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jié)
路鳴看了眼趙真,心頭有點(diǎn)失望,默默地退下去了。 趙真見他這么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樣子,蹙眉道:“怎么了?” 第二十五章 怎么了?能是怎么了。他出門在外,為她奔波,為趙家奔波,可他回來,齊國公卻說她院子里收了個男人,還是將來給趙家傳宗接代的! 本來沈桀是不信的,但進(jìn)了屋見他們有說有笑便信了八分,想起齊國公說的時候眉開眼笑的樣子更是氣不打一處來:“長姐將方才那人放進(jìn)院中,是真的存了收房的心思嗎?” 趙真以為他匆匆回來是有什么要事,卻不想是問這個,當(dāng)下眉頭皺的更深了:“你急匆匆來就是我為了和我說這等小事?這不該是你cao心的事,你才歸京不久,剛剛掌管了南衙十六衛(wèi),要把更多的心思放在軍中?!?/br> 沈桀一向是個冷靜自持的人,可每每到了趙真面前便焦躁的像個毛頭小子:“長姐的事我不能不放在心上,就算長姐要招婿,也不能自降身份配這等粗莽之輩!”他越說越激動,又見她不為所動,揚(yáng)聲道,“難道長姐重活一世,便要如此糟踐自己嗎!隨隨便便找一個委曲求全?” 趙真聽完哐的一聲把茶杯拍在桌上,杯子瞬時四分五裂,掉了滿地殘?jiān)骸胺潘粒∧悄阌X得趙家現(xiàn)下仰仗于你,我的事情便由得你來置喙了?” 這一聲重響加之她的怒斥,讓沈桀冷靜下來,曲身跪地道:“子澄不敢,子澄只是怕長姐委屈自己?!?/br> 他如今也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兒了,給她跪地認(rèn)錯,趙真氣便消了一些,緩和了聲音道:“我自己的事情我自有分寸,這世間還沒有誰能委屈的了我。你也為將多年,也該懂得我們這些刀尖舔血的人從不會把情愛之事放在心上,又怎會為這種小事委屈?我不勉強(qiáng)你娶妻納妾,也是覺得為將者不該在這種事情上太過拘泥,情愛都是那些有閑情逸致的人才會去想的,你的關(guān)心不敢用在這上面。” 沈桀現(xiàn)下不敢再反駁她,低頭道:“子澄謹(jǐn)遵長姐教誨?!?/br> 趙真嘆口氣道:“起來吧?!崩^而招呼他坐下,拿了個茶杯斟上茶水遞給他。 沈桀恭敬接過飲了下去,溫茶入喉,沈桀也平靜下來,覺得自己方才是太過莽撞了,愧疚道:“方才是子澄太過莽撞,子澄誠心懺悔,望長姐不要動怒……” 趙真搖搖頭:“我又怎么會真的生你的氣,你也是關(guān)心我。”話雖這么說,但趙真對沈桀今日的不理智很不理解,不免想起之前那次醉酒,她隱隱覺得是發(fā)生了什么事,加之陳昭那句模糊不清的話,總讓她心中有疑慮,而且那日她喝醉酒以后竟變得渾身乏力,實(shí)在是不尋常。 想著,趙真道:“上次飲酒,你尋來的那些酒里可有會致人乏力的?” 趙真突然又提起上次的事情,沈桀心頭一慌,忙解釋道:“絕對沒有!我是不會害長姐的!” 趙真疑惑的看了眼他,道:“我沒有懷疑你,只是問問,你一會兒命人將上次喝過的酒都再尋一壇送過來,里面怕是有我喝了脾胃不適的,以后要避著些?!?/br> 沈桀聞言忙起身道:“子澄這就去辦!”說罷人便轉(zhuǎn)身出去了,好像有十萬火急的事情等著他。 趙真微微蹙眉,不面對這個一直信賴的弟弟產(chǎn)生了疑慮,要不說陳昭是個手段高明的人,隨隨便便一句話,便讓她對她這個義弟生了疑心。 * 明夏侯府。 此時的付允珩一臉的苦大仇深,邊扎馬步邊看書,抬眼瞄了下不遠(yuǎn)處低頭批閱文書的陳昭,他好似腦頂長了眼似的,他一看他,他就立馬抬頭瞪了過來,付允珩忙低頭繼續(xù)埋頭苦讀。 誰能想到啊,他隨便這一請請了這么一尊大佛回來,這尊佛不是別人,就是他血親的外祖父,本來仙逝了的太上皇。