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節(jié)
到了晚上,寧婉與鐵石說起,“收了嫣兒的首飾,我心里真是高興。倒不是因?yàn)檫@東西貴重難得,而是真感受到了她的用心,式樣顏色都是我喜歡的,一套戴出去也好,平日拆開選一兩樣戴也好,怎么都合宜。” 盧鐵石也對點(diǎn)翠的首飾有些好奇,拿了細(xì)看,卻又道:“也不枉你為她用了那么多的心!且你這個人別人不知,我還不懂嗎?嫣兒成親的時候,你一定會送極貴重的添妝!” 寧婉就笑了,“其實(shí)我這一次帶到京城里打首飾的幾樣珠寶,本就有給嫣兒添妝的,只是眼下她還庵里,也不好提這話,便等將來吧。眼下還是先幫著洛大哥將升遷的酒宴辦起來?!?/br> 其實(shí)寧婉本沒少辦過酒宴,但如今與衛(wèi)氏、洛嫣在一處辦了京城的宴席,見事事繁復(fù)奢華,三日宴畢竟也吐舌,“我原說幫忙的,如今才知道學(xué)了好多東西呢?!?/br> 衛(wèi)氏就笑道:“若是沒有弟妹,哪里能得了眾人交口稱贊!” 洛嫣也說:“寧jiejie一定是自盧大哥處學(xué)的,頗有大將之風(fēng),軍令一下,諸事完備,竟無一絲拖沓錯處?!?/br> “果真是親姑嫂,竟一起來打趣我!”寧婉便笑嗔道:“這三天都累了,我身子好倒沒什么,嫂子和嫣兒都要歇一歇。便是嫣兒也不必急著回庵里,左右皇上狩獵就要出京狩獵,到時候皇子大臣們都要跟隨,京里安靜著呢?!?/br> 洛嫣便點(diǎn)頭,衛(wèi)夫人也與寧婉熟了,并不見外,笑道:“明日兵部員外郎家的酒宴我定要躲懶了,到時候弟妹替我說一聲?!?/br> 第二日是兵部員外郎在家里為洛冰升遷辦酒,衛(wèi)氏和洛嫣都不能去,寧婉定然要去的,且經(jīng)過洛家三日的酒席,她亦與兵部禮部的一些官夫人們結(jié)識了,此時閑暇,多往來些也沒什么不好的。 寧婉還是第一次去京里官員的家中,雖早知道洛家在米市胡同的房舍是很金貴的地方,是以庭院才不是很大。但去了員外郎家方真正明白京城之地真是寸土寸金,堂堂從五品官員住的房舍離皇城不但遠(yuǎn),又十分狹小,請客時還要將鄰居的院子借過來才勉強(qiáng)搭了個戲臺,只容得下女眷們看,男人們則去了外面的酒樓。 當(dāng)初置了米市胡同宅子的洛家果然是富豪??! 員外郎家的酒戲也無法與洛家相比,偏又有幾個京官夫人對她很冷淡,嘀嘀咕咕在一旁著什么話,寧婉只聽帶了幾次遼東二字,知她們悄悄說自己壞話。只是她哪里會在意,心里冷笑一聲,遼東人又怎么樣,難不成所有京城人就都是好的,外地的人就都是壞的?再就是因?yàn)殍F石沒有給你們送禮才不開心?鐵石憑著軍功得了官職,從沒有想過在京里謀官求財(cái),他們夫妻是要回安平衛(wèi)的,就是不理這些見面就刮人一層皮的小官僚! 因此寧婉只做什么也沒聽到,轉(zhuǎn)身到園子里轉(zhuǎn)轉(zhuǎn)。其實(shí)說是園子,也不過庭院后面的狹窄的一帶空地,秋日之時花木已經(jīng)凋零,卻沒有什么可看的。她便沿著院墻信步而行,便見從角門進(jìn)來一個婦人,竟有些眼熟。 偏巧那婦人向守著角門的婆子急切地問:“可知道遼東安平衛(wèi)的盧指揮使夫人是不是來了?如今在哪里呢?” 寧婉略怔了怔,才認(rèn)出原來這人竟是盧寶珠!便上前幾步叫住匆忙要向戲臺處跑去的她,“寶珠,你找我有何事?” 盧寶珠也怔了怔,突然一步上前拉住了她的手,泫然欲涕,“二嫂,你救救我吧!” 