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節(jié)
云鬟正看得入神,竟沒聽見她說什么。曉晴嘟著嘴,終于甩手跑了出去。 不知過了多久,門才又開,恰云鬟終于將這一冊書看完了,眼睛發(fā)酸,便舉手揉著,一邊兒道:“你不用再說了,我累了自會歇息,好了,再給我換一本來?!?/br> 卻無聲無息,云鬟道:“做什么,真的惱了?”不由笑道:“這丫頭也是小氣了。” 正笑嘆了聲,便見一人緩步走了進來,云鬟驀地看見,又驚又嚇,幾乎不知怎生是好,忙從榻上翻身下地:“尚書……” 才要行禮,又見自己只穿著家常的一件素白堆花圓領(lǐng)袍,未系腰帶,肩頭披著一件月白色對襟鶴氅,因忽然動作之故,那外裳便滑落下去,當下忙又舉手去抓那衣襟。 這一番慌亂之下,臉色已經(jīng)通紅。 白樘默默地看她一眼,走前幾步。 云鬟見他靠近,心中竟更加不安起來,腳下身不由己地往外輕輕挪動,從床榻左邊挪到了右邊。 此刻白樘已經(jīng)走到榻前,也不理會她的異動,只低頭看著她原先放在桌上叫曉晴換的那本書,翻了兩頁,道:“好端端地,怎么看起醫(yī)書來了?” 云鬟眨眨眼:“我……” 白樘回過頭,對上她的眼睛,云鬟被他目光注視,竟答不出,訕訕地???,低下頭去。 白樘問道:“這個問題,很難回答么?” 不知怎地,云鬟竟越發(fā)局促,不知是因為自己此刻“衣冠不整”,還是因為這個問題,要不要說謊…… 但是當著白樘的面,那謊自然便說不出,可偏偏真話卻更難出口。 白樘見她臉色如烤了火,不由一笑:“罷了,我不問就是了。你不必費心了?!?/br> 云鬟睜大雙眼,白樘卻轉(zhuǎn)頭四處掃了一會兒,見這居室布置的古雅簡樸,陳列的多半都是書籍,墻上幾幅山水字畫,于一絲若有若無的淡香之外,略有些苦澀的藥氣,自是她仍服用湯藥之故。 白樘便道:“腿可好些了?” 云鬟道:“已經(jīng)無礙了?!?/br> 此刻才神魂歸位,忙道:“尚書且坐?!庇纸械溃骸扒鐑悍畈瑁 ?/br> 白樘在桌邊坐了,道:“不必吃茶,我片刻就走了?!?/br> 此刻,云鬟忽地發(fā)覺他的神情不同以往,忙道:“尚書親臨,可是有什么要事?” 白樘本垂眸看向別處,聞言道:“我,的確是有一件事?!?/br> 云鬟道:“尚書請講。” 白樘頓了頓:“你、當初誓死不肯泄露晏王殿下殺人,其中緣故,究竟是為了什么?” 云鬟再想不到白樘說的是此事,便道:“只因我覺著事有蹊蹺,所以……” 白樘道:“那么短的時間內(nèi),縱然是我,也未必會立即會反應(yīng)過來,我只問你:是什么緣故,讓你拿了兇器,故意誤導(dǎo)侍衛(wèi)、以為你殺崔鈺?” 此事,白清輝心中早有推論,但清輝不曾跟任何人提起,也不曾對云鬟說過。 因此云鬟以為,這一則小之又小的細節(jié),她不提,自無人會留意。 但白樘畢竟是白樘。 驚動之余,飛快忖度,云鬟只當白樘厭她如此行徑,有違刑官cao守,臉上的紅便極快褪去:“尚書……求尚書恕罪……” 白樘淡淡道:“我不想聽任何謊話,我也并沒想追究什么,只想知道真正的原因?!?/br> 此刻身上外間披著的那鶴氅,早在不知不覺中跌落地上。 云鬟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竟覺有些瑟瑟發(fā)冷,茫然看著白樘,在神智恢復(fù)清明之前,已經(jīng)身不由己地說道:“因為、因為世子臨去前,托付我、讓我……好生守護晏王殿下……” 白樘面不改色,只是靜靜地看了她半晌,道:“好?!?/br> 云鬟以為他心生不快,道:“尚書!我,我錯了……” 白樘道:“你錯在何處?” 云鬟張了張口,還未及說話,白樘道:“倘若讓你再選一次,你將如何?” 臉色越發(fā)雪白,云鬟緊閉雙唇。 白樘看了她半晌,忽地慢慢說道:“我,有些后悔了……” 云鬟不解:“尚書……” 白樘卻望著她,竟緩緩地笑了笑,然后不發(fā)一言,起身往外而去。 云州,晏王府。 趙黼扶著一個小校,醉意熏熏地正欲回房安寢,卻有個丫頭來報說王妃有請。 當下只得匆匆忙忙地洗了一把臉,才又出來,前去拜見王妃。 來至房中,行了禮,一抬頭的當兒,卻忽地瞧見王妃身旁站著一人,十分打眼,正是先前驚鴻一瞥的那個女子。 趙黼已經(jīng)有了四五分酒意,乍然見了此人,不由微微瞇起雙眸,又細瞧了一眼。 此刻,晏王妃也察覺了,便笑道:“阿郁,給世子安座?!?/br> 那女子低頭走了過來,果然將一把椅子正了正,低低道:“世子且坐。”聲音也是輕輕地。 