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jié)
一時間,與天極榜相關(guān)的所有信息,都成為修真界炙手可熱的大新聞,更別提一百年前,那隆石真君又研制出一個天極宗門榜,將除五大山門之外的所有宗門按照表現(xiàn)出的綜合實力排名,排出了百名宗門排行榜,此榜一出,亦是令修真界風云變色,另有一番角逐。 當然,天極榜受到推崇的同時,修真界也有許多反對聲音。其中以兩大論點為主流:其一,雖然天極榜是經(jīng)由天極石判定修士資質(zhì)來確定排名,但還是阻攔不了一些修士的好勝心,修真界時而也會發(fā)生為了爭奪榜單排名釀成的慘劇。其二,爭名奪利好虛名,又怎能修得道心?君不見五大山門從來不摻和這些事,人家的弟子照樣碾壓各大宗門。 以曲笙目前的實力,還有這拖后腿的宗門,天極榜這種高大上的榜單離她很遙遠,她也從未將天極榜作為自己的目標。 她現(xiàn)在的目標非常簡單,一是全力沖擊筑基期;二是收夠五個徒弟,好好培養(yǎng)起來,爭取在壽限到之前能帶出靠譜的接班人來。 宗門什么的,能撐住不散,就是她的造化了。 修真界綿延十萬余年,五大山門中又有衍丹門這樣位專精丹藥煉成的門派,將丹道發(fā)揚光大,目前修真界在丹藥上的造詣已登峰造極,又因能夠隨身攜帶的芥子石越來越普及,人人都能種靈植,再稀缺的草藥,只要有心也能找到。在這種環(huán)境下,只要經(jīng)脈正常,靈根不那么糟糕,筑基期和金丹期對修士們來說,是單純靠丹藥就能達到的境界。筑基用的筑基丹,金丹用凝元丹,雖然價格不菲,卻是很容易就能買到的丹藥。 但曲笙卻不一樣,她經(jīng)脈凝滯,好在煉氣期的丹藥靈力沒那么強,她這身修為也是師父尋了許多秘法加修煉生生提上來的,若是服用筑基丹這種靈力充沛的丹藥,只怕死得更快些。曲笙想筑基,只能慢慢攢足了經(jīng)脈中的靈力,然后一次次去沖擊。當然眼下,還是多多賺錢給弟子們買筑基丹,一粒一千靈石,想想就催人老。 “嚴琮未經(jīng)本座允許,擅自離開宗門,罰抄門規(guī)五十遍,正巧延啟剛拜師,你便跟著你三師兄一起抄吧,三日后正好是你們四師伯講經(jīng)的日子,沒完成的不準聽課,”曲笙不緊不慢地道,“紂南不用準備飯食,既然有了‘紅袖’,為師定保你們錦衣玉食?!?/br> “多謝師父?!?/br> 魯延啟興高采烈,康紂南一臉淡定——師父這種跟“錦衣玉食”相關(guān)的許諾,聽一聽甜一甜耳朵也就罷了。 只有嚴琮的臉垮了下來,他還以為師父能饒他一次呢,蒼梧派那花式百出堪比駢文的門規(guī),抄起來能要人命! 曲笙抱著琴看向夏時,露出極無害的笑容來:“夏道友,來聽個曲兒不?” 夏時:“……” 曲掌門的琴,恐怕并不是那么容易聽的。 這一次不用鮮花引路,曲笙跟他一起來到客房外,在花圃中焚香架琴,兩人對坐品茗,曲笙手指已按在琴弦上,卻沒有動。 “夏道友出手利落,以拳斗法,莫非是體修?”她說完,才輕挑慢捻地彈出一個悠遠的音。 實際上,曲笙心里遠沒有這么輕松,青極宗派出的兩個嘍啰被她態(tài)度強硬地打臉,后面只怕還有損招等著。對她來說,天下之大,已沒有蒼梧的容身之地。一個煉氣后期掌門支撐的宗門,放在任何一個地方,都只是一塊待烹的肥rou,今日不是青極宗下手,也會有其他人覬覦,眼下她能拉攏的,也只有這位身手了得的夏道友了。 “算不得體修,略懂一些而已,倒是曲掌門,出手也不似尋常法修。”修長的手指捏著精致小巧的茶杯把玩,夏時坐姿筆挺,脊背幾乎呈一條直線,像是一柄未出鞘的劍。 “我的經(jīng)脈靈根其實并不適合修煉,不知上輩子修了什么大德,六歲時遇到了我?guī)煾噶韬U嫒耍讲抛呱闲薜酪煌?,哪怕資質(zhì)不好,我也從未懈怠,想走一個以武入道的路子,因此我不算體修,只能算是個不倫不類的武修。”她低聲道,琴上泛出一串清冽如泉的奏鳴,似是心境,似是心聲。 夏時淺酌一口,道:“曲掌門獨力經(jīng)營宗門,著實不易?!?