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所有人都被這一幕震住了,眾人都沒想到他出手這么狠辣,一出手直接把曾榮開了瓢。 方爭也傻了,他看著周敬年棱角分明的側(cè)臉,那瞬間對方身上氣勢全開,仿佛慵懶打盹的雄獅終于清醒過來,一舉一動都帶著令人驚心動魄的懾人氣勢。 方爭的心忽然砰砰地跳了起來。 曾榮倒地后,紅毛最快反應(yīng)過來,抬腿向周敬年踢去。 跟曾榮一起過來的人,瞬間也向著周敬年一涌而上。 因為人數(shù)過少而一直被摁在旁邊動不了的溫洋他們,很快也加入了戰(zhàn)局。 包廂里打起來了,方爭縮在沙發(fā)角落,手里還傻乎乎地端著幾乎空掉的酒杯,他看著新同學(xué)以一敵數(shù)還游刃有余地模樣,猶豫著自己如果這時候上去幫忙的話,會不會反而給對方添亂。 一人被周敬年長腿一踹,直接跌在了方爭的沙發(fā)前,看著那熟悉的紅毛,方爭想也沒想的,隨手撈起一瓶酒對著那人后腦勺砸了下去。 繼曾榮被酒瓶砸暈后,紅毛也暈了。 曾榮那邊,能打的就一兩個,其他的整天在聲色場所里混著,缺乏鍛煉,身子都被酒色掏空了。周敬年這邊也差不多,都是一群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公子哥兒,戰(zhàn)斗力主要靠他和溫洋。 等把曾榮那邊的人都撂倒后,善后的事情交給了溫洋,周敬年對方爭伸出手:“來。” 方爭放下酒杯,剛走到周敬年身邊,胳膊就被拽住了,對方拉著他往包廂外面走。 包廂隔音效果一般,里面的動靜早引起了其他包廂的人注意,李哥正縮在門邊,一看方爭好好地出來了就松了一口氣,不過等他看到包廂里的情況后,整顆心又提了起來。 方爭不由自主地被拉著走,都來不及跟李哥招呼一聲,他扭了兩下被周敬年抓著的胳膊,“你要拉我去哪兒???” 周敬年停下轉(zhuǎn)身,看著他說:“可能有人報警了,等會兒警察就來了,你想跟著走一趟?” 方爭一聽,頓時一縮脖子,如果去警察局,那些人可能會把他的臉看得更清楚,事后可能會遷怒到他身上,伺機報復(fù)。 周敬年笑了一下,等方爭請了假換了衣服后,兩人直接從酒吧后門出去了。 走在霓虹閃耀的街道邊,方爭在心底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提前下班,雖然請了假,但也要被扣工資的。但是看著走在身邊的周敬年,想著對方在解除自身麻煩的時候也是給他解了圍的,什么想法都沒了。 周敬年側(cè)頭看方爭,見他小臉苦愁,就知道他現(xiàn)在在想什么,忍不住想摸他的頭發(fā)。手動了動,周敬年到底忍住了,他問方爭:“你餓嗎?” 現(xiàn)在已經(jīng)十點過了,方爭因為要上班的原因,放學(xué)后是不吃晚飯的,一般都是等下班時酒吧發(fā)的宵夜。 周敬年的問話剛落,方爭的肚子就跟回答一般“咕咕”叫了兩聲。 方爭尷尬地嘿嘿笑了兩聲。 周敬年說:“你今晚被人為難都是受我牽連,我請你吃宵夜?!?/br> 飯店基本都關(guān)門了,最后兩人找了個燒烤攤坐下,點了一堆燒烤后,周敬年跟老板說:“辣椒少點。” 方爭喜歡吃辣,但是他吃飯不規(guī)律,胃總是造反,現(xiàn)在空著肚子再吃辣的就不合適了。 方爭看周敬年走過來面不改色地坐在他對面,一雙大長腿委屈地彎在那里,眼神奇異地看著對方。 周敬年看他盯著自己,道:“怎么了?” 