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節(jié)
“它受了傷,我是瞧著太可憐才帶回來的?!?/br> 聽到這句話,黑貓打了一個激靈,連忙拖著一條瘸腿可憐兮兮的向著葉綰綾走去,杏兒準(zhǔn)備去抱它,卻被他一爪子拍開。 玉潤在一旁看著愈發(fā)覺得好笑,靈機(jī)一動道:“綰綾,我瞧著這貓,不大喜歡人靠近似的。” 葉綰綾聞言,也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熟料玉潤又道:“我記著兒時我在堂舅家,我有幾個姐妹們也養(yǎng)過貓,那會子聽她們講說,這貓啊要是喜歡誰,就會舔她的手指還沖著她搖尾巴呢。” “當(dāng)真?”葉綰綾不疑有詐,頗為認(rèn)真的思量一番而后答道:“這貓不曾如此對我,看來它只怕也不喜歡被人圈養(yǎng)?!?/br> 黑貓都要急死了,將玉潤千刀萬剮碎尸萬段的心思都有,只可惜當(dāng)著葉綰綾的面,它自然不能放肆,只好冷颼颼的回望了玉潤一眼,當(dāng)真甩了甩尾巴,屁顛屁顛的沖著葉綰綾跑去,邊跑還邊用舌頭在嘴邊舔上一圈,裝出十分乖巧的模樣。 見到此情此景,葉綰綾大為詫異,但也沒仔細(xì)想,只是怕他牽扯到傷口,連忙躬身將它從地上抱起。 杏兒在一旁看著滿臉艷羨,然而葉綰綾卻渾然不覺,滿心只惦記著昨夜葉緋到底同玉潤說了些什么。 玉潤自然知曉她的顧慮,便立刻將她迎進(jìn)了內(nèi)室,寢房中,二人相視而立,卻都不知該如何開口。 最后還是玉潤率先打破了沉默。 “綰綾,你放心,你哥哥他現(xiàn)在過得很好?!?/br> 玉潤干巴巴的吐出這一句,眼角的余光卻掃見那黑貓幽怨的小眼神兒,額角的青筋不由得跳了幾跳。 “真的?”葉綰綾的情緒很是復(fù)雜:“那他現(xiàn)在……還在么?” 問出這個問題,葉綰綾卻反而顯得更加忐忑不安,抱著黑貓的懷抱也緊了緊,掌心不由自主漸漸汗?jié)瘛?/br> 玉潤頓覺頭大,就在她猶豫不決的時候,突然聽到那黑貓又低低叫了兩聲,可聽在她的耳中卻變成了一句清晰的。 “不可說實話?!?/br> 如此說來,非夜并不想讓綰綾知道自己如今藏身于這只貓的軀體之中了? 想到這里,玉潤不由得嘆息一聲,扯謊道:“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走了,綰綾,你希望他還一直陪在你身邊么?” 葉綰綾的唇抖了抖,終究是用力搖了搖頭:“不,我希望他不要再做孤魂野鬼。” 聽罷,玉潤又忍不住長嘆一聲:“你的意思,若是日后有機(jī)會,我定會幫你轉(zhuǎn)達(dá)的?!?/br> 葉綰綾這才露出些許欣慰的神情,抽了抽鼻子點頭道:“我這一世,欠哥哥良多?!?/br> 她霸占了那人的身份,最后還連累那人命喪黃泉,更重要的是,那剝皮之痛,他竟生生替她受了。 葉綰綾越想越是揪心,卻忽然聽到玉潤溫柔的嗓音在耳邊響起。 “綰綾,你有沒有想過,若是葉緋沒有這么做,只怕會比現(xiàn)在的你還痛苦?!?/br> “誒?”葉綰綾抬眸,晶亮的眸子里劃過一絲疑惑不解。 “他之所以這么做,應(yīng)當(dāng)就是希望你平安無虞吧?!庇駶櫩戳艘谎劭s在葉綰綾懷中的黑貓。 “如果他當(dāng)時沒有代你受過,沒有替你去死,應(yīng)當(dāng)會比你更加悔恨,所以一切都是他心甘情愿,若非如此,他也不會想辦法抹去你的記憶,所以守你此生平安喜樂,應(yīng)當(dāng)是他最大的心愿了吧。” 葉綰綾一怔,心口像是被什么握住了一般,有痛感,卻更多的是溫暖。 她深吸一口氣,用力點了點頭。 “女郎,女郎!”這時門外突然響起杏兒急切的呼喚聲,玉潤收斂了心神,連忙將房門打開,熟料一腳買入門檻的人不是杏兒,反而是謝明珠身邊的心腹婢子。 “我都說了我們家女郎有客人在!”