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鬟道：“不錯，衛(wèi)大人可有什么虧心做錯之事？”

    衛(wèi)鐵騎斷然道：“沒有。當(dāng)時我答白侍郎的時候，就說的很明白，我衛(wèi)鐵騎向來坦坦蕩蕩，無愧天地。”

    云鬟道：“對蔡力呢？”

    衛(wèi)鐵騎愣怔，繼而一臉匪夷所思：“對他又怎么樣？你難道以為我做了什么害他之事？簡直無稽之談?！?/br>
    衛(wèi)鐵騎說完，忽然反應(yīng)過來：“等會兒……你先前說的是饕餮，如何又轉(zhuǎn)到蔡力……你又問我打聽蔡力的下落，你……”

    衛(wèi)鐵騎漸漸瞪大雙眼，不可置信地盯著云鬟。

    云鬟卻仍沉靜如水，道：“大人不必驚訝，這點(diǎn)兒原本還只是我們的一點(diǎn)揣測而已。”

    衛(wèi)鐵騎走前，盯著她：“一點(diǎn)兒揣測？”

    因也聽說過“謝鳳”的名頭，雖覺著此事詭譎，但卻不敢等閑視之，沉聲問：“你憑什么會如此揣測？”

    云鬟便把柯憲被饕餮所傷，托付她們找尋蔡力，而季陶然在京兆府遇襲，又有人故意聲東擊西、試圖混淆他們目光之事說了。

    云鬟道：“我因想到蔡力曾在大理寺，又想到當(dāng)時饕餮傷五寺之事。故而覺著此事有異，才來詢問衛(wèi)大人?！?/br>
    衛(wèi)鐵騎瞪著眼睛，直直地看了云鬟半晌，負(fù)手在原地走來走去，最后道：“這件事，白侍郎可知道？”

    云鬟搖頭：“因我無法確定，故而先來問衛(wèi)大人，尚未跟侍郎稟報?！?/br>
    衛(wèi)鐵騎苦笑一聲，眼神變來變?nèi)ィ鸪跛疽詾樵器吒咎杖恢皇菃渭優(yōu)樽穯柌塘Χ鴣?，卻不想背后竟?fàn)恳鲼吟阎隆?/br>
    又思忖了會兒，便道：“其實(shí)當(dāng)初蔡力離開，我隱約聽說……他是投奔了恒王府去了，我自覺他很愛攀龍附鳳，并不是推官之選，故而我有些瞧他不起。你們先前問時，我也不愿再提此人?！?/br>
    “恒王”兩字入耳，云鬟跟季陶然都且一驚。

    季陶然忙問道：“如今他可也在恒王府么？”

    衛(wèi)鐵騎道：“我因厭憎此人，所以不愿再留心他的動向，起初聽聞他在恒王府很吃得開，后來就漸漸不知道了……”

    衛(wèi)鐵騎說完，便驚疑又問道：“難道這蔡力果然跟饕餮有關(guān)？”

    云鬟道：“此刻尚未有十足證據(jù)?！?/br>
    然而如今跟蔡力相關(guān)的人之中——柯憲被饕餮所傷，命在旦夕；衛(wèi)鐵騎當(dāng)初差點(diǎn)兒也死在爪牙之下，卻是白樘幾乎以命換命。

    衛(wèi)鐵騎渾身微冷，又道：“若果然跟他相關(guān)，我……卻并不記得我哪里有對他不住的地方?！?/br>
    云鬟不欲：正如衛(wèi)鐵騎方才所說，他的確是個坦蕩無私的人，生平只怕的確并未做什么虧心事，只不過，衛(wèi)鐵騎脾性耿直，而這世間之情，千姿百態(tài)，你自覺無愧于心……殊不知，在那些有心人眼里，或許……你早就罪惡滔天。

    衛(wèi)鐵騎因百思不解，便苦笑道：“我所能幫者只有這些，不如，你們回去告訴白侍郎。當(dāng)時我?guī)Р塘χ畷r，多會跟他碰面……他那人比萬人都仔細(xì)，只怕他知道的比我還多呢?！?/br>
    當(dāng)下兩人謝過衛(wèi)鐵騎，便又返回刑部，將推測所得，追尋所得，一一向白樘說明。

    白樘聽罷，定睛看了兩人片刻，才道：“蔡力？”

    眼前即刻掠過一個年青人的臉，生得并不難看，只是隱約透著傲氣，又有些精明外露。

    雙眉皺蹙，白樘垂眸沉吟，頃刻方道：“不錯，我記得此人，當(dāng)時他跟隨衛(wèi)鐵騎辦案，衛(wèi)鐵騎有名的鐵面無私，對下屬要求苛刻，有時候脾氣急了上來，也會呵斥幾句……”

    云鬟道：“言語傷人，雖然難堪，然而……若說蔡力因此辭官，卻仿佛有些不大可能？”

    白樘又尋思了片刻，道：“話雖如此，可是……”說到這里，白樘靜看云鬟，道：“當(dāng)初因齊主事幾番阻撓，你不是也摔了案冊，意氣用事了么？”

