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jié)
所有東西都死氣沉沉的,屋子里唯一鮮活的東西,是矮柜子上舊花瓶里的一把玫瑰花,這個屋子的主人,絕不是十八歲的玫瑰。 柏雪在這個屋子里探秘,就像是在尋找自己,關導給的劇本她還沒能看過,但這些物品在訴說這個女人生活中的點滴。 她假裝自己就是玫瑰,在這個屋子里起居,她躺到床上,睜開眼切切實實的去打量天花板,假裝自己看見窗戶外面小孩有嬉戲,百無聊賴的起床,出門走過黑暗的小窄巷。 進行到這里柏雪又倒退回去,繼續(xù)躺回到床上,不耐煩的翻身,最終睜開眼,猛得掀開窗簾,對著平臺罵臟話,第一聲找不到調,第二聲震得倉庫里有回音。 愛米聽見聲音還不敢相信那是柏雪,接著一聲連一聲,有尖細的有粗啞的,關導演笑起來,他繼續(xù)安排現場,安排演員,指點跟到現場來的臺灣演員:“看,她找到感覺了?!?/br> 臺灣來的演員臨時換過,原來是演青春片出名的小生,關導看中他學生氣里帶的一點張狂氣,但沒想到他在現實中也張狂,年紀輕輕走紅的都有一個毛病,什么都太容易得到,所以要玩都玩大的。 小生吸毒的丑聞被爆出來,比柏雪當年更慘一點,柏雪這樁事只算是私生活,而他卻是實實在在犯了法,所有有他出演的相關影片統統無法上映,幸好關導的電影還未拍,臨時換人,換了言夏出演。 言夏是出了名肯吃苦的年輕演員,他比柏雪小兩歲,星途一直很坎坷,幾乎稱得上是一波三折,然而越是這樣,得到手的東西就越是珍惜。 在關導演定下他之后,一直在苦練粵語,就算后期能配音,口型不同也會讓人出戲,關導拍本土片最多,鏡頭特別喜歡拍人臉特寫微表情,他揣摩過后請了一位粵語老師,每天十八個小時的工作時間,必須跟他說粵語。 沒想到拿到劇本之后,他演的就是一個臺灣人,但他努力練習的口音,讓他能夠很快跟劇組工作人員交流,聽得懂他們的要求。 柏雪被要求熟悉這里,但言夏不被允許進入,他是城寨的闖入者,要把他的驚訝留到那個時刻,而柏雪必須對這個地方的一切都熟悉。半年時間用來拍這樣一部電影,柏雪有半個月的時間,來摸清楚這里所有的路和每一家店。 愛米全程聽見,轉身跟小美說:“回去泡點菊花胖大海?!边@么扯著嗓子喊,一場戲下來柏雪的嗓子可不得啞,愛米又緊張又興奮又激動,她還是第一次圍觀這樣的現場調試。 小美懂粵語,現場工作人員大部分都香港跟過來的,小美來負責溝通,有什么事轉達給愛米,兩個人一起安排時間表,愛米問:“這個戲在這里拍四個月,是完全不開放的拍攝,還是可以接受粉絲的應援?” 具體來說是工作室的應援,到專門香港館子里去,訂豬仔包菠蘿油和奶茶送過來,這個戲從天冷拍到天熱,棚里還沒有空調,這些東西可以暫時讓人有個好心情。 今天的應援早早就已經準備好,下午三點會有人送來,熱奶茶熱鴛鴦跟小吃點心,愛米沒有去找柏雪,工作人員們就當她不存在,她偶爾會在某一個窗口出現,晃過去又突然回來。 言夏坐在椅子上,努力不讓視線投到城寨上去,只是外部景觀已經讓他感嘆,他是四個男人之中,唯一一個毫無保留回應了玫瑰愛情的男人。 劇本在這里又經過一個拐點,這段劇情改過,原來那位天生一張薄情臉,愛自己多一點角色很適合他來演,但言夏不一樣,他的眼神太專注,關導在跟他見面聊天之后,把這段劇情改掉了,改成全心為愛付出。 這比全然的悲劇要更打動人心,演員和導演相互給予靈感,比如玫瑰,她要快活她要肆意,活以最后她身上也依舊要有快樂的能量,雖然那力量越來越小,越來越弱,但她還在頑強的活。 柏雪在開拍的前五天,就像是這其中的一員,她打扮好了,穿上戲服化上裝,就在她的屋子里生活,而整個布景塞滿了群演,演的也就是生活,上下兩家人因為漏水吵架,賣燒味的老板在跟主婦吵架,隔壁的兩母女在做塑料花。 柏雪她每天要干的事就在這里面閑逛,不知道哪一個鏡頭會拍到她,她穿著超短裙高跟鞋,高跟鞋踩著樓梯“嗒嗒嗒”,聲音響起來的時候,就是玫瑰來的時間。 第70章 首場激情戲 關導完全換了一個拍攝風格,對比柏雪拍的第一部電影,這完全就是一場全新的體驗,她要忘記她自己曾經拍過電影,忘記所有角色在她身上的痕跡。 這一點柏雪做得極好,關導這樣嚴苛,也依舊對她贊不絕口,他是個很少夸獎人的導演,大咖影帝拍他的戲,也時常摸不清楚他想要什么,他就像最高深莫測的那種導師,你學到什么都只看你自己領悟,而他永遠都不會告訴你什么是對什么是錯。 或者說對錯都在他的鏡頭里,每一寸都不放過,柏雪現在是少女時期的玫瑰,她穿窄的小衫,還帶著少女特有的驕矜,穿著校服裙走在幽暗的小道里,是最奪人眼球的那抹亮色。 