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jié)
紅鷲心思一轉(zhuǎn),當即明白她的用意,亦學著她的樣子轉(zhuǎn)了幾圈。 “王妃,咱們是不是迷路了?” “怎的走了一會便不見人了?明明方才還見著她的?!鼻厝艮〗辜钡氐?。 正在此時,一名內(nèi)侍經(jīng)過,認出是端王妃,連忙上前行禮。 “奴才給王妃娘娘請安。” “公公來得正好,方才我與大皇子妃二皇子妃一起出宮,途中卻有宮女前來稟,說是皇后娘娘有事尋我。我跟著她走了一陣子,也不知是她走得太快還是我走得太慢,不過眨眼的功夫便不見了她的影子,我又不識得路,也怕會誤了皇后娘娘之事,敢問公公可否為我引路?”秦若蕖如遇救星般,一口氣地將前因后果道了出來。 紅鷲聞言有幾分意外地飛快抬眸望了她一眼。 那內(nèi)侍先是一怔,而后略有遲疑地道:“皇后娘娘受了禮便要往敬慈殿拜祭,這會子想來已經(jīng)在敬慈殿了……” 王妃自然不會說謊,再說,還有大皇子妃與二皇子妃作證呢,那說謊的必是那名宮女了?;屎竽锬锝袢盏男谐贪才诺脻M滿的,又哪有空閑召見他人。 到底是在宮里浸潤多年的人精,他很快便想明了當中的彎彎道道,掏出腰牌呈于秦若蕖眼前,恭敬地道:“奴才是含秀宮的首領太監(jiān)蔡萬福,皇后娘娘這會想必抽不出空來,不如王妃先行回府,待皇后娘娘得了空,奴才方將此事稟報娘娘,王妃意下如何?” 秦若蕖仔細地辯認了他的腰牌,又認真記下他的容貌,這才放心地點了點頭。 “如此也好,多謝蔡公公?!?/br> “不敢當王妃謝,王妃請隨奴才來,奴才為您引路?!?/br> 秦若蕖又再客氣了幾句,迅速地與紅鷲對換一眼,這才由著那名喚蔡萬福的內(nèi)侍此著她往宮門外走去。 她一路走,一路用心記下路線,直到見不遠處一身親王儀服的陸修琰那挺拔的身姿,眸中頓現(xiàn)喜色。 “前面便是宮門,奴才還有差事在身,便且告退了?!辈倘f福躬身告辭而去。 此時的陸修琰亦發(fā)現(xiàn)了她,神情略一怔愣,隨即快步迎了上來。 秦若蕖亦急步朝他走去,走得近了,一把揪住他的袖口,委屈地喚了聲:“陸修琰……” 陸修琰見狀一驚,借著寬大袖口的掩飾輕拍拍她的手背,柔聲道:“回去再說?!?/br> “嗯?!?/br> 紅鷲沉默地跟在兩人身后,經(jīng)此一事倒是對這個性情怪異的王妃有了新的認識。 跟在秦若蕖身邊這般久,初時她也有些看不懂這位王妃,可慢慢也便發(fā)現(xiàn)了,王妃雖然多數(shù)時候瞧來單純天真,但有時候卻冷靜得教人心驚,似今日這般倒好,恰在兩者之間。 坐到回府的車駕上,秦若蕖本想直接撲入陸修琰的懷中訴委屈,可頭上金冠又大又重,著實有些不大方便,唯有可憐兮兮淚眼盈盈地望著他。 陸修琰不知怎的竟有幾分好笑,明明穿著一身再莊重沉穩(wěn)不過的王妃儀服,可卻配上這小兒女的神情,著實有趣。 秦若蕖敏感地察覺他臉上淺淺的笑意,頓時更委屈了,生氣地拂開他拉著自己的手:“人家都快嚇死了,你還笑!” 陸修琰連忙收斂笑意,伸手去摟她的腰,秦若蕖推拒幾回便也由他了,只是仍是一臉氣哼哼的表情。 “是我不好,在宮里發(fā)生了什么事?”陸修琰摟著她哄了她幾句,這才問起正事。 秦若蕖當下便將發(fā)生之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他,末了還眨眨水汪汪的眼睛好不可憐地道:“可嚇死我了,人家又不是有意偷聽的,多虧了長公主給我指路,否則還不知又會誤闖何處呢!本來我是想著到皇后娘娘處躲避一會,后來一想,萬一被查到,豈不是連累了皇后娘娘?皇上喜歡的是別人,娘娘已經(jīng)很可憐了,若是再為了我……”說到此處,她的情緒相當?shù)牡吐洹?/br> “你做得很對,此事若是牽連上皇后娘娘便不好了?!币曰屎蟮纳矸?,確實不宜牽扯上這種事。 