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jié)
☆、第三十五章:來日方長 書院里早已隨著季節(jié)漸冷清寂了許多,好些世家小姐都因身體原因相繼離開,回府休養(yǎng),然而趙清菡姐妹到底是想多學些東西,畢竟日后的六藝平律可是至關重要呢。 今日打早,趙清婉便隨著阿姐到問禮堂。 佩姑姑上次強調萬不可遲到分毫,今日倒果真是齊全。就連平日里最是容易晚來的六公主也早早列于席間。 “佩姑的話果然最是緊要?!睂幊性票揪涂床粦T太過嬌滴滴的小姐,往常對于那些女子沒少生嫌氣兒,今兒好容易這般齊整,心里頗有些得意,仿似都是因由她而來罷了。 “自是如此,畢竟佩姑發(fā)話,倒是未有人敢質疑?!?/br> 這話不假,本就聽人說佩姑是五殿下的奶娘,懿貴妃娘娘去得早,夏侯奕是將佩姑視作母妃來孝順的,無論是宮里何人都要顧及著佩姑,總是惹不起五殿下那位祖宗罷了。 就拿之前六公主的事兒來說,夏侯薇對佩姑的殷勤太過明顯不招佩姑喜愛,不僅如此,反倒被賢妃娘娘特意叮囑勿與佩姑有何沖突,明顯是看在五皇子的面上。公主尚且如此,對佩姑敬而遠之,何況她們這些女子,誰又傻到惹佩姑不虞。 “今年皇上有意派三殿下和五殿下親臨,就連太子仿似也在名單之列,你們聽說了嗎?” 不知是誰說了這么一句,方才還端正姿態(tài)的各家小姐如今好似炸開了鍋。 “此言當真?未曾聽父兄言明,若真是如此,那這陣勢豈不是又大了幾分?!?/br> “可不是嗎,往年天家倒也很是重視,只是不過是一個皇子而已,今年若是三個,竟還加了太子,那倒著實不一般了。” “六公主,此言可算得真?” 蔣如溪聽著周邊議論,倒也悄悄上了心思,好久未曾見過夏侯澤,就算是當時感覺有意無意的心思,如今怕是也不記得她是誰了。如今聽旁人提起六藝平律恐能一見,不可謂激動難抑。 “太子哥哥和五哥還未確定,只我三哥定是會前來看我?!?/br> 夏侯薇早就發(fā)覺蔣如溪對自家三哥存有旁的心思,倒也不戳破,更是故意透露這一消息,想來這妮子定是想念得緊。 趙清婉幾人自是聽到了這番說辭,夏侯薇眼中明顯的不屑與輕視,趙清婉看得清清楚楚,大概果真當局者迷。當年夏侯薇知曉趙清婉愛慕夏侯澤之時,與這般毫不掩飾的鄙夷神色如出一轍。 蔣如溪倒果真是動了心思,也是好事,不必趙清婉動手,仇人俱都自配鴛鴦。 趙清婉輕輕笑出了聲,有些出神的雙眸迷蒙間的水潤很是閃亮,夏侯奕進來之時,分明覺得自己心神亂了節(jié)奏。 他眼前的小姑娘似乎總是能帶給他好多驚喜,初見她臟兮兮的小臉,瘦弱萬分卻又堅毅非常;再見她仿似隔了好久,可依舊是那雙燦若星辰的水眸,那般確定就是她;之后的淡定從容,果決心狠;就算是那日宮宴作壁上觀的悠閑神態(tài)也該死的讓他沉醉;更別提醉酒之后憨憨傻傻的可愛多姿。她總是人前冷冷清清,壓抑性情,此時倒是難得一見的彎了嘴角,笑顏盈盈。 婉婉,你果真是我的克星,千萬人中,一眼所見只有你。 夏侯奕本是隨著佩姑而來,抑制不住想要見她的心思,跟來一看,連日來陰冷氣息總算是煙消云散,就連身旁跟著的陌顯也尤為慶幸,總算雨過天晴了。 此時倒是不太想進去了,唯恐拘謹太過,失了這份真實。 夏侯奕停下腳步,示意佩姑,自個兒便出了問禮院。 “好像是夏侯奕?!壁w清婉回過神晃到一抹絳紫色衣角,那大步流星的做派倒也無人模仿得來,不禁呢喃出聲,倒是有些旁若無人了。 “是誰?”