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節(jié)
娘見大家都說她,就道:“過去賢兒、清兒有了喜訊報(bào)回來時,家里自然盡著力地都送了東西,可那時到底不如現(xiàn)在,又是忙著生計(jì),又沒有錢,想體體面面地過去都難,現(xiàn)在總歸日子過得好了,這些事真不算什么了!” 想想也是這個道理,這一次爹娘過來,穿著緞子面的皮袍子,趕著大騾車,帶了滿滿一車的東西,到了盧家給每個下人都賞了錢,所有人都開心,而最開心的應(yīng)該就是他們自己吧!寧婉就笑道:“原是我們說錯了,你們都對!” 大家都被她逗得大笑。又說起了家里的事情,寧婉最關(guān)心喜姐兒,“表姐怎么沒過來?” 大姑就說:“她自然也惦記你,只是怕來了反累得你被婆家瞧不起,就讓我?guī)退I了四樣飄香居的點(diǎn)心帶來?!?/br> 世間便是如此,不論為何原因,被休棄或者合離的女子都要低人一頭,更不必提喜姐兒這樣果真犯了錯的,整個家族中的女子都要受到連累,有心壞的婆家還會因此踩她們一頭,是以有的女子明明過得非常不好,但是為了家中的姑姑姨姨jiejiemeimei,甚至侄女甥女們也要忍著,免得給自己的家族丟臉。 寧婉深恨此俗,一個人好就是好,壞就是壞,為什么一定要連累別人呢!因此就道:“表姐兒也是多心了,我們至親又何苦如此?且我婆婆并不知實(shí)情,喜姐若是來了,她只有憐惜的。” 大姐就說:“就算是這樣,喜姐兒自己也想不大開,平日里連門也不肯出呢。” 寧婉就想起了洛冰的話,越發(fā)覺得他當(dāng)初能說一句“過而能改,善莫大焉。”實(shí)在了不起,只道:“你們再拿這話好好勸表姐,過去的事已經(jīng)過去了,現(xiàn)在正應(yīng)該重新開始才對?!?/br> 大姑連連點(diǎn)頭,“你也不必太cao心喜姐兒,她如今其實(shí)很好,每日在店里管著蒸饅頭、包子一事,從不用我cao心的。我也給她工錢,點(diǎn)心就是用她的工錢買的?!?/br> 娘就又說起了石頭,“本也想帶他來的,但如今他也學(xué)了正經(jīng)文章了呢,因此先生說不能隨意請假,只怕耽誤了功課。這一次過來我和你爹商量著沒有告訴他要來看你的事,只怕他分了心思?!?/br> 一時大姐也想起了囡囡,“虧了婉兒一力讓囡囡也去讀書,現(xiàn)在我們?nèi)f家包子鋪的帳就是囡囡記著呢,每個月算帳,她都似小大人一般,我們反要聽她的?!?/br> 大姑聽了也笑,“我一直說囡囡像婉兒呢!” 第238章 見解 娘家人在老宅里住了一夜就走了,畢竟寧家也好萬家也好,都有生意要做,離不了太久,更何況寧婉什么都好,并不用他們cao心。( 小說閱讀最佳體驗(yàn)盡在【】) 寧婉本以為今年年前再沒有機(jī)會與爹娘見面,只等正月初二回娘家時回去一次,然后肚子再大些就在老宅里專心養(yǎng)胎。 不想冬至這天,寧家派伙計(jì)送了節(jié)禮又捎信道:“胡先生在秋閨中了舉人,如今收拾了行裝要去京城參加春閨,明日到虎臺縣家里住上一兩日會齊同窗就自安平衛(wèi)出發(fā)。”又說了爹娘的意思,如果寧婉身子方便就回家見上一面,不便也沒關(guān)系,他們會替她送程儀。 寧婉雖然出嫁一年了,但是她先前住在虎臺縣里與娘家相距甚近,往來也多,如今搬回了老宅頗覺得思念爹娘,因此聽了這消息,她便向婆婆說:“胡先生是我干娘的兒子,論排行我叫他三哥。過去我們家在三家村和馬驛鎮(zhèn)時多得他幫忙,因此我就想去送他一送,順便在娘家住上兩日?!辈淮牌欧磳Ρ阆葘⒑厝鍨閮纱逭{(diào)節(jié)爭斗以及硬逼著胡村長胡大娘到德聚賣山菜的事一一講給她聽,又笑,“他就是這樣一個人,有幾分迂腐,可特別端正。當(dāng)初娘家給我分割嫁妝時也是請的他,就連鐵石說話也敢駁回的!” 