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jié)
夙遲爾看著謝初今,呆了。這反差也太大了好么! 謝初今好心情地又重復(fù)了一遍。 夙遲爾揉揉眼睛,心不在焉道:“哦……”她心里正刮著颶風(fēng)呢,巨浪滔天的。天哪,原來大胡子大叔是個這么俊朗的公子!她心里如是想著,嘴上一不留神就將心里的想法說了出來,“哥哥,你真好看!” 謝初今無語地看著她,在心里不無遺憾地想,這姑娘長得倒是挺可愛的,沒想到是個缺心眼兒。 謝成韞和唐樓守在宋晚門口,一人倚在竹欄桿上,一人背靠竹欄桿。 天色近黃昏,遠(yuǎn)眺是一望無垠的枯枝敗葉。海棠花的花期算是長的,短的兩個月,長的可達(dá)半年。十二都天的這片林中,栽種的皆為花期最長的秋海棠,一年有大半的時間常開不謝。 眼下,偏偏是到了海棠花凋零之際。 謝成韞不由就想到了虛若和宋晚,于是,這滿目的枯敗頓時變得無比刺眼。 第59章 (五十九) 視線中出現(xiàn)一個人影。 是天寅抓完藥回來了。疾步掠過湖面,飛上竹樓,喘著粗氣道:“老大,藥抓來了!” “我去熬藥?!碧茦堑馈?/br> 謝成韞從天寅手中將藥接過,對唐樓道:“我?guī)闳N房?!边呑哌厗柼煲?,“交代你打聽的事情怎么樣了?” “虛若師父應(yīng)該暫時不會有事,聽人說,受了十幾鞭之后便被唐穩(wěn)叫停,目前被關(guān)在伽藍(lán)寺?!?/br> “為何是關(guān)在伽藍(lán)寺?”謝成韞不解。 “這就不知了。不過,老大,后面發(fā)生的事才叫人震驚呢!”天寅接著說道,“你猜今年的小山劍會,最后勝出的是誰?” “是誰?” “竟然還是唐穩(wěn)!史上第一個蟬聯(lián)小山劍會魁首之人!還有,虛若師父的兄長,也就是梅家家主,在比試過程中受了重傷,據(jù)說情況不妙?!?/br> 謝成韞冷冷道:“死了才好。” “還有更博人眼球的,那唐家家主連任武林盟主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宣布開始魔教清剿。弄得群情激奮,在場人人振臂高呼,直叫囂著要將魔教滅除,斬草除根?!?/br> 謝成韞看了看唐樓,他正在將一包包的草藥倒入藥罐中,聽了天寅的話,也沒什么反應(yīng),仿佛此事與他無關(guān),要被清剿的對象也不是他。 她心中忽然一動,魔教清剿要開始了么…… 這一世,雖然個別人、某些事的軌跡被唐肅強(qiáng)行篡改,但大體的走向卻始終未曾變過。就像于大道上行駛的馬車,不論中間拐過多少道彎,經(jīng)過多少個分岔,仍然會到達(dá)既定的終點,早晚的問題。 這一世,由于唐肅的干預(yù),她與唐樓之間的孽緣沒能成型。但是,宋晚卻代替她成為了那個被娘家背棄、被夫家追殺的人。 這一世,唐肅機(jī)關(guān)算盡,暗中安排,仍是沒能阻止她恢復(fù)修為。 這一世,唐樓早早地被唐肅盯上,卻僥幸逃過一劫,陰差陽錯地又回到了天墉城。只是,他的青梅竹馬另有其人,他的一腔赤誠也全都給了別人,他生命中最重要之人的位置,也被人取代。 取代就意味著糾正。 所有因唐肅而起的變數(shù),都在被一股無形的力量修正,將偏離方向的馬車引回正道,引向既定的終點。 對于她和唐樓,既定的終點是什么? 死。 