兵部員外郎家中本就狹窄,此處雖然清靜,但也不是沒有人,因此已經(jīng)有好幾道目光看了過來。寧婉就道:“有話好好說?!?/br> 盧寶珠趕緊做了個笑臉,可眼淚卻還是止不住地流了下來,趕緊擦了又哽咽地說:“二嫂,如果你不救我,我就沒命了!” 話說得沒頭沒腦,且盧寶珠一向又是喜歡捧著周夫人踩自己的,寧婉便有些不大信,只是如今的盧寶珠十分憔悴倒讓她頗有不忍,“你別急慢慢說。” “舅舅死了,母親和姨娘都死了,大哥現(xiàn)在不知去了哪里,婆婆便待我更兇,天天打罵,想是要我趕緊死了再娶一個嫁妝豐厚的媳婦?!?/br> 原來周夫人和大姨娘竟繼周指揮使之后也都過世了,寧婉覺得事情越發(fā)嚴(yán)重起來,便問盧寶珠,“你母親和姨娘都怎么死的?” “我也不知道,”盧寶珠就哭了起來,“前幾天我姨娘身邊的丫頭悄悄來告訴我的,說我姨娘知道不好了讓她來給我傳個話,還說二哥和二嫂能救我?!?/br> “那丫頭呢?” “我不知道,她慌慌張張地說了幾句話就跑了,我去襄武侯府卻根本找不到門路,先前認(rèn)得的幾個人都不在了。再回家里婆婆瞧我的神色都變了,還動手打我,夫君也不管,反將我?guī)サ呐慵扪绢^收了房?!北R寶珠說著,也不顧羞恥,將胸前的衣裳揭開一塊,露出里面青一塊紫一塊的肌膚,“二嫂,你救救我吧!他先前的媳婦就是受不了婆婆的打罵上吊自殺的!” 既然如此,寧婉倒不能不管,想了想便叫盛兒,“你過去找指揮使,將寶珠的話告訴他,看指揮使怎么說?!庇謬诟辣R寶珠,“趕緊將身子遮住,還有什么都告訴我?!?/br> 盧寶珠便知道自己沒事了,一放松下來反而瑟瑟發(fā)抖,打著戰(zhàn)說:“我明白一定是出事了,但什么事卻不知道。先前到京城時,我們直接住在襄武侯府里,侯府對我們很好,衣裳月例什么的都比著府里的小姐,后來大哥將我許給了鐘家,說的是兵部武選司的主事,正管著衛(wèi)所襲職的事,能給大哥幫忙。因?yàn)樗呀?jīng)四十多了,又是續(xù)弦,我姨娘和我本不愿意,但又扭不過母親和大哥,只得嫁了。到了鐘家,婆婆特別苛刻,又嫌我嫁妝少,但丈夫?qū)ξ疫€好,日子也過得去。只是突然間便這樣了,我聽了消息就想法子打聽二哥,就聽鄰居說今天員外郎家宴客,二哥會過來,就想著來找二嫂,趁著婆婆沒注意跑了出來。” 原來盧寶珠嫁的也是兵部的官,正與員外郎的房舍不遠(yuǎn),她又是個有心機(jī)的,抓了這個機(jī)會找到了自己。至于其余的事,想來她一個弱女子的確不知道了。 正這時,盛兒又跑了回來,“指揮使就在門外,請夫人帶大小姐回去呢。” 寧婉便讓盛兒向員外郎夫人打個招呼,自己帶了寶珠出了角門,正見鐵石站在馬車旁,便上車回了洛家。 第332章 痛快 到了洛家,盧寶珠也沒再說出什么有用的東西,她知道的也只是這些了。寧婉便讓下人帶她下去歇著,又請了大夫看傷用藥不提。 屋子里的人都打發(fā)下去了,大家都覺得心頭沉重,寧婉就說:“先前我從沒認(rèn)真想過,現(xiàn)在看,盧鐵城可能就是吳糧商所說的私生子?!?/br> 如此一來,道理全都能講得通,洛冰就接著說:“算算時間,正是襄武侯在遼東時的事情?!?/br> 他們便一直轉(zhuǎn)向鐵石,知道了這樣的消息他心里一定很難過。鐵石苦笑了一聲,“沒事的。其實(shí)我早想過,只是不愿意承認(rèn)而已?!?/br> 寧婉悄悄將他的手握住,“公公應(yīng)該是被騙了,后來他醒悟過來才那樣氣惱?!?