婆婆其實(shí)本不愿兒媳婦出門的,如今聽是新舉人,又有這許多事就也笑了,“真是個至誠君子!你愿意去就過去吧,想著多送些程儀。” 寧婉就笑道:“我原想送三哥一件皮袍的,但又一想三嫂是個賢良的,一定早替他備妥了,衣物的多了反倒無用,還是給銀子實(shí)惠?!?/br> 婆婆就問:“這銀子我給你拿吧,你覺得多少好?” “哪里用婆婆破費(fèi)?”寧婉急忙攔住了,“我嫁妝不少,又有兩處鋪?zhàn)?、幾處作坊的收益,正?yīng)該我孝敬婆婆才是?!逼鋵?shí)正經(jīng)親戚家的禮錢婆婆給了也對,但是手里有錢說話就是有底氣,寧婉非但不肯要婆婆的私房,反而問了婆婆要買什么,正好回虎臺縣順路買了回來。 如此將婆婆哄得十分開心,寧婉第二日早上就坐了車子出門,老林被老夫人叫過去囑咐了半晌,將馬車趕得比牛車都慢,到了晌午才進(jìn)了虎臺縣。因此寧婉進(jìn)家門時將家里人都驚了一跳,“原以為你不來了呢,我們這里已經(jīng)開宴了!” 雖然在老宅過得很好,但是寧婉回了娘家還是感覺不同,渾身上下說不出的放松,笑道:“那又有什么!我只要趕上就好!” 先去了西屋與三哥打了招呼,然后就坐到了席上,又叫洛嫣,“我們家原住在鄉(xiāng)下,沒有那么多規(guī)矩,你只管上炕吃席?!睂幫癞吘共环判穆彐?,因此只說怕婆婆照料她太累而將她也帶了出來。 娘前些天去盧家時便知道了這是洛冰的meimei,她與洛冰是認(rèn)了老鄉(xiāng)的,走時額外給洛嫣一貫錢零花,此時就笑著將她拉到身邊,“我們是老鄉(xiāng),坐在一處,你喜歡吃什么,我給你挾?!?/br> 洛嫣本就乖巧,如今她眉眼漸漸長開越發(fā)讓人喜歡,娘就笑了,“真是我們江南的姑娘,比我的幾個女兒都秀氣!”問她愛吃什么每日里做了,又買了許多小零嘴,還到瑞泓豐扯了一塊石榴紅綾給她做了一身新衣裳,再拿余下的紅綾裁了長條系在她梳起來的兩個小丫丫上,打扮得倒有幾分似觀世音菩薩身邊的小龍女。寧婉看了只是笑,娘和洛冰、洛嫣的交往她一概不管,畢竟她也不知道未來會是怎么樣的。 其實(shí)這一次寧婉回娘家是借了送胡敦儒來看爹娘的,她固然敬重胡孰儒,但與他可說的話卻不多,因此除了送胡敦儒那日到了家門口她就整日膩在家里,與爹娘在一處。眼下的時光很難得,要知道今后自己身子重了再生下孩子陪他們的時間會更少了。 因在娘家日子過得十分慵懶,當(dāng)聽了封太太來看自己,寧婉瞧瞧自己身上穿的家常衣裳和撒腿褲子趕緊躲到了西屋里,重新收拾了一回才出來。 封太太見了她就一力邀她去封家作客,“家里自南邊請了個新廚子,做得一手好江南菜,前些日子便想請夫人過去品評一番,只是正趕上副千戶出征就沒聲張,今天聽了夫人回虎臺縣,我可不就趕緊過來了!” 寧婉是知道封太太的,卻猜不透她今天為何而來,如今聽她邀自己過去品嘗新廚師的手藝自然明白是借口,就笑道:“你們府上新廚師的手藝我一定要去嘗嘗的,只是這一次我來送親戚出門,順便在娘家住兩日,就要回去了,因此倒沒有空閑,只等過些時日回虎臺縣時再登門吧?!?/br> 封太太這人一向以為自己聰明有手段,當(dāng)初封少奶奶剛嫁進(jìn)來的時候,就是她給兒子出的主意,要落一落封少奶奶官家小姐的顏面,免得兒媳婦仗著娘家的勢壓夫家一頭,因此一力捧起魏姨娘。封少奶奶果然低了頭,她便越發(fā)得意,只想將兒媳婦踩在腳下,不想太過了反而徹底逼得封少奶奶死了心,兒子兒媳徹底成了陌路。 寧婉一向很討厭她,只是封太太一向會巴結(jié)趙太太,因此與趙太太倒是有幾分交情,那時自己面子還要過得去的。但是眼下,寧婉就不必顧及了,不管封太太為的何事,一口回絕。 封太太再三贊自家的新廚子,又歷數(shù)了許多江南菜式,寧婉就一笑,“我倒是沒有太多的見識,對江南的菜肴并不熟悉。但是如今在娘家住著,最想吃的就是我娘做的家常飯菜了?!?