看著趙清婉歪著腦袋看窗外,宋承云隨口問出聲,趙清婉怎敢直言,不過是隨口糊弄了過去。好在佩姑走了進來,倒也未有人再出聲。 佩姑照慣例掃視一圈,大概心里有數(shù),宮中之人自是自帶一股子氣勢,讓人直視不來。 有些人被佩姑掃視一眼竟不自覺攏了攏衣衫,頗有些不寒而栗之感。 “想來都清楚六藝平律的重要,禮藝判官仍舊是我與另外兩位宮中禮官,大家不必太過擔憂,只認真習練即可?!迸骞盟f依舊是平律之事,因得天家重視,此事也較為盛大,連日來幾位夫子俱都再三強調,平加了些許緊迫感。 趙清婉系上披風,倒不是被佩姑氣勢所嚇,許是昨日著涼,今兒倒是有些嚴重,總是一陣陣虛發(fā)冷汗。重生以來,事情的發(fā)展大都在其掌握,只是這身子骨瘦弱倒是無從改變,依舊是很容易傷風頭痛,別說家人擔憂,她自己也常常害怕,老天給不了她足夠的壽命,心愿未了便就這般含恨而去。 輕輕嘆口氣,又將心思收回席間,方才佩姑所說她也尤為看重,畢竟自個兒須得有所精進,在六藝平律中自是不能如上一世一般慘淡收場。她要頂著趙清婉的名字,洗刷之前的屈辱。 夏侯奕出了問禮堂,徑直走在去往女子住所的路上。因得天冷異常,路上也不曾偶遇旁人,倒是遇到幾位嬤嬤,先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行了禮,而后看五殿下未曾有何吩咐,便緊趕著退了下去。唯恐驚擾了這位性情冷漠的尊貴人,世人傳言五殿下夏侯奕冰冷如霜,得此一見倒也果真不假。只是那嘴角無意的翹起有些不一般了。 依舊是絳紫色的長衫,外披銀袍黑領麾衣裝扮越發(fā)顯得高大偉岸。秀發(fā)高高束起,無論是簡約的羊脂白玉發(fā)圈還是腰間無意顯露的精致行龍玉佩都可彰顯其不凡身份。再加那一臉的高深莫測倒是愈發(fā)威嚴起來。 今日獨獨加了一些捉摸不透的笑意,腳步也稍顯松快,周邊驟冷的氣息和蕭索的情形也未曾阻礙這點點的暖意蔓延。 對夏侯奕來說,除卻趙清婉,自是無人有這能耐,匆匆一瞥便可轉雨為晴。 待趙清婉自學堂歸來,夏侯奕便在海棠苑等待已久。 自蔣如溪被六公主牽至別處,這海棠苑就真正成為趙清婉一人獨居之所。別說陌冰明里暗中來去便宜,就連夏侯奕也是頗為自得。即使是有人在時,亦可做到來無影去無蹤,更不提此時光明正大在院中等候,簡直是自在得很。 “婉婉歸來,怎不知會一聲?”趙清婉看著夏侯奕一臉的悠閑自在便未曾出聲,也似乎是習慣久矣,倒也自顧自喝茶休憩,不發(fā)一言。 “呵,殿下好生逗趣兒,這海棠苑是婉婉閨所,可要知會何人?” 夏侯奕噗嗤一笑,完全不似方才冷傲模樣。隨手將披風一解,轉而披在趙清婉肩頭。秋風蕭瑟,這海棠樹下也頗有些冷寂,更不必說石凳寒涼,即使是有了墊子,也依舊透著冷氣兒。 “勿要解開,婉婉聽話?!?/br> 趙清婉并不愿披著夏侯奕的麾袍,這半年來,樁樁件件都離不開夏侯奕的視線。即使此時竟也習慣了有他在旁,這般略顯親昵的動作也是有些接受不來。何況,趙清婉最擔心的便是這習慣,前世真心錯付,今生竟不敢再交出自己,別提對方又是尊貴的皇子,趙清婉自嘲一笑,倒也未曾繼續(xù)解開披風。只是靜坐于此,陷入自己的回憶里。 夏侯奕并不知曉趙清婉因何而笑,美則美矣,卻無限凄苦,眉頭緊凝只覺心疼不已。 “婉婉,你莫疑我真心,我自會一直在你身側?!?/br> 若說夏侯奕洞悉異常便是這般讓人害怕,一眼既知心中所想,雖不大知曉緣由,但其中深意竟是一語中的。 