方爭笑了笑,說:“總覺得你這樣的和我不是一個世界的?!彼噶酥缸谥車詿镜娜耍洲D(zhuǎn)回與周圍環(huán)境格格不入的周敬年身上,“你不像是會坐在這種地方吃東西的人?!?/br> 周敬年一看就不是普通家庭出生的人,只從穿著上就能看出端倪。 周敬年將外套脫下來放在膝蓋上,挽了一截袖子,露出修長有力的手腕。他聽了方爭說的,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上輩子為了追對方,從最開始的嫌棄,到后來的習(xí)以為常,他陪著方爭吃過無數(shù)次路邊的燒烤攤。 燒烤很快送了上來,周敬年用筷子把鐵簽上面不怎么油膩的烤rou蔬菜弄下來,把碟子里堆滿后推到方爭面前,把對方的碟子拿過來繼續(xù)弄,自己偶爾吃一口。 方爭看著他嫻熟的動作,忍不住停了下來。 周敬年隨時注意著他的,便看他:“不好吃?” 方爭搖頭,咽下嘴里的食物,空著的那只手在兩人之間來回轉(zhuǎn)了轉(zhuǎn),“你,對誰都這么溫柔,這么體貼的嗎?” 雖然場合不對,是在燒烤攤上,但周敬年此舉就像他在電視里看到過的那種,幫女士切牛排的紳士。 周敬年凝視著他說:“自然挑人的?!?/br> 方爭愣了愣。 很快,另一個碟子里裝滿了,周敬年再次推了過去,打斷了方爭來不及細(xì)想的思緒。 第6章 方爭回到家的時候,已經(jīng)是深夜十一點過了。叔叔兩口子已經(jīng)睡了,他快速刷了牙后,輕手輕腳地回了房間。 房間逼仄矮小,一側(cè)放著鐵架子高低床,一側(cè)放了兩張書桌,里面墻壁貼著幾張明星海報,兩邊牽著一條繩子,上面掛著一排衣服,基本都是方浩然的。 在這個房間里,屬于方爭的地盤只有上鋪的那一片小小天地。 架子床已經(jīng)睡了好幾年了,方爭上去的時候動作已經(jīng)很輕了,依然搖搖晃晃,咯吱咯吱地響,惹得熟睡的方浩然嘟囔了幾句。 屋子里很快安靜下來,方爭躺在床上,一時半會兒卻睡不著。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這么早就躺在床上了,以前從來是一點過兩點才能睡覺。他想著今晚酒吧里發(fā)生的事,總覺得周敬年對他的態(tài)度有點奇怪。 然而細(xì)想之下,可能又是因為他是班級里第一個和他說話的人,周敬年和他親近,也說得過去。 天氣已經(jīng)轉(zhuǎn)涼了,想著明天一早還要起來把秋冬的衣服拿出來洗洗,方爭很快閉著眼睛催促自己睡覺。 方爭的叔叔叫方良彬,嬸嬸張蕾,一個在廠子里當(dāng)工人,一個做家政,收入都一般。兩口子守著這塊地,總盼望著哪天被房產(chǎn)開發(fā)商看重,做著拆遷發(fā)大財?shù)拿缐簟?/br> 方爭對自己父母是全無印象,只知道他爸死得早,他媽嫌棄家里窮,兩歲的時候就扔下他跑了。小時候全靠他奶奶養(yǎng)著,養(yǎng)到五歲,他奶奶也走了,這責(zé)任就落在了他叔叔身上。 方良彬夫妻倆思想呆板,在周圍人都想著法子擺攤子越過越好的時候,他們覺得還是踏踏實實上班好,累死累活的工作也勉強夠一家子糊口,一下子要養(yǎng)兩個小孩實在夠嗆。家里窮,隨便什么點小事都能吵起來,在油鹽柴米的折磨中,人變得越來越麻木,越來越刻薄。“吃白飯的兔崽子”,這句話方爭從小聽到大,最開始還會傷會兒心,聽得多了也就不在意了。 方浩然和方爭同年,作為獨生子,家里來了個搶食的,他自然也對方爭從來沒有過好臉色。