柏雪對著鏡頭完全沒有了羞怯,她在鏡頭前面脫掉校服,里面穿著一件吊帶襯衣,最普通的那種rou色,昏暗燈光下,可以看得見她圓潤的肩和她胸前微隆的乳。 這五天拍出來的素材,誰也不知道關導會剪了什么來,也許在鏡頭里連五分鐘都沒有,可是沒有人在意,開著攝像機,攝影在跟拍,在窄道里,不知道什么地方就會撞上鏡頭。 到第六天,關導告訴言夏:“你可以進去了。” 言夏是個外來者,他是來香港讀書的大學生,卷入一場罪案,被迫逃進城寨,他沒想到會在這里遇見玫瑰。 言夏把倉皇無措表現的非常到位,他對這里一點都不熟悉,只在經過的時候看過外墻,對那一排排連接起來的像城墻一樣的高樓心生敬畏,他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被迫逃進這里。 他們相遇,玫瑰帶著他找住的地方,他沒有像幫派求助,他向玫瑰求助,因為玫瑰背著書包,穿著學生裙,她在這里更像是一個外來者。 玫瑰帶著他穿過樓和樓之間的窄道,帶他上樓,把兩間屋子大的那一間租給他,拿一點租金,貼補生活。在這里的人總有各種各樣的理由不出去,玫瑰的理由是想等她mama。 阿言想要找蛇頭,他想回臺灣,他跟著玫瑰從城西去城東,又見識了一個不一樣的城寨,兩個人靠在下雨的屋檐下,雨水打濕頭發(fā)和玫瑰的裙襯,他說:“你為什么不離開?” 歌舞廳里有各種有樣的女孩,也許她們之前就跟玫瑰沒什么兩樣,住在城西,有念書的機會,玫瑰看他一眼,沒有開口,沒人能在這種環(huán)境里無依無靠的生活,她能活是從小就跟著mama一起替人送毒。 兩個人幾乎是沒有臺詞的,只靠眼神和肢體的交流,關導特意沒讓他們兩個熟悉,完全陌生的兩個人,但看一眼就好像了解了前世今生。 這一場過了這后,下一場就是激情戲,這部電影里,柏雪只跟言夏有一場有互動的激情戲,柏雪在拍完戲之后,也依舊沒從布景里出來,這個景造得太真了,一間一間小屋子就像一個個小格 子,她自己住一個小格子,其余的小格子里,每一個格子都住著人。 抬頭就能看見別人的生活軌跡,比如她在和言夏演對手戲的時候,樓上就有人偷看,劇組還養(yǎng)了七八只貓咪,就任由它們在屋子里亂躥,比較親人的就當作群演家的家貓,不親人的,就是野貓。 柏雪現在可以準確的拐每一條巷子,叫出每一個鄰居的名字,紅姐是開診所按摩院的,彪叔是開燒味店的,她的表演帶動著言夏,好像這里真的有人在生活。 愛米以為柏雪之前在影視城的時候就已經夠入戲了,柏雪上場就能演,下場就又變回她自己,切換很快,一點也不需要人擔心,但這部戲完全不是這樣。 看過柏雪這里的“表演”,才知道鳳凰公主的時候她根本就不算入戲,也許是時間太短,也許是導演的要求不一樣,鳳凰公主還有演戲的成份,她的愛恨流于表面,看一眼就能知道她的感情又多么激烈,但玫瑰完全不同。 你得從所有的細節(jié)里拼湊,才能明白這個看起來很快活的女孩子,到底是不是真的高興,感情更隱晦也更沉郁。 這比關導設想過的玫瑰還要更好,只有真的把角色當成人的時候,才能賦予她生命,也更能體現人的多樣性和復雜性。 關導提的要求越來越少,只會是專業(yè)鏡頭上的,而對柏雪幾乎沒有要求。反之言夏每天都很焦慮,他被壓制住了,他完完全全的進入了玫瑰的人生,好像牽線木偶。 關導雖然沒有異意,但他自己知道這不行,看上去像是他打破了玫瑰的生活,但實際上玫瑰包裹住了他,他真的不想離開這里了。 這種掙扎被記錄下來,等到拍激情戲的時候尤其明顯,窄小的房間四處都是鏡頭,窗戶外有鏡頭,床頭有鏡頭,從各種角度來拍,架設的機位越多,言夏就越緊張。 此時的柏雪是沒有拍過激情戲的,但她一點也不覺得難堪,這對玫瑰是自然而然發(fā)生的事,是她生命里最華彩的一段感情,她是毫無保留付出自己的。 外來客這個詞印在言夏身上,讓他身上與眾不同的地方顯得越加不同,也更吸引玫瑰,他是大學了生,他滿身都是書生氣,他會羞怯他不敢看人,他尊重玫瑰。 哪怕是在情愛中也是玫瑰為主導,她一樣沒有經驗,但由她來引導阿言,鏡頭開始的時候就是她主動去問吻,第一次能從她的眼睛里看到明確的感情。 言夏不是毛頭小伙子了,他出道比柏雪晚兩年,但他拍過戲不比柏雪少,也不是第一次拍這么有影響力導演的戲,但他總在低谷,電影是有好評的,可他一直沒能得到更多的贊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