/br> “事到如今,我便直說了,夏道友有一副好身手,又無門派牽掛,可愿在我蒼梧做一名客卿長老,享門派供奉?” 他笑道:“方才出手,曲掌門不是已經(jīng)答應(yīng)在下常住蒼梧了么?現(xiàn)在又要我繼續(xù)出力,說不得還要沖鋒陷陣,那么……曲掌門又能給我什么好處?” 曲笙的琴音明顯黯淡了下去。 “道友也看到我這門派,弱的弱,殘的殘,唯有問道之心,赤誠一片……道友固然是尋棲身之地,可惜小宗門求生艱難,若蒼梧被吞并,道友豈不是又要流離失所?難道道友便忍看蒼梧同絕地觀一樣被吞并嗎?”她曉之以理動之以情,“更何況我蒼梧派,寧死也不會淪為他人附庸?!?/br> 一番話慷慨激昂,她指下琴音驟然哀婉,清越錚鳴,像是雛鳥渴望掙脫牢籠。 夏時忍不住嘆氣,絕地觀這個假身份本就是他用來做扣兒的,只是沒想到用得這么早。他微微露出猶豫的表情,此時此刻心里想的卻是,如果有一天她知道自己身份的真相,不知會是什么表情。 “當時絕地觀被吞并時,我無力阻止,心中一直……也罷,我會盡力而為。”夏時放下茶杯,“但是蒼梧的情況,還請曲掌門詳細告知我?!?/br> 曲笙停下?lián)崆?,她站起身一拜到底,喜道:“這么說,夏道友是同意做蒼梧派的客卿長老了?大善,我愿舉全派之力供之,絕無隱瞞!” “……等等,我什么時候說要當客卿了?”夏時及時閃身,不肯受她這一拜。 曲笙抬起頭,瞪著一雙眼睛水汪汪道:“客卿非門派中人,卻受門派供奉禮遇,只是逢門派大難時才予以援手,若蒼梧真的被吞并,客卿也可以來去自如,夏道友,這個名分并非對你的束縛,而是蒼梧的誠意!” “道友還未查證我身份,不怕我身懷秘密,心懷不軌,給蒼梧帶來災(zāi)難嗎?” 曲笙苦笑道:“不瞞道友,眼下蒼梧已遇難關(guān),要是走不過這一步,還談什么將來?夏道友放心,本座‘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全都仰仗夏道友了?!?/br> 夏時心情更復(fù)雜了,蒼梧的情況比他預(yù)想的還要糟糕,他本來制定的循序漸進計劃幾乎都沒用上,便如此順暢地達到了混進蒼梧的目的。 不知道為什么,開心不起來…… 他送出一道柔和的勁力將曲笙服起來,正色道:“既然曲掌門如此誠心,那么今后,便請掌門大人多多指教了。” 曲笙笑得明媚:“夏道友客氣,從今日起,咱們就是一家人了?!?/br> 她這副模樣落在夏時的眼里,像是一只得償所愿的小狐貍,那種不能太嬌慣的想法又冒了出來,他咳了一聲,沉吟道:“那貴派的供奉……” 曲笙彎腰抱起琴,突然頓了一下,表情無辜地道:“我這就去給夏道友賺供奉,至于本座的那些徒兒,就先餓上幾頓吧……” 夏時:“……那好吧,供奉的事我不著急,但是貴派總有個供奉客卿的章程吧?” “蒼梧從未有過客卿,若是夏道友不嫌棄,我會抽出門派盈利的一成,作為道友的供奉?!?/br> 這一成盈利可大可小,若是那種大型宗門,絕對是一筆巨款,但是在蒼梧來說,恐怕連七塊靈石都沒有吧? 夏時側(cè)過身為曲笙讓路,無奈道:“那在下便期待蒼梧蒸蒸日上,若掌門有什么吩咐,我一定隨叫隨到?!?/br> 曲笙欠身行禮:“夏道友有心了,不過我現(xiàn)在去的地方,你大概幫不上忙。” “何解?” “我要去艷陽樓?!?/br> 夏時一愣。 修士并不斷七情六欲,他們知道何為歡愉,卻不會耽于歡愉,又因雙修可以促進雙方修為,所以露水情緣也是有的,愿共同承擔天道因果的雙方,還可以結(jié)為雙修道侶。 仗著天資聰穎,夏時幼時也算博覽群書,長大后自然知道男歡女愛是怎么回事。在進角子街之前,他對這些世俗生活還停留在書本認知上,真正進了萬丈紅塵,他才知道聲色犬馬、紙醉金迷是個什么概念。 夏時從小受正統(tǒng)教育長大,潔身自好不說,還略有點兒潔癖,對這些花樣兒是真正沒興趣。當時溫娘子的冒犯雖然沒往心里去,但如果進了那搖曳生姿的艷陽樓,他不敢保證自己的脾氣。 而且他完全沒想到曲笙會去那種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