我的意思。”

    她是一刻都不想在飛霜苑留下了，路嬌嬌越發(fā)讓自己失望，看來是時候趕緊打發(fā)出府才是。

    不然繼續(xù)下去，王秀詠只覺得自己心累得很。

    照顧蘇懷斐已經(jīng)自顧不暇，哪里還能顧及這個總是惹事的女兒？

    如紋乖巧地應(yīng)下，又給王秀詠磕了三個頭謝恩，這才起身送她離開了。

    王秀詠?zhàn)吡?，彩晴卻是留下來的，她盯著如紋，似笑非笑地道：“meimei真是好口才，愣是把一屋子的丫鬟婆子都保下了。只盼著你也能把姑娘勸著，莫要再給夫人添麻煩了?！?/br>
    如紋聽了，低著頭謙虛地道：“jiejie謬贊了，我也是情非得已，眾人能留下，那是夫人慈悲，哪里是我三言兩語能勸服得了的？”

    果真是個嘴皮子厲害的，留在路嬌嬌身邊倒是可惜了。

    彩晴心下嘆息，又道：“郎中留下方子，早晚何用一次，藥膏是每天要涂抹三回。夫人回頭送來的雪花膏能祛疤，等傷口結(jié)疤后再用，務(wù)必不能讓姑娘臉上留下半點(diǎn)痕跡，明白了嗎？”

    “是，我都記下了?！比缂y送走彩晴，屋里的丫鬟婆子這才心有余悸地上前來道謝。

    “不是我的功勞，只是夫人心善罷了。如今還是趕緊守著姑娘才是，湯藥一下，姑娘怕是很快要醒來了?！比缂y猶豫了一會，點(diǎn)了兩個心細(xì)的二等丫鬟和兩個粗壯的婆子，無奈道：“務(wù)必盯緊姑娘，不然再來一回，我們的小命可要保不住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