趙黼又是皺眉,便對晏王妃道:“這是誰,看著眼生,母妃最近買的丫頭?” 阿郁聞聽,臉上略有些紅,便又退到了晏王妃身側(cè)。 王妃握著她的手,笑道:“你別見怪,他看著聰明,實則是個武將,一味魯莽?!?/br> 又對趙黼道:“這是我的一名遠親家的女兒,喚作阿郁,算來也是你meimei,近來才來到府內(nèi),我很是喜歡她,便留在身旁陪著。人家是好性,你可別真當是丫頭對待?!?/br> 趙黼道:“母妃家還有什么親戚,我怎么從不知道?!?/br> 晏王妃道:“難道個個都是你知道的?你知道那軍中有幾匹馬、幾個人,家里的事兒,你又如何知道半點?!?/br> 趙黼狐疑又看阿郁一眼,起初在院中一眼,他還當是自己思之欲狂一時錯看,可是蔣勛當時也那樣說。 如今咫尺相見,竟見越發(fā)像了,不僅是容貌,連那種略帶清冷的氣息都像。 趙黼越看越是心疑,加上有幾分酒力,不由冷笑道:“我不信世間有這般相似的人?!?/br> 晏王妃瞥著他,問道:“黼兒,你說什么?” 趙黼笑道:“并沒說什么啊?母妃恕罪,孩兒有些醉了,不便多留,若母妃無事,且先回去睡一覺?!?/br> 晏王妃道:“知道了,你且去罷。”又對阿郁道:“催催廚房,給你哥哥弄碗解酒湯。” 阿郁行禮,便退了出去。趙黼重重嘆了口氣,看晏王妃道:“這女孩子,真的是親戚?” 晏王妃道:“不然又是怎么樣?” 趙黼道:“挺好?!北阋财鹕碜曰胤咳チ恕?/br> 仰天倒在榻上,趙黼呼呼喘氣,心頭有些燥。 忽地想到剛才那女孩子,眉頭一皺,又想起京內(nèi)的云鬟來,卻又扭了兩扭,恨不得立刻趕到她身邊兒才好。 正在似睡非睡的時候,便聽得外頭腳步聲響。 趙黼微睜雙眼,卻見阿郁走到桌旁,把一碗湯水放下。 趙黼冷眼看她動作,卻見她只是站在原地,垂首靜靜道:“世子,請喝解酒湯?!眳s并不靠前,甚是規(guī)矩。 趙黼見這般做派,忽然冷笑了聲:“王妃從哪里找你來的?” 第389章 面對趙黼冷然質(zhì)問,阿郁卻仍是垂首安靜之態(tài),似乎絲毫沒聽出他話語之中的不善之意。 阿郁道:“我并不懂世子的意思?!?/br> 趙黼索性坐了起來,仍是斜睨著她,道:“我自來沒聽說母妃家里還有這么個親戚,你當本世子是瞎子?還是自覺我甚是好糊弄?” 阿郁不驚不懼地,靜靜答道:“我只是聽王妃所命,來給世子送解酒湯的,不懂什么別的話。也不敢自以為世子如何。若世子沒別的事,我便告退了?!闭f著便垂首行禮,后退往外。 趙黼沒料到她竟說走就走,且自始至終都是淡淡地,也并沒抬頭看他一眼。 心中不由詫異,只在這一愣神的功夫,阿郁已經(jīng)退出門去,且給他將房門帶上了。 趙黼瞪著眼睛,又扶額出神片刻,嗤嗤冷笑道:“裝模作樣,倒是個什么東西?!?/br> 也并不去動那醒酒湯,只隨意將靴子踢落,自己翻身睡了。 次日趙黼起身,卻見室內(nèi)空蕩蕩地,也沒個人在。 只因昔日他在王府的時候,經(jīng)歷過丫頭爬床之事后,一怒便把些伺候的人都打發(fā)了。 此后只留下靈雨一個貼身伺候,如今因回來的急,靈雨不便跟隨,因此屋內(nèi)竟沒有人了。 趙黼轉(zhuǎn)念一想,出去叫了兩個小廝,伺候著洗漱妥當。 自始至終,并沒見別的丫頭,那阿郁也從未出現(xiàn)。 趙黼吃了早飯,便道:“把杜總管叫來?!?/br> 不多時,杜云鶴帶到,便問他何事。 趙黼道:“你可看緊了么?這府內(nèi)怎么多了幾個面生可疑的人,是哪里來的?” 杜云鶴不動聲色,臉兒板板地問:“世子指的,可是王妃身邊的阿郁姑娘?” 趙黼見他一猜就中,便道:“你如何這樣聰明,我不說你便知道?” 杜云鶴呵呵笑了兩聲,不答反道:“阿郁姑娘是王妃的遠親,別人是不敢說什么的。世子又問她怎地?” 趙黼道:“我只說面生可疑,你便說是她。不如你告訴我,她哪里面生可疑?” 杜云鶴淡淡說道:“其實并不面生,也沒什么可疑的,恰恰相反,十分有些面熟罷了?!?/br> 杜云鶴從鄜州開始就認得云鬟,因此心中早有計較罷了。 趙黼聽他話里有話,便問道:“我讓你負責(zé)管理王府內(nèi)的事,人物進出,自然也是你過目許可才是。這女子到底是個什么來頭?” 杜云鶴卻正色道:“請世子恕罪,這件事王妃有命,不許底下人亂嚼舌頭?!?/br> 趙黼道:“且閉嘴,只快說實話,我知道你必然是查過了才肯放她進府的,到底是怎么樣?” 杜云鶴見追問起來,便道:“告訴世子無妨,只世子不可在王妃面前揭穿,不然以后在王府內(nèi)我卻不好行事了。” 趙黼果然答應(yīng),杜云鶴才將所知同他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