他皺著眉,臉色凝重,卻不是在想宣和帝與許倩瑜之事,而是在想到底是何人竟敢光天化日之下陷害自己的妻子。 背后之人是獨針對自己或者阿蕖一人,還是想要挑撥端王府與皇兄的關系?畢竟,就算阿蕖被發(fā)現(xiàn),皇兄看在他的份上也未必會傷害她,但日后……而他自然會護著妻子,如此一來,兄弟之間想必或多或少會留下心結(jié)。 “……陸修琰,那個什么倩瑜是什么人?皇上為何會與她……皇后娘娘那樣好,他怎么能喜歡別人呢?”秦若蕖難過地揪著他的袖口問。 陸修琰嘆息一聲,他也是頭一回聽到這個名字,況且宣和帝比他年長許多,對他年輕時之事他又哪會清楚。 他安慰性地拍拍她的肩膀,憶起她方才轉(zhuǎn)述的宣和帝與許倩瑜對話,不答反問:“你便不擔心皇兄真應了她的請求,將呂家姑娘賜給我么?” “你又不會要……”秦若蕖悶悶地應了一句。 陸修琰心中一暖,為了她這無條件的信任。 他的傻姑娘啊…… 他嘆息著展臂摟緊她,側(cè)過臉去在她臉頰上親了親。 “嗯,本王家財不豐,養(yǎng)王妃一人剛剛好,多了就養(yǎng)不起了?!?/br> “胡說,人家才沒那么難養(yǎng)呢!”秦若蕖嬌嗔地輕捶他一記。 陸修琰笑著抓著那小粉拳送到唇邊親了親,定定地注視她一會。 說起來,今日這丫頭的表現(xiàn)倒真是讓他刮目相看,若是她的另一面性情如此行事倒也不算什么,可這傻丫頭平日看來大而化之,純真到近乎白紙一張,到了關鍵時候卻能保持冷靜,迅速判斷形勢并作出有利決定。 他突然有些好奇,若是這丫頭沒有經(jīng)歷當年那場血腥事,而是在父母兄長疼愛下無憂無慮長大,又會長成何等性情? 只是,這個答案他也許一輩子都無法得到了。 他有些遺憾地嘆息一聲。 *** 回到王府,因晚上還有宮宴,加之也心疼妻子一番險遇,陸修琰遂哄著她先去歇息一陣,待看著她睡去后,他才到了書房,喚來紅鷲詢問宮中發(fā)生之事。 “屬下發(fā)現(xiàn)不妥趕過去時,已經(jīng)不見了那名宮女,只有王妃一人,屬下無法,生怕皇上會發(fā)現(xiàn),唯有帶著王妃急忙離開?!?/br> “可有留下什么痕跡?”陸修琰追問。 “應該沒有,王妃經(jīng)過之處雪并沒有積得很厚,加之今日雪大,現(xiàn)場腳印很快便淹沒了,屬下自問輕功尚可,沿路也注意著,想來并沒有留下什么痕跡。”身為端王曾經(jīng)得力的下屬之一,基本的反追蹤技能她還是懂得的。 陸修琰這才松了口氣。 不管怎樣,若是皇兄發(fā)現(xiàn)阿蕖曾出現(xiàn)在現(xiàn)場終究麻煩,從皇兄待那刑夫人的態(tài)度可知,此女在他心中地位不低,情之一字最讓人莫測,他也不敢肯定皇兄會不會為了那刑夫人而對阿蕖不利。 88| “王爺,是否需要派人進宮查一查幕后指使之人是誰?”見他突然不說話,紅鷲試探著問。 陸修琰搖搖頭:“不可?!?/br> 他身為親王,若是派人查宮中之事,那便是逾越,亦是對兄嫂的不尊重,人與人之間要長久融洽地相處下去,離不開恪守本份四個字。 只是……若是就此不聞不問終非他的性情。 想了想,他便低聲囑咐了幾句,紅鷲聽罷應了聲“屬下明白”便躬身退出。 宮中之事還是應該由宮里之人處理,皇嫂身為后宮之主,那人又是借她的名義欺騙了阿蕖,想來皇嫂亦必想早日揪出那人。 想到今日種種,陸修琰輕敲著書案,眉頭緊緊地皺在一起。 想不到皇兄竟然心中另有所屬,但是如此未免對與他同甘共苦多年的皇嫂不公。還有那刑夫人倩瑜到底又是什么人?與呂家又是什么關系?竟會為了呂家小姐而求到皇兄跟前。 種種疑問縈繞心房,牽扯到兄嫂私事方面的他自然不好去查,只那刑夫人倩瑜言語當中扯到自己身上,那他便不可能坐視不理。 他揚聲喚了句“長英”,下一刻,長英應聲而入。 *** 正房內(nèi),原本已經(jīng)被陸修琰哄睡過去的秦若蕖緩緩地睜開了眼眸,當中精光四溢。 到底是誰?是誰要針對秦四娘? 