類似這般的直抒胸臆,趙清婉自是清楚得很,然終究是難過心防,直直未曾言語。重任未完,豈可兒女情長。 “殿下說笑了,蒼鷹翱翔于長空,又豈是雀鳥可以相伴?!?/br> “安知汝乃雀鳥乎?” 夏侯奕眼神犀利,直直射進趙清婉心房,往日里言之鑿鑿,伶牙俐齒的趙清婉在夏侯奕面前也沒由來失卻底氣。 “來日方長,自可分明?!?/br> 良久,趙清婉只出此言,氣勢明顯弱了幾分,不愿再糾結于此。 奈何夏侯奕邪佞一笑,又一副盛氣凌人之姿。 “的確,來日方長,自可分明?!?/br> 說罷,便轉身離去,原須得詳談之事也未曾來得及細說,雖已隱隱感受趙清婉似有動搖。然到底心防難消,一時倒也無轍。無往不勝的夏侯奕屢屢在趙清婉面前吃癟,倒是苦了陌家兄弟,對殿下這陰晴不定的性子越發(fā)捉摸不透了。 前些日子,皇上派曹公公送至的花名冊,陌顯也是看見的,雖有些詫異皇上此舉,到底是為著殿下著想。 怎料翻遍了整本的冊子,也未曾找尋到趙小姐的名諱,本以為年齡未夠,許是有此限制。奈何竟發(fā)覺京中有名望的世家小姐,無論年歲均一一在列。以此看來,怕是皇上故意此為,不過是謹防著將軍府罷了,自是不會在此時給將軍府外戚的身份,以免真正威脅皇權。 為君如此,本也無可厚非,怎奈殿下心心念念趙氏清婉將門嫡女,頗有非卿不娶之勢,為得這一事,父子關系不僅未曾緩和,倒是更加緊張了幾分。 當然,夏侯奕或者永奕宮中的人自是不會在陛下面前道明真相,不過,私下里也很是擔憂,這趙清婉太過難以控制,恐誤了殿下大業(yè),不是什么好事。 ☆、第三十六章:華陽郡主 “殿下,表小姐就在前面,是否要去探望?!?/br> 說話的是陌遇,兄弟幾人,最是思維縝密,心思細巧之人,對于趙清婉對自家主子的影響也是最為擔憂,如今只求主子稍稍偏離些心思,如此最好。 “不必,你將食盒送去便是?!?/br> 本還有些許郁結的夏侯奕,此時冷不丁聽陌遇一提,方才想起女學之中除了婉婉還有自家表妹徐韶雪,雖自小一起長大,到底不喜與人太過親近。 若說應著外祖與舅父吩咐,在京都自是妥善照應著,五殿下的表妹,名頭一打出去,有了身份,自是無人敢惹。誰也不愿碰觸這位冷殿下的霉頭。到底還是日子順意,夏侯奕差人伺候著,在書院也有佩姑往來照應,徐韶雪雖是孤身一人在京,倒也自在得很。 每日里有專人供她使喚,再有夏侯奕日日派人送至食盒,若說徐韶雪這京外小姐的名頭按理未有多少地位在。然夏侯奕這一頗為關照的情分自是警醒了諸位有小心思的不安之人。 然,一應物什安排俱是妥妥當當,只是自個兒未曾親自露面,一來回避著女眷之所,二來也不愿引人注目。不過,說到底,還是記恨著那徐韶雪的母親罷,到底隔著人心。 當年光景,眼看著懿貴妃撒手人寰,尊遺愿撫靈回和州。還未安魂,夏侯奕的舅母也就是徐家如今的主母徐安氏便迫不及待設計自家嫡妹安嬈攀爬同去的皇上龍床。 昭帝待懿貴妃情深意真,自是不會如此作為,震怒之下一劍斬殺其妹安嬈,到底顧念著徐家二老,只褫奪去徐安氏誥命封號,此事方才作罷。 然徐安氏哭訴苦心,恐徐家沒有在宮中之人,不知曉皇上心意,不過是為當年還未站穩(wěn)腳跟的五殿下夏侯奕早做打算罷。徐家長子很是疼愛自己夫人,改變不了其心意,又恐傷了與夏侯奕情分,只得帶著妻兒與徐家二老,一并退居和州,也算是舅父的彌補了。 夏侯奕自是對徐安氏的“恩情”記憶尤深,五年來,每每想起,很是感念。回和州之時,也只是在外行居,再未在徐府落腳,與外祖,祖母,舅父當然也還親近有佳,只是那徐安氏,自是容不下她。