要不是上次需要他裝病,他這九五之尊的外祖父還要在他身邊潛伏呢。 我的親娘哦,您怎么就有個這樣的爹呢?現(xiàn)下外祖母也不知道他這般苦楚的境遇,伸冤都沒處去!就算是抱他那皇舅舅的大腿,皇舅舅還自身難保呢,說不定還要罵他把外祖父引了回來。 這時丞相安排在陳昭身邊的親衛(wèi)匆匆進(jìn)來,附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陳昭眉心一蹙,道:“讓人盯緊了?!?/br> 親衛(wèi)得令退下,陳昭在手下的文書上又寫了幾筆才合上,將批閱好的文書鎖進(jìn)鐵鑄的盒子里,走到付允珩面前。 付允珩立馬抬起一張獻(xiàn)媚的臉,可沒了當(dāng)日那個跋扈小侯爺?shù)臉幼印?/br> 陳昭對他溫和一笑:“珩兒,想你外祖母了沒?我們?nèi)タ纯此绾???/br> 知道自己是被利用,但付允珩立馬乖巧點(diǎn)頭:“想了,特別想,恨不得立馬到外祖母面前去!”萬萬沒想到,他那個小表姨,竟是他親親的外祖母,他當(dāng)時還調(diào)戲了她呢,想他外祖母當(dāng)時沒一掌劈了他,是真心寵愛他。 陳昭對他滿意的點(diǎn)了下頭,回屋洗了把臉換了身衣服,重新將面具戴上才同他出府。 付允珩瞧著他這細(xì)致的模樣在心里腹誹:戴面具洗什么臉啊,外祖母說的一點(diǎn)錯也沒有,窮講究。 兩人隨著帶路的護(hù)衛(wèi)先一步到了明月居候著,這里是趙真的產(chǎn)業(yè),而路興源早年便在這里當(dāng)管事,他后來老了,現(xiàn)在是他長子子承父業(yè),一家人也還住在明月居的后院里,趙真今日便是到這里看望她那位故友。 要不是面具擋著,陳昭現(xiàn)在的臉色是真的不好看,有個蠢蠢欲動的義弟她還不夠,還招惹到曾經(jīng)的故人身上去了,她莫不是真想來個“廣納后宮”?雖然他也知道是齊國公那個老糊涂一心撮合,但趙真若是半點(diǎn)意思也沒有才不會浪費(fèi)這個功夫! 付允珩也知道外祖母院里進(jìn)了個男人,好像是外曾祖父準(zhǔn)備招的女婿,他也是佩服,明知道外祖父這個霸王龍活著,還敢給外祖母送男人,果然是名副其實(shí)的“虎”將。 不過多時,一行人馬便來了,付允珩再看外祖母便是另一番滋味了,沒想到外祖母年少的時候還是挺可愛的,也沒老了以后那么兇神惡煞的,雖然外祖母對他一向很和善,但是看外祖父的眼神比活剝還生猛。 付允珩見一個身材略顯消瘦的男人快步走到外祖母馬前,向她伸出手,似是要扶她下馬,外祖母在馬上看了他一眼,最后將手放在他掌心里借力下來了。他不禁稱奇,他外祖母可是老了去狩獵都不會讓人扶的主,那男人不會就是妄想撬外祖父墻角的男人吧?真是好膽識。 付允珩正想著,突地被人從背后推了出去,暴露在外祖母眼前,他尷尬一笑,沖她道:“小表姨,好巧啊,你也來這里吃飯???” 趙真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他身后的陳昭一眼,不動聲色的收回了自己的手,挑了下眉頭道:“是啊,真是太巧了,就好像知道我今日會來這里一樣?!?/br> 付允珩怎么會聽不出她的玄外之意,得虧他臉皮夠厚,道:“可不是嗎!我還以為小表姨想念我,知道我今日來這里吃飯?zhí)貋砼加瞿?!?/br> “呵呵。”趙真冷笑了一聲。 付允珩忙獻(xiàn)上討好的笑容,看了眼路鳴轉(zhuǎn)開話題道:“不知這位是?” 趙真瞥了陳昭一眼,道:“我的朋友,你叫他路叔吧?!?/br> 路鳴已經(jīng)猜出了眼前的人是明夏侯世子,趕忙躬身惶恐道:“世子身份金貴,草民不敢當(dāng)!” 