    云鬟愕然，渾然想不到白樘竟會拿她做例子，一時臉上發(fā)起燒來。

    白樘卻又轉(zhuǎn)開頭去。

    此刻季陶然道：“侍郎覺著如何，這蔡力果然跟饕餮一案相關(guān)？”

    白樘道：“當(dāng)初蔡力辭官，我還甚是可惜了一番，只是就如衛(wèi)鐵騎所說，人各有志，不能勉強(qiáng)，他雖天資絕佳，可若心智不堅，留在刑案行當(dāng)，也未必會盡心而為，我也聽聞他投奔了恒王府……只如今，到底去了哪里呢……”

    白樘抬筆寫了一張字，喚了書吏進(jìn)來，將字紙遞去：“速去查詢此人?！?/br>
    書吏去后，白樘才又問云鬟道：“倘若這蔡力當(dāng)真跟饕餮案相關(guān)，甚至是此案的背后之人，那么上回饕餮襲人，只怕并不是沖著你而去。”

    云鬟道：“是。當(dāng)時我因見饕餮只盯著我，便誤以為是沖我而去的。先前才想起來，是我錯了。”

    當(dāng)時云鬟跟柯憲兩人騎馬而行，發(fā)現(xiàn)情形不對之時，她便帶柯憲雙雙而逃，中途柯憲落馬，云鬟回身相救。

    其實(shí)就在那剎那，目光所見——饕餮的確是直直沖著柯憲而去的，只不過云鬟拉他上馬之時，引開了饕餮的注意。

    后來兩人墜馬，饕餮本也是要先殺柯憲，之所以追著她，是那一夜北風(fēng)狂嘯，云鬟握住觱篥的時候忽然想到的。

    當(dāng)時同樣風(fēng)大情急，風(fēng)吹過觱篥，不免發(fā)出些許輕微聲響。

    饕餮只剩下一只獨(dú)眼，可野獸的耳力最為靈敏，饕餮又對這種聲音極為敏感，故而竟撇下真正的獵物，只隨她而行。

    一旦確認(rèn)了這點(diǎn)兒，便要問了——饕餮為何要?dú)⒁粋€才上京不久的柯憲？

    云鬟本以為，柯憲先前時常會發(fā)出些有關(guān)饕餮的言論，各種聳人聽聞，或許被有心人知道，從而招致殺身之禍，可是在追查蔡力的途中，得知他跟大理寺的關(guān)系，又再聯(lián)系饕餮食五寺之事……

    那書吏去了半晌，終于回來，捧了兩頁錄押呈上，白樘看了會兒，臉色微變。

    季陶然道：“侍郎，可有關(guān)于蔡力下落的記載？”

    白樘不答，只是抬手自眉心劃過，長指向著兩人一招。

    云鬟跟季陶然不解，齊齊上前。

    畢竟連衛(wèi)鐵騎都不知道蔡力下落，吏部跟京兆府都也沒任何記錄，白樘難道會如此神通廣大？

    兩人不知的是，因蔡力天賦極好，白樘對其印象深刻，他又生性敏密，知道蔡力辭官，便命人將他此后的去向暗中記錄，如今派人去找，果然發(fā)現(xiàn)端倪。

    此刻兩個人走到白樘身側(cè)，雙雙看去，一行行看到最后，季陶然怔道：“小靈山？這不是……圣上蓄養(yǎng)珍禽靈獸的御苑么？”

    云鬟早也看見了，心中卻想到當(dāng)日眾人所推測的這饕餮跟皇宮有關(guān)……原來如此。

    白樘一言不發(fā)，忽然問道：“方才說，衛(wèi)鐵騎叫你們回來問我？”卻不等回答，就把卷冊合起來，起身往外。

    將到門口，止步回身：“謝推府隨我來?！?/br>
    就在刑部數(shù)人隨著白樘速往皇城而來之時，皇宮之中，太華殿前，兩個人影迤邐而行，身后數(shù)丈，跟著五六個隨從。

    其中一人，金冠玉帶，氣質(zhì)雅貴，卻是靜王，正笑對身邊人道：“如今我是不是要恭喜你了？終于要有著落了?！?/br>
    趙黼哼了聲，懶洋洋地望著遠(yuǎn)處陰翳的天色：“什么著落，難道我沒有人要么？”

    靜王“噗嗤”一笑，探手將他肩頭抱?。骸靶辛耍阋仓鴮?shí)不小，如今又討了圣上歡心，父母又放心，豈非兩全齊美？”

    趙黼?yún)s終究淡淡地，一直聽到“兩全齊美”之時，便抓了抓耳朵。

    靜王才又要說，忽見趙黼揚(yáng)首看向前方，眼神異樣。

    靜王隨之看去，也覺意外：“白樘？咦……今日如何帶了這許多人？莫不是有什么大事？”

    第314章

    靜王跟趙黼雙雙看去，卻見白樘自己往宮中而來，到近前行禮過后，靜王問道：“你今日怎么這般大陣仗？”