若非顧念徐家旁人,徐安氏早就被皇上和五殿下剮邢多次也未嘗不可。 拋開徐安氏,徐韶雪與其母自是有所不同,天真爛漫,聰敏機警。性情與懿貴妃很是相像,就連眉眼之間的風情也自有一種相似。懿貴妃在世之時,本就十分喜歡她,原因與皇帝未有女兒臨世,也喜歡有個嬌嬌俏俏的小姑娘常伴在側,在京都之時,時常接進宮中同住。當做公主來養(yǎng),自小便被懿貴妃請封為“華陽郡主”,封號跟隨公主的“華”字做擬,也是郡主中從未有的稱號,受寵可見一斑。 夏侯奕雖厭惡徐安氏,到底未株連徐韶雪,不過,覆巢之下豈有完卵?到底還是因著此事疏遠了許多。 自離京去往和州后,華陽郡主到底再未有當年的風光,就算是前年重回京都,顧著夏侯奕的臉面,華陽雖得到許多人的討好諂媚,然華陽清楚,不過是依附著夏侯奕罷了,離開殿下表妹這一身份,她徐韶雪什么都不是。 如今的徐韶雪安安分分,就像是墻角那不起眼的夕顏,美麗溫婉,卻又謹慎微小,將自己滲到塵埃里,當然,她回來不過是顧念著往日那一廂情愿,不知還要等到幾時。 梅園中不似海棠苑有些清冷,反而是冰枝寒梅,疏影清雅。雖未到花期,到底是頗具生命力,只待寒冬霜雪滋潤,凌寒自開,花香滿園。 華陽郡主身披織錦斗篷,還是初入京時,佩姑差遣宮中繡娘縫制,如意云紋的樣式時隔幾年仍然時新得很,衣料也是頗有考究的錦緞,乍眼看去那華美嬌人,一座眾人也是獨此翩然之姿。 陌遇聽候五殿下差遣來送食盒,來此方得見表小姐與眾位小姐同樂,倒也未掃她興致,還頗有些撐腰之意。 “陌遇請表小姐安?!?/br> 陌遇一聲鏗鏘回應,眾人方才扭頭。 “陌遇大人,今日怎的是你來?”徐韶雪興奮跑到陌遇身前,一時又鎮(zhèn)靜下來,“勞煩了,華陽多謝你?!?/br> 徐韶雪將陌遇手中的食盒接過遞給身后的丫鬟。 往日里不過是宮中一小太監(jiān),或是佩姑送來,今日夏侯奕身邊陌家兄弟親來,徐韶雪有些欣喜,攥著手帕往陌遇身后看去,似是盼著仍有旁人。 “今日本是殿下要來,只皇上所托政務繁忙,殿下恐有耽擱,這才派陌遇前來,表小姐勿要見怪?!?/br> 陌遇自是看清楚華陽郡主這一探頭的小動作,心中暗自搖頭。 “無礙,表哥忙正事要緊,改日華陽進宮看望表哥就是?!?/br> 皇宮是何等戒備森嚴,哪里是尋常人可隨意出入的地方,華陽這隨口一句改日進宮探望,無疑是為自己撐起場子,你看,華陽郡主的身份自是旁人比不得。 此話一出,其余圍坐的各家小姐都是滿眼的欣喜與艷羨,按捺不住心神又唯恐沖撞了貴人,一個勁兒的尋思,該如何討好這位華陽郡主。 “表小姐請便,那陌遇先退下了?!?/br> 陌遇方才最擔憂之事無非是自家主子對趙家清婉的獨一之心,出言提及表小姐無外乎是想著夏侯奕分一分心神,此時倒是有些失望了,徐韶雪這小心思果真是不少,借著勢頭攀爬的能力倒也與她母親萬分相像,失卻了小時候純真燦爛的勁兒頭,不愿多待,便匆匆告退,到底是為她撐了場面。 陌遇走后,華陽郡主有一瞬愣神,留在原地褪去方才滿臉欣喜的模樣,與鮮亮的衣衫有些不大相稱,明明是精致可愛的臉頰,此時倒是有些黯然無光。 “郡主,”席間眾人都在小聲討論著,一旁的小丫鬟見華陽在走神,輕輕推了推她,“郡主可是不適?” 關切之色尤顯,徐韶雪這才回過神來。又翹起了嘴角,笑彎了眉眼,拿出一貫的歡喜神色,讓人看了喜慶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