杏兒上氣不接下氣的追了上來,可惜身板太過瘦小,攔不住那高高壯壯的侍婢。 玉潤瞟了一眼謝明珠的侍婢,臉上也露出幾分不愉,那婢女是察言觀色的行家,自然明白的自己恐怕已是得罪了玉潤,連忙陪笑道:“奴婢魯莽了了,只是我們女郎有急事,想請王姑娘過去一趟?!?/br> 謝明珠找她能有什么好事兒,玉潤立刻警覺起來,不知怎地就聯(lián)想到昨夜謝玨悄悄潛入自己房中之事。 難不成真么快,她就知曉此事了? 明明覺得毫無道理,可玉潤就是隱約的有些害怕,這個謝明珠著實邪門的很,她明明手里捏著不少自己的把柄,可卻始終裝成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可是不是的又蹦跶出來膈應(yīng)自己,當(dāng)真……難纏的很。 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玉潤只好硬著頭皮問道:“不知明珠meimei找我有什么事?” 那侍婢臉上頓時露出十分為難的神情,眼睛若有若無的瞟過葉綰綾的方向。 葉綰綾雖然不善言辭,但畢竟是個聰明人,連忙對玉潤頷首行禮道:“我先回去了?!?/br> 玉潤點頭,隨后又瞥了那婢子一眼,笑道:“jiejie且等我換身衣服,這就過去?!?/br> “那就麻煩女郎動作稍快一些了?!?/br> 看著婢女如此膽大妄為的提醒她們主子,杏兒仰起頭氣憤的發(fā)出一聲冷哼,然后拉著那侍婢向外走去。 這一回,侍婢沒有再掙扎,二人一出門,玉潤便換了一身外袍,相比于早上那件樸素的樣式,這件則更正式一些。 因為上一回突然邀請玉潤去洛陽王府的事兒,玉潤現(xiàn)在想想還心有余悸,謝明珠這丫頭鬼點子太多,她可怕半路又被謝明珠拐到什么貴女或者親王的宴會上去。 熟料等到玉潤同那侍婢出了小院,對方?jīng)]有將玉潤帶向謝明珠的院落,而是直接朝著二門外走去。 玉潤心生疑惑,連忙張口詢問,可那婢女卻是神秘一笑,輕聲答道。 “女郎莫急,等到了地方,您就知道了?!?/br> 她的語氣雖然如常,可玉潤卻在其中嗅到了一絲危險的味道。 ☆、第082章:朱砂 雨后初霽,空氣中氤氳著淡淡的泥土馨香。 玉潤直跟那侍婢出了二門,才發(fā)現(xiàn)不遠(yuǎn)處停著一輛馬車。 這是要去哪兒? 玉潤心中不由得打鼓,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那馬車的方向,忽間車后走出一個身段窈窕的人影,那人身著一襲淺紫色抹梭妝花月華裙,正巧笑嫣然的望著自己。 “玉潤jiejie,”她甜甜的叫了一聲,白里透紅的容顏那般嬌俏,微彎的柳眉配著半含笑意的杏眸,如玉潤是個男子,只怕是身子早已為之酥掉半邊。 雖然十分不愿意承認(rèn),可玉潤不得不說謝家人的長相都是人中龍鳳,就連最不爭氣的謝球,那張帶著邪氣痞笑的小白臉都足以迷惑一眾女郎。 “不知meimei相邀,是有何事?” 玉潤大為迷惑不解,索性就開門見山的問了出來。 謝明珠的笑容仍舊看不出絲毫破綻,她的態(tài)度也是一如既往的親昵,十分熱情的走上前挽起玉潤的一只胳膊,直接將她拉上了馬車。 “jiejie同我去了就知道了,到時候,您謝謝我還來不及吶!” 她的聲音甜甜,任誰都無法忍心拒絕,玉潤澀然一笑,也沒掙扎便主動走了上去。 她倒是要看看,這丫頭還能整出什么幺蛾子! 若是真的給她惹毛了,也不用顧忌謝玨,親自動手狠狠收拾她一頓! 謝明珠自然不知道玉潤此時心中所想,仍舊頂著一張人畜無害的笑臉,笑嘻嘻的說:“其實告訴jiejie也沒什么,祖母說眼瞅著就要換季,只怕jiejie走得匆忙并沒有帶太多夏季的衣裳……” 這一點阮氏的確猜得沒錯,玉潤在王府的時候,新安公主千方百計的給她穿小鞋,諸如衣裳月例一類都是能省則省,她現(xiàn)在那幾套能夠撐門面的華服,大多還是在會稽的時候,周氏做主給做的。 