    白樘便對靜王道：“王爺借一步說話?！?/br>
    靜王便隨他往旁邊走了開去。

    趙黼瞄了一眼，并不在意，只顧斜睨宮門外頭那幾個人。

    卻見是云鬟跟巽風(fēng)離火，阿澤任浮生，并六七個鐵衛(wèi)精銳，卻都垂首緘默，個個肅然。

    趙黼心中納罕，卻也不愿過去相問，回頭又看靜王跟白樘兩個低低地正說什么，雖聽不清，可兩個人也都滿面凝重。

    趙黼心頭不快，便揣著手往外而行。

    巽風(fēng)等見了他出來，少不得行禮，口稱：“參見世子。”云鬟自也隨著行禮。

    趙黼本要徑直走過去，不知為何，心中那股氣竟散不開，便冷冷說道：“你們這一幫子人在這里，是想怎么樣？不知道近年下了，等閑人不許靠近皇城么？本世子身為金吾衛(wèi)副統(tǒng)領(lǐng)，可要擔(dān)干系的?！?/br>
    巽風(fēng)雖知道他有些“無事生非”之意，不過這樣說倒也挑不出明錯，便回道：“侍郎有緊急案情，要進(jìn)宮請示皇命然后行事，故而帶著我等，讓在此稍候片刻，還請世子見諒?！?/br>
    趙黼道：“有什么要緊事，需要你們都趕來這里等？難道是跟皇宮有關(guān)？”

    趙黼本是隨口而問，不料竟然歪打正著了。

    可是畢竟此事非同一般，巽風(fēng)也不敢擅自泄露給他，便道：“因事情重大，侍郎還未告知，要等他回來才得吩咐?！?/br>
    趙黼哪里會信這等話，便冷哼道：“你不用跟我隱瞞，若果然跟宮內(nèi)有關(guān)，難道還要繞過我行事？”他如今負(fù)責(zé)皇宮大內(nèi)的防御等，若真的要在宮城范圍內(nèi)行事，倒是果然需要向他告知明白。

    巽風(fēng)道：“一切只等侍郎回來，若需要世子相助，侍郎必然會告訴?！?/br>
    趙黼又哼了聲，掃過云鬟道：“你們這幾個都是能跳能飛的好手，來料理重大案情，倒也罷了，這個人又是怎么樣，難道是來跟著你們坐鎮(zhèn)看熱鬧的？”

    巽風(fēng)道：“這也是侍郎的安排，我們卻是不知的。”

    趙黼口中似是對著巽風(fēng)說話，眼睛偏仍看著云鬟，道：“是了，刑部如今只白侍郎只手遮天，他說什么就是什么，你們都是提線傀儡，都唯他是命罷了，他若叫你們?nèi)ヌ四堑渡交鸷Ｋ退?，你也自會去的。竟然比圣上的旨意還管用呢，是不是？”

    云鬟察覺他是沖著自己說話，卻無可辯駁，更不能跟他辯駁。

    巽風(fēng)也知道趙黼正有借題發(fā)揮之意，便道：“世子言重了，我等不過聽命而為，為朝廷效力罷了，自是我輩職責(zé)所在，不能推卸?！?/br>
    趙黼暗地里磨了磨牙，點(diǎn)頭嘆道：“不錯，真是強(qiáng)將手下無弱兵，什么樣兒的領(lǐng)頭，就有什么樣的辦事……瞧瞧這一水兒的冰冷無味……”

    阿澤跟任浮生兩個在旁，起初還顧忌巽風(fēng)，連聽趙黼說了這幾句，兩人便低低竊竊說話。

    正在這時侯，身后靜王走了出來，因都認(rèn)得巽風(fēng)等，便點(diǎn)了點(diǎn)頭，眾人也自都行了禮。

    因看趙黼臉冷眼冷地，靜王又瞟了一眼，不免也看到巽風(fēng)身側(cè)的云鬟，因格外又說道：“謝推府也在？”

    云鬟道：“是，參見王爺。”

    靜王含笑道：“不必多禮，白侍郎入內(nèi)面圣去了。你們且稍候?！闭f罷，便對趙黼使了個眼色。

    趙黼見狀，便隨著他去了。

    靜王原本是乘轎而來的，因要跟趙黼說話，便往旁邊緩步而行。

    趙黼?yún)s是個火燎的急性子，耐不住，拉著他道：“四叔，方才在里頭跟白樘嘀咕些什么？”

    靜王道：“正是有一件要緊著急的大事?！?/br>
    趙黼便問何事，靜王道：“我倒是不想瞞著你，只擔(dān)心跟你說了，怕你又不安分?！?/br>
    趙黼不忿道：“到底是怎么樣，你們都知道，難道只瞞著我？”

    靜王方附耳過來，低語了幾句。

    趙黼神動色變，微睜雙眸：“什么？在小靈山？”

    靜王道：“方才白樘是這么說的。所以著急來面圣請旨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