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節(jié)
云鬟握著欄桿,慢慢地站起身來,回身摸摸索索著去找那機關(guān)。 半晌尋到,便試著壓下,誰知竟無法擰動。 第320章 煙霧彌漫,危急時刻,忽聽離火的聲音,叫道:“找到了!” 耳畔傳來扎扎的聲響,又聽是巽風(fēng)開口道:“世子,機關(guān)在這里的一個圓環(huán)上,你接了謝推府就從此而出,我先同四爺追兇去了?!痹捯粑绰?,人也閃身而出。 趙黼也不去理別的,只是等牢中云鬟的動作。依稀看見她起身摸索,誰知半晌,卻仍是不得動靜。 舉手晃了晃那鐵柵欄,卻紋絲不動,畢竟是關(guān)饕餮的所在,鐵欄有人臂粗細,先前因被饕餮亂撞,才稍微彎了些,然而仍是堅固非常,別說是徒手,就算此刻那削鐵如泥的寶刀在,也必要費上一番周折。 趙黼心里著急,勉強按捺道:“怎地還不打開?你到底在做什么?” 忽地聽得云鬟說道:“世子……你怎么會來了這里?” 趙黼微睜雙眸,試圖看清她的臉,怎奈只看見一道模糊的影子。 眉頭皺起,趙黼停了停,才沒好氣地喝道:“是靜王爺覺著此行兇險,叫我來相助白侍郎的。怎么著,你問這個做什么?難道你還以為我是……” 口吻之中滿是明顯的譏諷嘲弄,說到這里,好歹便停了下來。 依稀聽云鬟笑了笑,道:“我自然沒有想世子是為了我而來,畢竟世子心里早已經(jīng)厭棄了我,我很明白?!?/br> 趙黼暗中握死雙拳,偏冷道:“你知道最好!趕緊滾出來,我沒空兒在這里耽擱?!?/br> 卻聽云鬟道:“說的正是,如今、侍郎已經(jīng)去追那賊人跟饕餮了,世子何必在這里白白地耽擱,豈不是得趕緊去相助?” 趙黼倒吸了一口氣,卻偏被那煙氣嗆到,一時猛咳嗽了幾聲:“你……你……” 云鬟道:“世子且請放心,我只等在這里無恙,可世子若是帶了我出去,萬一那饕餮又回頭襲擊過來,豈不是對我有害?也必然會拖累了世子,故而世子請便,不必在此做無謂耽誤?!?/br> 趙黼聽到“無謂”兩字,兩眼又有些發(fā)黑:“你、你還不閉嘴!你沒看外頭著火了么?竟是想在這里被嗆死不成?再說我在這里,什么饕餮能害著你!” 里頭卻并無回答。 趙黼只覺得不止外頭火起,自己的頭頂也是火星亂冒,只得生生按捺:“崔云鬟!別跟我啰嗦,如今這兒沒別人了,快些出來我?guī)阕??!?/br> 又過片刻,才聽云鬟也低低地咳嗽了兩聲,道:“世子口口聲聲說要相助四爺,如今四爺不知如何,世子卻只管在這里磨蹭,莫非……根本不是為了四爺,而仍是為了我而來么。” 趙黼焦躁之極,復(fù)咬緊牙關(guān):“我為了你?天大笑話?!?/br> 云鬟又悶悶地咳嗽了幾聲,聲音低了幾分,道:“我聽說……圣上將給世子賜婚了,這可是真的么?” 趙黼忽地聽她提起此事,默了默:“不錯。我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只怕很快就有旨意下來?!?/br> 云鬟笑了笑,輕輕說道:“如此我便放心了……恭喜世子了?!?/br> 大概是煙霧越發(fā)濃了,趙黼竟覺著窒息,雙眼也被熏得干澀難言。 雖知道此刻不是好時機,他仍忍不住問:“你放心什么?” 云鬟道:“那兩年之約,畢竟可以放下了。” 趙黼聽到自己有些略粗的呼吸聲,因每一口都伴著煙氣,便覺著有些喘不上來,胸口難受的緊,那煙氣之中,仿佛有無數(shù)荊棘小手,正狠命扒拉著他的眼皮跟心口,刺痛難當(dāng)。 