她似乎漸漸能夠參透戒嗔大師那一番話的含義,為何戒嗔大師告誡她不能與執(zhí)念糾纏。 只要再糾纏,她和他便會回到前世的軌跡,那個必死無疑的既定的終點。 謝成韞不動聲色地看了唐樓一眼,他手執(zhí)蒲扇,正對著熬藥的紅泥爐扇風(fēng)。這一世,沒了她,他反而活得更恣意不羈了。也幸好,這一世的他心里是沒有她的,那就讓他一直如此灑脫地活下去罷。 各自安好。 至于謝家,前一世,在她死前,謝家仍是安然無虞的。 想到這里,謝成韞松了口氣,放下心來…… 伽藍(lán)寺的一間僻靜的禪房,正中墻上一個碩大的“禪”字。 虛若閉眼盤腿坐在“禪”字下,手腳被手臂粗的鐵鏈綁著,上半身不著寸縷,胸前是縱橫交錯的十?dāng)?shù)道猙獰的鞭痕,傷口皮rou外翻,還在滲著血。 一直淡泊平靜的面上,眉心緊攢,卻不是為的身上的痛楚。他的心似被投入沸騰的油鍋,無時無刻不在受著煎熬。 小晚,他的小晚…… 唐肅推門而入,走到虛若面前,冷冷地俯視著他。 “虛若師父,看起來精神還不錯。” 虛若閉目不理他。 “好好養(yǎng)著,留口氣在,我還指望著師父再幫我個大忙?!?/br> 虛若募地睜開眼,“你又想做甚么!” 唐肅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想讓你贖罪?!?/br> “小晚的事也與你有關(guān),是不是?!” “是又如何?” “你為的甚么?!小晚與你無冤無仇,她做錯了甚么,你為何要害她!” “她做錯了甚么?她錯在不該嫁給趙緩之?!碧泼C冷笑,“因為,趙緩之注定要受這世上最極致的羞辱,注定要一輩子活在世人的嘲笑中!要怪就怪她命不好,被自己的心上人放棄,不得不嫁給那樣一個男人。虛若,你現(xiàn)在知道心痛,早干嘛去了?!非要等到真的失去了,才后悔莫及,晚了!如何,失去心頭愛的滋味還不錯罷?” “唐肅,你這個人渣?。?!”虛若怒到幾乎失去理智,咬緊著牙關(guān),額頭青筋勃發(fā),試圖從鐵鏈中掙脫,鐵鏈深深嵌入rou中。 “我勸你別做無謂的掙扎了,好好留著這條命,才能好好地贖罪。” 唐肅淡淡地睨了虛若一眼,轉(zhuǎn)身。 “你別走!”虛若叫住他,“你把我關(guān)在我徒兒曾住過的禪房,你究竟想做甚么?!” 唐肅背對著虛若,面色陰森,“我想做甚么?我費盡心思才折斷的翅膀,卻被你輕易地接了回去。我精心養(yǎng)大的金絲雀,被你放走。你現(xiàn)在問我,我想做甚么?你說,你是不是得配合我把她抓回來?” 說完,大步走了出去,轉(zhuǎn)了個彎,進(jìn)入另一間禪房。 墻上也是一個碩大的“禪”字,只不過“禪”字下的人身著一身藏青色道袍,梳著道髻,顯得格格不入,給人一種違和之感。 “道長,此處如何?”唐肅問道,“這里是她生活過三年的地方?!?/br> 何濤答:“甚好。只要是留有被驅(qū)魂者殘存氣息之處,俱可?!?/br> “那就有勞道長了,這一回,務(wù)必要成功?!?/br> “放心。你不要忘了答應(yīng)過我什么,你的事了了,便輪到我了?!焙螡媛督棺浦?,眸中是極力隱忍的狂躁,“你最好不要讓我等太久?!?/br> 唐肅笑了笑,“道長急什么,眼看謝成臨的三十六歲壽辰就快到了。” “壽辰?”何濤眸中兇光畢露,面容扭曲道,“好!壽辰好!貧道已經(jīng)很多年不曾給人賀壽了!” …… 宋晚醒來,喝下唐樓開的藥之后,腹痛漸漸得到了緩解。