趙真伸手拉直了他的身子,揚(yáng)聲道:“有什么不敢當(dāng)?shù)模啃辛?,進(jìn)去吧,在門外說話算什么樣子啊?!闭f罷自顧自先進(jìn)去了,路鳴趕忙跟了上去。 付允珩湊到外祖父耳邊道:“外祖父,您看這怎么弄?要不要給那小子點(diǎn)臉色看看?” 陳昭瞥他一眼:“按兵不動,不要惹你外祖母厭煩便好?!?/br> 付允珩拍拍胸脯保證:“您放心吧!外祖母最喜歡我了,我干什么她都不會厭煩我的!” 陳昭瞪他一眼:呵?他這是在炫耀嗎? 他們進(jìn)去以后,路鳴作為主人已經(jīng)在安排了,他先對趙真道:“家父年邁,現(xiàn)下正在歇息,小姐先與兩位貴客用午膳如何?” 趙真點(diǎn)點(diǎn)頭:“行,先吃點(diǎn)東西吧,不要把他吵醒了,等他醒了再見便是?!?/br> 路鳴感激的看她一眼,熱切道:“小姐想吃什么,我現(xiàn)下便去安排?!?/br> 趙真對他溫和一笑:“隨你,這里你清楚,你點(diǎn)什么我吃什么?!?/br> 路鳴被她笑得臉一紅:“好,我……我讓廚子做拿手的好菜去!”說罷匆匆往后廚去了。 這般郎情妾意,付允珩小心翼翼瞄了眼面具下的外祖父,自己縮了縮脖子:完嘍,暴風(fēng)雨要來了。 第二十六章 路鳴走了以后,如今的管事路興源的長子路霄便來了,路霄年紀(jì)就比較大了,已經(jīng)年過不惑,許是經(jīng)年累月的cao勞,頭發(fā)白了一半,顯得尤為老態(tài),但身子看著十分壯實(shí),比路鳴要高大不少。 他進(jìn)來以后告罪道:“不知幾位貴客前來探望家父,家父年邁,睡的迷迷瞪瞪的時候好一會兒起不來身,還勞各位久候?!甭废鲋磊w家小姐是自己的東家,但因著有外人在,又不能表示的太熱絡(luò)。 趙真笑道:“無妨,我方才已經(jīng)和路鳴說過了,等老爺子睡醒了再來便是,我今日不急,久聞這里名品佳肴甚多,便好好嘗嘗?!?/br> 正說著話,樓下響起了鑼鼓聲,路霄解釋道:“今日的戲開演了,我替幾位貴客把簾子挑開,諸位可以聽聽?wèi)?,今日請的德園戲班,在京中的戲班里算得上是前三了?!闭f著,他走過去把垂著的竹簾別上,視野一下開闊起來。 這酒樓建的頗為獨(dú)特,一樓有個大戲臺,二樓的雅間把竹簾打開一樓的戲臺便一覽無遺。 路霄又告了幾聲罪退了出去,付允珩站在窗邊探頭探腦看了幾眼,回身對他們道:“上面看不真切,左右還沒上菜呢,我下去瞧幾眼去?!?/br> 開玩笑!這屋里就剩了他和外祖父、外祖母,戰(zhàn)火燃起以后傷及他這個無辜可怎么辦?不逃還等著挨劈啊!付允珩自然是趕緊逃了。 屋里就剩下他們兩人,趙真現(xiàn)下是都看明白了,冷冷的哼了一聲:不錯啊,果真先她一步把外孫收編了。 陳昭抿了口茶,先發(fā)制人:“是你教的好外孫,這便沉不住氣了,沒出息?!?/br> 趙真瞥他一眼:“難道不是你教的好外孫嗎?騰出地方來才好方便他外祖父做點(diǎn)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情啊?!痹?jīng)的君子,現(xiàn)下可愛做些不要臉的事了。 本來和她隔著一個位的陳昭聞言起身坐到她身旁,沒氣惱反倒叫陣:“那你做嗎?” 趙真嘖了一聲,很是嫌棄:“叫陣者技藝不精,我自是無心應(yīng)戰(zhàn)?!?/br> 陳昭聞言抿了下唇,想起上回的事他也覺得很丟人,但眼下從口舌上掙個輸贏也沒意思,倒不如以后真槍實(shí)彈的時候再論英雄,便道:“正因技藝不精,才望將軍屈尊指教,知道將軍身經(jīng)百戰(zhàn),但也不能見了新人忘了舊人,連應(yīng)付都懶得應(yīng)付了,莫非近日cao勞,現(xiàn)下力不從心?” 嘖嘖嘖,瞧瞧這口才,想問她有沒有收房不直說,這拐了彎抹了角的試探,還連帶奚落她一番,土別三日當(dāng)刮目相看啊。 