能夠在宮中設局,當中必定牽扯到宮中勢力,而且這股勢力必定不弱,是康太妃,還是別的什么妃嬪?世間上絕對沒有無緣無故的針對,可是秦四娘那性子……還是說對方?jīng)_著的是端王,或者說……她? 她心中一凜,越想越覺得對方針對的是端王或者她自己的可能性更大。端王位高權(quán)重,行事又是雷厲風行不留情面,結(jié)怨必定不少。 至于她自己……常嫣?她真正出手對付過,想必也已經(jīng)結(jié)下了仇的,并且對方此時又在京城的唯有常嫣一人。 可是常嫣與宮中勢力有關么?又或者說宮中會有什么人會與常嫣聯(lián)手對付自己? 腦子越來越亂,只要沒有確定對方針對的是她還是端王,一時半刻也猜不出幕后主指是何人。 *** 鳳坤宮中,紀皇后接過宮女呈上來的茶啜了幾口,待覺口中干燥稍解后,這才用錦帕輕拭了拭嘴角。 正在此時,貼身大宮女斂冬一臉凝重地走了進來,伏在紀皇后身邊一陣耳語。 “什么?!”紀皇后震怒非常,用力在寶座扶手上一拍,怒道:“簡直欺人太甚!” “王爺將此事告知娘娘,想來也是希望娘娘能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畢竟,那人竟敢借娘娘名義行事,可見……”斂冬沉著臉,也是相當惱火。 紀皇后此時已經(jīng)漸漸冷靜了下來,雙唇緊緊地抿著,臉色卻瞧來有些莫測。 許倩瑜,她終于還是回來了…… 下一刻,她又嘲諷地勾了勾嘴角,前所未有的疲累洶涌襲來。 二十余年的夫妻,二十余年同舟共濟、生死相隨,無論她再怎樣努力,終究還是比不過那人在他心中的位置。 此時此刻,她終于體會到當年懿惠皇后的心情,亦明白她曾經(jīng)對自己說的那番話的意思了。 “娘娘……”見她默不作聲,斂冬有些擔心地輕喚。 紀皇后回過神來,端過茶盞又再呷了幾口,而后冷靜地吩咐:“去查一查今日各府進宮朝賀的命婦及她們帶進來的侍女?!?/br> 斂冬一時不解,疑惑地抬眸望來。 紀皇后冷笑一聲道:“那人專門挑在負責引路的內(nèi)侍離開之機現(xiàn)身,卻又不怕進宮頻繁的兩位皇子妃認出,足以見得她不懼本宮在宮中尋找她,如此只有一個可能,那便是她不是宮里之人。 “奴婢明白了,引路的內(nèi)侍因為清楚人事安排,所以能拆穿她的身份,而兩位皇子妃卻不能。再者,今日能出現(xiàn)在宮中的非宮里人,唯有各府夫人及她們的侍女。宮外之人能在宮中行事,可見宮中必有同謀。奴婢這便讓人細查各宮……” “不必如此麻煩,只需查宣仁宮、碧陽宮、章和宮便可,尤其是宣仁宮江貴妃,需重點徹查!” 斂冬又是一愣,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問:“娘娘為何如此肯定那同謀必出自這三宮之一?” “宮外人又怎敢在宮中多耗時間,必是希望盡早成事,而只有這三宮位置才離那‘宮女’現(xiàn)身帶走端王妃之處最方便,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xiàn)。這三宮嬪妃當中,江貴妃其胞兄當年被端王妃嫡親伯父告發(fā)以致丟官流放,此案又是端王經(jīng)手?!?/br> 所以,若說后宮嬪妃當中何人最惱恨端王夫婦,非江貴妃莫屬。 斂冬恍然大悟,正要領命而去,忽又聽紀皇后叫住自己:“找個機會讓大嫂進宮一趟?!?/br> 斂冬應了聲‘是’,見她再無其他吩咐,這才福身離開。 紀皇后靜靜地坐了半晌,唇瓣越抿越緊。 憐惜呂家姑娘用情至深,所以想要成全她?既然如此憐惜她,本宮干脆做個人情,讓她長長久久地陪伴你身邊! 許倩瑜,別怪本宮心狠,要怪就怪你獨霸著自己夫君的同時,還不忘勾著別人的夫君! 本宮當年不懼你,如今自然更加不會懼你! 一絲狠厲從她眼中一閃而過,不過瞬間,那雙美目又再恢復了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