身體上的痛苦是止住了,心里的傷卻在不可抑制地擴(kuò)散加劇,外人一點辦法也沒有。 她不吃不喝,也不說話,牙關(guān)緊咬,人似入了魔怔一般,一雙曾經(jīng)明如朝暉的眸子空洞無神,像兩道泉眼,源源不斷地冒出guntang的淚,浸得雙目血紅。 任誰,受到這種羞辱和打擊,都難以承受。更別提,還是在深深愛著的人面前,當(dāng)著那么多的人被羞辱。這種打擊,足以毀滅一個人的心智。 戒癡不過是受人指使,幕后之人到底是誰! 謝成韞看得心酸至極,莫名煩躁,想不出說辭來寬慰她,只得一言不發(fā)地抱著她,輕輕拍著她的背,不住地她耳邊小聲安撫?!八蝚iejie,別怕,一切都結(jié)束了,別怕。” 宋晚仍是一言不發(fā),眼淚越流越多。 謝成韞與唐樓對視一眼,嘆了口氣,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擔(dān)憂。 唐樓突然開口道:“宋姑娘,你的仇已經(jīng)報了,惡人已當(dāng)場斃命?!彼戳丝此瓮淼纳裆?,在她的眼中看到一絲動容,繼續(xù)說道,“虛若師父還沒救回來,生死未卜,你不能倒下?!?/br> 宋晚終于有了反應(yīng),伏在謝成韞肩頭嗚咽起來,而后哭聲越來越大,像是要將心中的難受宣泄一空。 謝成韞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哭過之后,宋晚才像活了過來。 活過來的宋晚,堅強(qiáng)得出人意料。雖然沒有半點食欲,仍是勉強(qiáng)用了大半碗粥。 再之后,她神色平靜地讓謝成韞和唐樓去休息。謝成韞不放心,她便柔聲安慰道:“阿韞,我真的沒事了,你們快去休息罷,我也要好好睡一覺,休息好。我會好好的,我還要等他回來呢。” 謝成韞見她確實精神好了很多,便同意了,留下天寅守在門外。 半夜里,在宋晚門外打盹兒的天寅被宋晚輕輕搖醒,他揉了揉惺忪的雙眼,打了個哈欠,“宋jiejie,有什么事?” “阿寅,我想向你打聽個事。” “jiejie想問啥?” “你知道虛若師父被關(guān)在哪兒?” “這……”天寅猶豫了,他不知道該不該告訴宋晚。 “阿寅,我擔(dān)心得睡不好,你告訴我好不好?不然,我整宿都要睡不著了。你告訴我,好讓我安心地去睡覺?!?/br> 天寅一聽急了,宋jiejie怎么能睡不好呢,這樣對她的身體不好,于是將虛若被關(guān)在伽藍(lán)寺的事告訴了宋晚。 宋晚聽后,果然回去睡了。 孩子覺多,過了沒多久,天寅便又沉沉睡去了。 天蒙蒙亮,天卯起來小解,回房的途中,經(jīng)過檐廊時,迷迷瞪瞪看見個影子從宋晚的房間閃了出去,徑直躍向湖面,朝海棠林奔去。 他猛一醒神,來不及多想,朝那個影子追了過去。他人小,追出海棠林很遠(yuǎn)才追到。 大吼一聲:“站??!” 那人回過頭。 “宋jiejie?!” “阿卯,你怎么跟來了?” “jiejie,你這是要去哪兒?” “阿卯,我去找他,你別管我,外面危險,你聽話,回去?!彼瓮淼?。 “危險?那我更不能拋下你了!那樣太沒義氣!”天卯努努嘴。 宋晚急道:“阿卯,你還是個孩子,沒人會怪你不講義氣。你跟著我不安全,你乖,快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