趙真捏了個瓜果塞進(jìn)嘴中嚼了嚼,慢條斯理道:“近日cao勞,確實(shí)力不從心啊。”我將計(jì)就計(jì),你待如何? 陳昭聞言不動聲色,但手里握著的茶杯水紋微蕩,偏他還平靜道:“想當(dāng)年將軍龍虎之威,徹夜激戰(zhàn)不見勢微,又何來乏力之說?現(xiàn)今乏力,想來是伺候的人不周,該換人才是?!?/br> 趙真對他的口才真是佩服了,奈何實(shí)力太弱讓人惋惜:“因而閣下便毛遂自薦嗎?你那彈指的功夫,確實(shí)不會讓我乏力?!?/br> 其實(shí)付允珩并沒走,正在門外偷聽外祖父和外祖母交鋒呢,聽見這污力十足的對白,趕緊捂住要爆笑出聲的嘴。萬萬沒想到,曾經(jīng)龍椅上那般威嚴(yán)的外祖父私下里竟這么會撩sao,還有彈指的功夫是什么鬼?外祖父時間這么短? 趙真耳力極佳,聽見門外的動靜,揚(yáng)聲道:“好孫兒,外面聽不真切,進(jìn)來多好啊。” 付允珩渾身一激靈,趕緊跑了。 本來淡定的陳昭整個人都不好了,想起自己剛才說的話被外孫聽去了,耳根都紅了起來,氣惱道:“你知道他在外面!” 呵呵,破功了吧?趙真笑容滿面的看他:“起初不知道,但是他剛才在憋笑我才發(fā)現(xiàn)的?!闭f完又一副幸災(zāi)樂禍的樣子,“所以有的話不能瞎說,讓人聽去多不好啊?!?/br> 陳昭猛地灌了口茶下去,將杯子重重放在桌上,咬牙道:“受教了!” 趙真洋洋得意。 這會兒路鳴回來了,后面跟著幾個伙計(jì)端著菜,進(jìn)來以后對趙真解釋道:“廚房里人手不夠,我?guī)椭藥椎啦?,這才回來慢了。”說罷四下看了看,“世子呢?” 趙真伸手讓他坐下,道:“下去看戲去了,不用理他,哪幾道是你做的?我嘗嘗?!闭f完拿起筷子四處瞧了瞧。 路鳴抿唇一笑,指了幾道:“這幾道是我做的,有的在府里的時候也給小姐做過,小姐不如先嘗嘗大師傅做的,這道鴨絲豆卷特別好吃,我給你包一個?!闭f罷拿了張豆皮,將鴨rou絲粘上醬料,添了些小菜卷了卷遞給她。 趙真身為太上皇后什么稀奇的吃食沒見過,卻還真沒見過這個,虧了是她自己的酒樓,她自己竟不知道都有些什么菜。那么多人掙破了腦袋想踏上的金鑾殿,實(shí)則就是牢籠,將這天下的繁華隔絕在外。坐在最高的位置上,卻如井底之蛙一般。 趙真接過來嚼了嚼吞下去,贊賞道:“還真好吃,你會做嗎?” 路鳴立馬點(diǎn)頭:“會做,樓里的菜式我都會,以后小姐想吃,我天天給小姐做?!?/br> 趙真呵呵笑道:“那我還真撿到了個寶?!?/br> 路鳴抿唇有些不好意思,招呼陳昭道:“這位公子也嘗嘗?!?/br> 陳昭淡淡點(diǎn)了個頭,拿了筷子夾了道菜吃,避開了路鳴所做的那幾樣。 路鳴才無心看陳昭喜歡吃哪個呢,一門心思給趙真布菜,談起這些菜式的來歷源源不絕。 他正要把一道韭菜雞蛋夾進(jìn)趙真碗里,一直沒說話的陳昭卻出筷擋道:“她吃不得韭菜,吃了韭菜胃里會不舒服?!?/br> 路鳴聞言一愣,看向趙真:“小姐不能吃韭菜嗎?” 趙真瞥了陳昭一眼,沖他點(diǎn)頭道:“也沒什么大礙,就是吃了以后轉(zhuǎn)日會拉肚子?!?/br> 路鳴一聽有些詫異,默默打量了陳昭一眼,這位公子雖然戴著面具,但舉手投足可見不凡,一定也是個舉足輕重的人物,此人和小姐是舊識嗎?若非很熟怎會知道小姐的忌口?他又看向趙真,見她無心解釋兩人的關(guān)系,也不好主動問,畢竟他身份卑賤,沒有權(quán)利質(zhì)疑小姐的事情。 再繼續(xù)布菜的時候,路鳴就沒那么侃侃而談了,整個人安靜了許多。 趙真察覺到了他的變化,但也不想和他解釋自己的事情,自陳昭以后,她沒什么心思哄男人了,能跟她就跟,跟不了就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