只是事實雖如此,自己卻不能這樣平白受了謝家的里,更何況她現(xiàn)在的情況已經(jīng)送回借著謝道韞的面子在蹭吃蹭喝了。 于是她連忙推拒道:“不必了,我已吩咐文嫗將尺碼送去了成衣店,若是再做,豈不是浪費?!?/br> 這句話自然是在撒謊,玉潤心中清楚不日大軍將前往南安,所以別說是制衣裳,就連甘露寺的那筆寶藏她都派人去通知了法照大師,先用來買地種糧,因為至少十年內(nèi),洛陽城還是絕對太平的。 只是這樣交代好一切的行為她自然不能跟謝明珠說。 謝明珠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像是一副信以為真的模樣,旋即哈哈笑道:“玉潤jiejie不必?fù)?dān)心,女兒家哪有嫌棄自己衣裳多的。” 玉潤心知盛情難卻,只好勉強(qiáng)笑著點了點頭。 也罷,如果此事真的是阮氏的意思,她也是絕對推拒不了的。 二人只說了一小會兒的話,謝明珠就抬手打了個哈欠。 “哎呀,祖母就是麻煩,選個成衣鋪子都要什么百年老字號,嘖嘖,就是路程遠(yuǎn)了些,玉潤jiejie要是累了,就先歇歇吧。” 車廂正中央放置的矮幾上正燃著一路安息香,淡淡的味道的確讓人有昏昏欲睡之感,玉潤瞥了一眼那香爐,有看了看軟在靠墊上已率先閉上了眼的謝明珠,唇角微勾,旋即也徐徐合上了雙眸。 謝明珠的話果然沒錯,馬車直走了兩個時辰,才晃晃悠悠的停了下來,感覺到身下的震蕩感消失,玉潤卻并沒有睜開眸子。 “玉潤jiejie?!?/br> 謝明珠此時也已經(jīng)醒了,她走上前輕輕拍了拍玉潤的手背,似乎是想要將她喚醒。 “玉潤jiejie快醒醒,咱們到了?!彼穆曇舨o一絲異樣,見到玉潤仍舊沒睜開眼睛,只好對守在外面的侍婢道:“且等等吧,等玉潤jiejie行了,我們再進(jìn)去?!?/br> 聽到這話,玉潤心生疑竇,難不成謝明珠并沒有的打算暗算自己? 既然如此,也沒有再偽裝下去的必要,她假裝迷迷糊糊地哼了一聲,然后睜開惺忪睡眼。 見到玉潤醒來,謝明珠立刻笑道:“玉潤jiejie您也忒是心大,就不怕明珠拐了您?!?/br> 玉潤也是云淡風(fēng)輕的一笑,起身一邊跟著謝明珠跳下馬車,一邊應(yīng)道:“明珠這般聰慧,自然不會做這種蠢事?” 謝明珠腳下的步伐微微停頓,聽到這句話干笑道:“玉潤jiejie可別太高估我,我們家吶,除了四哥聰明無匹外,其他人啊,都是會做蠢事的?!?/br> 這句話說完,玉潤不由得蹙眉,在謝明珠的心中,好像謝玨始終如神祗一般完美。 似乎是感覺到氣氛有些僵硬,謝明珠連忙打圓場:“我也是開玩笑的,想當(dāng)初,我四哥被三叔祖整的也是很慘?!?/br> 三叔祖?說的不就是謝安么。 玉潤想起那晚謝玨講述他十歲那年之事,不由得點頭:“的確,不過只是一只信鴿,謝大人都能對謝玨的性子明察秋毫,當(dāng)真乃神人也?!?/br> “不過是一只信鴿?!” 誰知謝明珠聽到這句話,竟是猛然回過頭來,嬌俏的容顏竟是有那么一瞬間的猙獰。 她冷笑一聲:“沒想到四哥還真是什么都跟玉潤jiejie講啊?!?/br> 玉潤沒想到她會對這件事如此敏感,便托詞道:“是聽二伯母偶然提起的?!?/br> “哦?姑母么?”謝明珠眸中的冷意更深,玉潤覺得有些古怪,再定睛細(xì)看時,卻見到謝明珠杏眸中的洶涌波濤已歸于平靜,一聲若有若無仿若呢喃般的嘆息傳來。 “豈止是一只鴿子那么簡單?!?/br> 只是她這聲音太低,以至于玉潤都不確定自己是否發(fā)生了幻聽。 氣氛頓時又變的極為尷尬,好在前面走來一個身寬體胖,滿面笑容的中年男子。 “謝五姑娘大駕,王某有失遠(yuǎn)迎?!?/br> 來人正是王記成衣鋪子的掌柜,在他聽說玉潤是瑯琊王氏中人之后,態(tài)度更加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