/br> “可那又有什么用?我娘已經(jīng)苦了大半輩子?!辫F石搖了搖頭,似乎不愿意再提家事,又道:“周家與襄武侯的關(guān)系還不止于此,我接了安平衛(wèi)后便發(fā)現(xiàn)軍屯糧食、各樣軍需、軍械都不足,只因夷人曾入城搶掠便無法追清?,F(xiàn)在完全能肯定他們一直在克扣軍資,吳二知道了內(nèi)情便也在其中分一杯羹。為此周指揮使得知夷人圍城時趕緊借機(jī)殺了他。知府并不知道詳情,只覺得自己的尊嚴(yán)被挑戰(zhàn)了因此找上門去,周指揮使也就將他一起殺了?!?/br> 洛冰就說:“所以襄武侯先前一力保周指揮使,安平衛(wèi)城破周指揮使都沒有怎么樣。后來吳糧商到了京城將事情揭開,他知道這次事情鬧大了,便干脆指使陸炎殺了周指揮使,自己也將周氏等人滅口,吳糧商恐怕也兇多吉少。” 寧婉便驚懼地問:“他們貪了這么多銀錢做什么?” 果然洛冰低聲說出了她心里的那個詞,“敬王!”搖著頭輕聲道:“滿京城的人都知道敬王是個賢王,虛懷若谷,慷慨大方,賓客如云,但這些都是要用銀錢堆起來的?!?/br> 從吳二知道的私生子牽出了克扣軍需,然后再到了奪嫡,所以敬王和襄武侯想盡辦法掩蓋,可是,世上沒有不透風(fēng)的墻,洛大哥、鐵石和自己已經(jīng)猜到了。 在到京城之前,寧婉甚至連城門處貼的皇榜也不大看的,從來沒想到自己竟能與皇家的隱秘有關(guān)系。但是到了京城還不到一個月,她就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卷了起去。突然間,她想起了即將到來的狩獵,真的只是去打獵?敬王會不會覺得鐵石知道了□□也要害他呢?她不由自主地高聲叫道:“鐵石!”猛地將他的手緊緊拉住。 盧鐵石冷冷一笑,“別怕!狩獵時我會小心的!而且,我也想看看,他們是不是真有那個膽子對我動手!”原來他也想到了這里。 洛冰這時倒冷靜下來,“雖然敬王和襄武侯怕是要狗急跳墻了,但皇上心里也不是沒有數(shù)。還沒到秋天時,敬王和襄武侯就開始一力勸皇上行獵,現(xiàn)在我越是細(xì)想越是覺得不是鐵石陛見時正好趕上了狩獵,而是因?yàn)樗麃砹瞬庞辛嘶噬弦メ鳙C之事?!?/br> 鐵石也回想起那日之事,“我陛見之時,皇上問了我許多行軍打仗之事,還問我?guī)Ф嗌賹⑹康骄┏莵恚蠹沂遣皇嵌冀?jīng)歷守城立下戰(zhàn)功等等。” 寧婉驚疑不已,“洛大哥是說皇上其實(shí)早知道了,然后借著狩獵給敬王設(shè)了陷井?” 兩個男人一同說道:“應(yīng)該是吧。” 可自相殘殺的兩個是親父子!寧婉終于還是將這句話咽了下去,親父子又怎么樣?公公對鐵石這個親兒子算是極冷淡了,另一個盧鐵垣也沒得到多少關(guān)心,唯一最放在心頭又將襲職傳了的盧鐵城卻不是他的骨血,不必說箭傷未愈時聽聞消息,便是身體好時也會氣吐血的! 但是轉(zhuǎn)回頭來,寧婉卻也放下了心。他們果真幸運(yùn),本是無心卻在狩獵之前猜到了事情的真相,而且還能提前做好準(zhǔn)備。只要是有了準(zhǔn)備,就沒有什么太可怕的了。 這樣的事情,他們便連衛(wèi)氏和洛嫣都瞞著,又商量了一晚的對策,第二日大家一切如常,他們不可能將事情揭出來,根本沒有證據(jù),再者皇上恐怕也不愿意讓一切都大白于天下吧,眼下最好的法子就是他們裝作什么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