/br> 封太太就紅了臉,扭捏了一下只得說了實(shí)話,“其實(shí)我是想求夫人去幫忙勸勸我兒媳婦。” 原來還是這事!當(dāng)年封太太就托了趙太太讓自己幫忙勸封少奶奶。 誰知道封少奶奶被封家欺負(fù)了幾年,那樣溫和守禮的人,竟然能在眾人面前鬧出了一場大事!這時封家反又服了軟,一心想要封少爺和少奶奶合好了??墒欠馍倌棠瘫揪褪鞘烛湴恋娜耍?jīng)為了想要一個自己的孩子低過頭,求而不得后早死了心,哪里會再接封家的“好意”! 當(dāng)初寧婉礙于情面過去與封少奶奶聊了聊,然后也就罷了,畢竟她覺得如果自己是封少奶奶也不會原諒封家和封少爺,又何苦為難別人呢。 不過那時自己與封少奶奶情份十分好,封太太才找到自己,眼下寧婉與封少奶奶不過尋常,出面并不合適。因此她就搖頭道:“我家才到虎臺縣里沒兩年,對封家的事尚不清楚,怎么好去勸人呢?” “都是我們家的老太太糊涂了,有些瞧不上孫媳婦,帶累典史也就對媳婦差些,”封太太就說:“如今虎臺縣里誰不知道我們家的事?夫人也不必故意撇清,只當(dāng)可憐可憐我們吧。當(dāng)初這個典史還是夫人作證讓我兒子接下的,現(xiàn)在典史家內(nèi)宅連一個能主事兒的人都沒有,著實(shí)讓人恥笑?。 ?/br> 先前想著法子不讓兒媳婦管事,現(xiàn)在卻要勸她管事,寧婉就推脫道:“封太太如今春秋正盛,又有什么不能主事兒的呢?” 封太太就含羞道:“錢夫人就因?yàn)樯弦淮蔚氖虑閻懒宋?,我去縣衙求見十次她未必肯見一次,就是見了也事事反駁,專門與我作對一般。”說著就哭了起來,“夫人,我若非無奈,怎么能求到你這里?” 的確,典史家的太太若是不能與縣令夫人和睦相處,那么有許多公事都會受到掣肘的,尤其現(xiàn)在封家新接典史,在縣衙面前比起經(jīng)驗(yàn)豐富的趙家要弱勢得多,更需要與縣令和縣令夫人融洽。但是,寧婉也不能因此就答應(yīng)她,“我與封少奶奶并不大熟,封太太不如另請高明吧。” 誰都知道縣城里的太太奶奶中與封少奶奶來往最多的是付捕頭付太太,她們兩個不只時常在一處說話,還會定期到廟里進(jìn)香念經(jīng)。 封太太自然也想到了付太太,就咬牙切齒道:“我兒媳婦可是官宦人家出來的女孩,本是極懂道理的,正是因?yàn)榕c付捕頭的太太時常往來才學(xué)壞了的!”又恨恨地說:“現(xiàn)在付捕頭連家也不回,虧了付太太還好意思在縣里出頭露面!” 無怪封少奶奶一定要與封家決裂了,封太太從根子上就是一個惡婆婆,她從來都當(dāng)兒媳婦就應(yīng)該毫無底線地容忍夫家,可兒媳婦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憑什么要逆來順受?寧婉就冷冷一笑,“那封太太的意思就是付捕頭倒是沒錯,付太太反是錯了唄!若是如此,不如讓封典史也置一處外宅好了,有什么事就讓外室出面辦?!?/br> 典史與捕頭能一樣嗎?捕頭太太能參與多少虎臺縣事務(wù)?根本比不得典史太太,是以付捕頭可以不理付太太,但是封家卻是要封少奶奶出來應(yīng)酬的。 封太太才覺出自己失言了,脹得老臉通紅,半晌才說:“付家是什么門第,我們家公公當(dāng)年可是舉人出身,正經(jīng)的詩書人家?!?/br> 寧婉就呵呵一笑,舉人出身、詩書人家還能做出打壓正經(jīng)媳婦,抬舉小妾的事? 封太太到了這時,也只得又低下了頭,依舊將責(zé)任都推了出去,“當(dāng)初都是老太太糊涂,我也就疏忽了,家里才會生亂?,F(xiàn)在一切都改了,就魏姨娘送到了莊子上,家里不聽話的下人全換了,少奶奶還拿著架子,就連冬至節(jié)都不出面,封家實(shí)在顏面掃地呀!求夫人幫幫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