卻聽云鬟又淡聲說道:“好了,休說閑話。世子快去相助四爺罷,我會在此等四爺回來。 良久,趙黼低笑了兩聲:“好啊,原來……你連我相救都不愿受,只想他回來救你?” 云鬟的語氣仍舊十分平靜,道:“并非如此,只不過,是為了大局著想,饕餮兇惡,侍郎很需要世子相助,我這里卻是暫時無礙?!?/br> 地道口的煙鬼魅似的,又涌了一波進來,悄悄地填滿了這不大的地牢,也擠逼著里頭的兩個人。 煙霧彌漫中,趙黼目光漸漸冷峻,他抬手在口鼻上捂了一把,才道:“那好,你自恃命大,那就好生留在這里等著他來救你吧。” 趙黼說罷,轉(zhuǎn)身往巽風(fēng)原先發(fā)聲的地方而去。 沖破曾曾煙霧,果然找到一處圓形機關(guān),輕輕一按,面前的墻壁兩側(cè)分開。 趙黼邁步走了出去。 煙霧在后隨之一涌而出,場景看來甚是魔幻,趙黼?yún)s頭也不回,更加不在意那兩扇門慢慢地又關(guān)上了。 如此行了片刻,就見地上鮮血淋漓,前方隱隱地還有些奇異聲響傳來。 趙黼滿心空茫,只顧身不由己地邁步往前而行。 一刻鐘左右,便見有兩個人挨在墻邊兒,動也不動。 趙黼駐足,卻見一個是衛(wèi)鐵騎,另外一個,竟是蔡力。 那蔡力渾身鮮血淋漓,傷口無數(shù),大睜著帶血雙眸,竟已經(jīng)是死了。 衛(wèi)鐵騎坐在他的旁邊,雙眸怔怔地望著前方,似乎出神。 趙黼也不做聲,只冷冷地瞥了兩眼。 他雖不知具體情形如何,可是見蔡力身上的傷口之狀,就知道必然是被饕餮所傷。 原來先前蔡力見煙霧彌漫,一則危險,二則正是個時機,因此當(dāng)機立斷,順勢偷偷開了往外的密道,縱身潛入。 這地牢本有兩個出入口,平日里蔡力只從奇獸所這小樓里進出,而地下的這一方密道,則是通往御苑之外的,正是每次縱放饕餮出入所用,畢竟饕餮身形龐大,若是從奇獸所內(nèi)行動,自然多有不便。 蔡力此舉原本的確精明,只可惜他忘了一件事。 ——這密道原本只供饕餮出入,因此饕餮對于密道開放的聲響格外敏感,且又嗅到地道內(nèi)的氣息,因此在蔡力逃出后不久,這饕餮便也循聲辨息地竄了入內(nèi)。 起初還只跌跌撞撞,后來竟趕上了蔡力,因饕餮此刻已經(jīng)全然發(fā)了狂性,再也不認昔日的主人,只碰到一個活物,便即刻沖上去當(dāng)作獵物般地撕咬。 蔡力猝不及防,無法抵御,即刻被重創(chuàng)至奄奄一息。 他本是一手制造了這怪獸的人,最終卻又死于獸口。 正衛(wèi)鐵騎白樘等人從后而至,那饕餮才放開蔡力,又自逃走。 衛(wèi)鐵騎其實是比白樘更先一步進了密道的,只是他因受傷,故而行動不便,白樘等人見蔡力已經(jīng)只余下一口氣,便自顧自去追蹤饕餮,只衛(wèi)鐵騎留了下來。 果然蔡力并未支撐多久,便自斷氣了。 衛(wèi)鐵騎望著此人也有些模糊不辨的臉,想到昔日種種,不知為何,心中竟有種酸澀難言之感。 當(dāng)初蔡力才進大理寺的時候,看著這意氣風(fēng)發(fā)的青年,衛(wèi)鐵騎心中其實是十分喜歡的,暗中寄予厚望。因為如此,便更想著加倍地嚴(yán)格訓(xùn)練要求蔡力,想把這青年磨練成一個前途無量的好刑官。 直到明白蔡力舍棄了被害者的真相后,衛(wèi)鐵騎無法形容當(dāng)時自己心底的憤怒跟失望。 他親眼看著蔡力的嶄露頭角鋒芒畢露,也親眼看著他走向瘋狂慘然隕落,衛(wèi)鐵騎原本覺著自己所做一切都并無任何過錯,但是現(xiàn)在,這冰冷血腥的尸身就在旁邊的時候,衛(wèi)鐵騎心中忽然升起了一絲難以言喻的苦澀跟懊恨。 