父母對方爭的百般嫌棄,一言一行對他影響甚深。從八歲起,全家的衣服就全是方爭包了,那時候他老實,也確實是個吃白飯的,叔嬸扔給他的衣服他都老老實實的洗了。 到了初二快放暑假的時候,方爭無意中聽到兩口子說話,說不打算讓他繼續(xù)讀書了,讓他去做學(xué)徒,跟著人家學(xué)裝修,學(xué)個幾年出來就能掙錢了。 方爭早熟,他心里有主意。他奶奶死的時候說過,這房子現(xiàn)在看著雖然破舊,但以前是他爸出錢蓋上的。她死了,這房子就得由方爭繼承,但方爭還小,這房子就讓給他叔,以后他叔嬸就把他當(dāng)兒子養(yǎng),吃飯、上學(xué),一樣都不能落。這話是當(dāng)著全家人說的,他叔嬸當(dāng)時也是點頭答應(yīng)了的,說以后只要方爭爭氣,就算考上大學(xué),那家里就是砸鍋賣鐵也得供他上學(xué)。 方爭的學(xué)習(xí)成績一直是學(xué)校的第一第二,每學(xué)期都拿獎狀拿獎品,讀書用的本子、鋼筆包括文具盒之類的,他就從來沒花錢買過。然而現(xiàn)在,這兩口子卻要推翻當(dāng)年的承諾,讓他去打工,讓讀書成績一直掉車尾的方浩然繼續(xù)讀書。 方爭明白,他只是個侄子,肯定是不能和他們的兒子比,但是方爭不想就這么認(rèn)命。 期末考完試,回到家的方爭就看到方良彬兩口子在殷勤地招呼一個中年人。他當(dāng)時心里冷笑著,這兩口子也太迫不及待了,他這才從考場上下來呢。 方爭沒和這對夫妻吵架,好聲好氣地把那中年人送走了,面對這對夫妻的破口大罵,方爭很平靜地說,他會繼續(xù)讀書,學(xué)費生活費都不用他們cao心。方良彬當(dāng)時就冷笑著說他要是真有那個能耐自己掙學(xué)費,他們兩口子以后絕對不會再插手管他。 兩口子當(dāng)時確實是不以為意的,方爭一個十四歲的未成年,去哪兒掙錢攢學(xué)費。 然而之后的兩個月里,方爭早出晚歸,每天都頂著烈日的暴曬,在外面連著撿了兩個月垃圾,人變得又黑又瘦,終于攢齊了初三一年的學(xué)雜費,讓方良彬夫妻無話可說。 那之后,方爭的學(xué)費生活費都是自己辛苦掙的,晚上到酒吧上班,周六日白天就去那些游樂園或者商場里轉(zhuǎn)一轉(zhuǎn),因為他形象好,發(fā)發(fā)傳單幫著搬搬東西之類的,又不怕苦不怕累,做事勤懇,別人也都愿意用他。 早上天還沒亮,方爭就起了,方良彬兩口子也起了,他們上班都上得早,這里離工作的地方也遠(yuǎn),不早起不行。 張蕾正煮著稀飯,聽見方爭在廁所洗衣服的動靜,從廚房里探出腦袋,沖他說了句:“這個月水電費又該繳了啊。” “知道了?!狈綘幋曛路?,漫不經(jīng)心地應(yīng)了一句。 從方爭開始自己掙學(xué)費后,張蕾也開始讓他繳生活費了,水電費按人頭平攤,但是方爭的用水量遠(yuǎn)不及他每月繳出去的費用用得多,張蕾說只讓他繳水電費就夠好了,還沒讓他繳房子住宿費呢,如果等他成年還要繼續(xù)住在這兒,那就必須的繳住宿費了。 方爭呼出一口氣,等上大學(xué)就好了,考上大學(xué)后,他就能徹底遠(yuǎn)離這家人了。 掛衣服的時候,張蕾把還在床上睡覺的方浩然叫醒,叮囑他別忘了吃早飯,又塞了零用錢在他書包里,兩口子急匆匆地出門了。 衣服晾曬好后,看著上學(xué)的時間也快到了,方爭背著書包匆匆忙忙的出門,方浩然才從床上爬起來。 