趙黼掃了兩眼,不予理會,便徑直走了過去。 忽地聽衛(wèi)鐵騎道:“我當(dāng)時雖是真的失望怒極,只不過,我心中卻也仍存著一絲希冀,想你能夠幡然悔悟,若你真的能知道自己錯處何在……” 趙黼側(cè)目,卻見衛(wèi)鐵騎仍是出神似的,口中喃喃,道:“然而我錯了,我估錯了你的性情,你本來就是那種寧死不悔的性子,就算是錯也絕不會認錯,所以才一直走上這條死路?!?/br> 趙黼站著不動。 衛(wèi)鐵騎回頭,看向蔡力滿是鮮血的臉:“你很聰明,可是聰明人往往被聰明誤……落到現(xiàn)在這個地步,你大概仍覺著全然是我的錯,是不是?” 衛(wèi)鐵騎說著,眼中的淚便悄然墜落,舉手摟住蔡力的肩膀,道:“我并不是為了你難過,我只是為了……你為什么沒走到正路上……難過?!?/br> 衛(wèi)鐵騎垂頭哽咽,不能自持。 趙黼斜睨了他們片刻,邁步又自走開,走了十?dāng)?shù)步,便停了下來。 密道里的氣息并不好聞,陰冷,晦暗,濕寒,又透著血腥氣,然而在那血腥之外,卻仿佛又有一絲煙火之氣,若有若無地彌漫。 趙黼定睛望著前方,耳畔卻想起方才崔云鬟所說的話: “莫非并不是為了四爺,而仍是為了我而來?” “必然也會拖累世子……世子請自便?!?/br> “如此我就放心了,恭喜世子。” “只是……為了大局著想?!?/br> 趙黼閉上雙眼,緊鎖眉頭,頃刻,便驀地轉(zhuǎn)身,閃身往來路而回! 靠在墻壁上的衛(wèi)鐵騎只覺得眼前人影一晃,已經(jīng)消失無蹤。 衛(wèi)鐵騎回頭看了一眼,依稀看到那人的背影,竟隱隱有些踉蹌狼狽之意。 趙黼飛快地回到密道出口處,卻見密道早就落下,只從底下透出些許白色煙氣,可見里頭早就煙霧滿了。 趙黼生生咽了口唾沫,忍不住啞聲叫道:“崔云鬟!” 抬手一拳砸在壁上,那兩扇門卻兀自不動。 趙黼連叫數(shù)聲,拳打腳踢,卻又反應(yīng)過來,忙從壁上取了火把。目不能視物,他強忍不適,勉強又叫兩聲,鐵籠中卻仍死寂一片。 第321章 得不到回應(yīng),更看不清里頭的情形,趙黼握著那鐵欄,拼命搖晃撞擊。 先前在那密道之中,無意聽見衛(wèi)鐵騎跟蔡力那些話后,趙黼心底那股異樣之感越發(fā)明顯了。 他忽然想了起來,那不是崔云鬟的行事風(fēng)格?!屗ハ嘀组痰挂擦T了,為什么在那個時候,更加提起他賜婚的事。 她雖然極少性情外露,但他又如何不知,看似淡然謙和,對白樘唯命是從,對他更是極少當(dāng)面相爭。 然而她骨子里實則是孤高自傲的。 他從來都知道,就算前世跟她肌膚相親,做盡種種親密之極的情形,可要看懂她的心,卻是一個談何容易。 她心中自有篤定打算,自有一份執(zhí)著堅固,誰也靠近不得,誰也撼動不了。 賜婚這件事,以她的性子,雖然心里知道,但他若不提,只怕她也不會主動說起一個字。 為什么……會在這個時候? “崔云鬟!”聲音被煙霧熏的沙啞低沉,又連連咳嗽數(shù)聲。 趙黼先是在周圍摸索找尋了許久,卻終究未曾發(fā)現(xiàn)外頭有什么機關(guān)。 先前他來時,也只見過巽風(fēng)叫衛(wèi)鐵騎從內(nèi)關(guān)門,何況這鐵籠的機關(guān)又隱秘,一刻心慌,更加難尋。 又聽不到云鬟的回答,趙黼屏住呼吸,便氣運丹田,抬掌向著那欄桿一掌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