他不同方爭,有爸媽疼,方良彬特意給他買了輛時尚的山地車讓他每天上下學(xué),可比cao著雙腿跑路的方爭快多了。 快到學(xué)校門口的時候,方爭在早餐攤子買了兩根油條,邊吃邊跑。到門口的時候,正好看到站在門口的周敬年。 方爭跑到周敬年身邊,嘴里含著油條,說話口齒不清地:“早自習(xí)都快打鈴了,你怎么還沒進(jìn)去?” 周敬年說:“我也剛到,準(zhǔn)備進(jìn)去的時候看到你了,就等等你。” 方爭呵呵笑了兩聲,“那快走吧,今天語文早讀,有人遲到的話科代表要記名的。” 到教室的時候,鈴聲還沒響,方爭吃飯吃得急,這會兒就一直打嗝。 周敬年從書包里掏出一個保溫杯出來,戳了戳方爭的肩膀。 方爭扭頭:“呃……怎么了……呃……” 周敬年看著他傻傻呆呆的樣子,翹了翹嘴角,把杯蓋拿開,說:“這個給你喝,把手也給我?!?/br> 方爭不明所以的向他伸出一只手,疑惑地問:“怎么……呃了?” 周敬年握住方爭的手,示意他快喝,自己握住他手腕內(nèi)關(guān)xue的地方,跟他解釋:“我外婆跟我說的,打嗝的時候,捏住這里十幾秒,同時喝點熱水憋憋呼吸,很快就可以止住打嗝了?!?/br> 杯子里是溫?zé)岬呐D蹋芟?,方爭似信非信地拿眼瞅周敬年,邊嘗試地憋氣喝了兩口。 周敬年握著方爭的手腕。方爭其實很瘦,周敬年單手就能圈住他的手腕還有剩的,有這個年紀(jì)生長發(fā)育的原因,也有方爭飯食營養(yǎng)不夠的問題。 周敬年忍不住摸索了一下方爭的手腕,惹得方爭手臂一縮。 周敬年松開他,“現(xiàn)在怎么樣了?” 方爭沒有憋氣了,正常呼吸了幾下,雖然總有要打嗝的感覺,但是都沒打出來。不由向周敬年笑笑:“還真有用。” 周敬年笑笑,看他沒喝了,就道:“怎么不喝了?” 方爭尷尬地說:“不好意思,用了你的杯子?!彼约憾疾惶矚g和別人共用一個水杯,更別說周敬年一看就是講究的人,這杯子被他碰過了,對方心里會不會不高興? “沒事啊,我拿回去洗了就行了?!敝芫茨暾f,“這牛奶是我外婆讓我喝的,我不喜歡喝,倒了又可惜,我看你挺喜歡啊,要不你幫我喝了吧?” 方爭遲疑,周敬年這才來學(xué)校第二天呢,昨天又是請他吃中午飯又是宵夜的,總這樣不太好啊。 周敬年可惜地說:“你也不喜歡喝???那我等會兒只能倒了?!?/br> “倒了可惜了。”方爭說,“那我中午請你吃飯吧。” “好啊?!敝芫茨暾f,眉目里帶著隱約的溫柔。 第7章 中午果然是方爭請吃飯,吃完飯后方爭繼續(xù)帶著周敬年到昨天沒去過的地方轉(zhuǎn)了一圈,然后因為晚上依然要上班,回到教室后方爭就抓緊時間補眠,周敬年則拿著手機給人發(fā)短信。 短信的接收人是周松。 周敬年他家在四九城里雖說地位不錯,不過家族并不龐大,爺爺那輩兒只有兩個兄弟,老輩的就只剩他爺爺了,另一個堂爺爺已經(jīng)沒了,留下兩個堂叔叔和一個堂姑姑。周松就是他大堂叔的原配之子。 周松他爸婚內(nèi)出軌,氣死了他媽,私生子只比他小一歲。從小在后媽不著痕跡的壓迫下,生活很是艱苦,和他爸的感情也在后媽的挑撥、無限的爭吵中被磨得一干二凈,現(xiàn)在周松在他家已是透明人,給口吃的養(yǎng)活就行了。 周松比周敬年大五歲,偶爾遇到了周敬年還得叫他一聲哥,上輩子,周敬年是上大學(xué)的時候才和周松熟悉起來的,那時候他被周敬炎母子逼得不停后退,身邊正是缺人的時候,就讓周松跟著他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