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雙兒聽了，便下了決心，“等家里的房子蓋起來，我再攢錢看大夫！”

    從這天起，羅雙兒來做事便都帶著寧雪了，因?qū)幫癫豢峡鬯墓ゅX，干起活來便更肯出力了，又因?yàn)榇毫嵋灿辛松碓校銓⑺凶罾鄣幕疃及鼣埩讼聛怼?/br>
    這時郭秋柱也回來了，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這些天吃什么住哪里，只是從他身上帶了傷略能猜出一二。

    誰也沒想到的是，郭老爺子終于下了決心，將他送到了軍中——也是多倫百戶所，整個安平衛(wèi)里時常需要補(bǔ)充兵源而又難以招到人的地方，當(dāng)然給的兵餉也多，郭老爺子將郭秋柱一年的兵餉帶回來了一半便有八兩銀子。當(dāng)然，郭老爺子回來向大家解釋，“這八兩銀子都給秋柱的孩子留著，家里再不動的?！?/br>
    三家村的人都贊同，“正是應(yīng)該如此。”心里頗為郭秋柱離了村子高興，從此便可以安穩(wěn)了，再不必?fù)?dān)心郭秋柱的禍患。想來胡家村眾人應(yīng)該也都一樣的吧。

    然后郭老爺子又以同樣的快速為郭小燕訂下了一門親事，對方是十幾里之外周村里的一個老鰥夫，年紀(jì)足足是郭小燕的兩倍還多，聽說家里窮得叮當(dāng)響，聘禮也只拿了二兩銀子，但郭老爺子都不在意了，已經(jīng)與男方定下了臘月里迎親的日子。

    第76章 順利

        于氏生產(chǎn)是在傍晚時發(fā)動的，這天寧梁去了虎臺縣還沒回來，只寧婉與娘在家。見娘額頭上沁出汗來，寧婉心里愈發(fā)急了，趕緊扶了娘躺下，去隔壁喊了大娘來幫忙，聲音急得都發(fā)了顫，“大娘，你先陪著我娘，我去胡家村請胡大娘?！?/br>
    大娘倒不以為然，“你娘先前生過四個兒女了，這一次肯定順利。”又告訴寧婉，“先給你娘下碗面，里面臥上兩個雞蛋，再燒一鍋熱水?！闭f著便將寧家的炕席卷了起來，鋪上了干草，將于氏挪到了干草堆上。

    也不只農(nóng)家，就是虎臺縣里富貴人家生孩子也都給產(chǎn)婦鋪了干草，然后在上面生產(chǎn)的，因此孩子出生了也叫“落草”。

    于氏早經(jīng)歷過的，趁著疼得輕的時候趕緊挪過去，又向幺女笑道：“沒事的，我先前生你們幾個時都極順的，你別害怕，只聽你大娘的就好?！?/br>
    寧婉卻還是不放心，又求了大江哥幫忙請胡大娘，自己到灶間和面搟面條，做好了將雞蛋面條喂給于氏吃，“娘，你多吃點(diǎn)，一會兒好有力氣！”

    于氏本不想吃，但她還是勉力地吃著。大娘在一旁便將生孩子要用的東西一樣樣擺了出來，剪臍帶的剪子、小孩子的衣裳尿布包被、裝滾水的大盆等等，寧家早預(yù)備好了，現(xiàn)在倒都齊全。

    面條吃了半碗，于氏便再吃不下了，擺手說：“我覺得我就要生了?！庇肿寣幫癯鋈ィ澳氵€是孩子，不好在這里，出去吧?！?/br>
    寧婉哪里肯走？幫著大娘將一樣樣的東西理齊整放好，沖了紅糖水喂娘，又拿帕子幫她擦汗。

    這時大娘突然叫了起來，“先出來一只手一只腳！”原來她雖然幫別的婦人生過孩子，但是還是第一次看到先出來手腳的，因此便傻了。

    寧婉雖然不大懂生孩子的事，但是也曾聽人說過生孩子先出頭，先出手腳便是橫生倒養(yǎng)，最為危險可怕。因此腦子里轟地一下，整個人都呆住了。

    就在這時，胡大娘到了，三步兩步地跑上前，急忙在水盆里拿香胰子洗了手，“先出手腳沒關(guān)系，趕緊推回去！”說著便將那伸出來的小手小腳推了回去，轉(zhuǎn)身又把寧婉推出門，“你趕緊出去，沒成親的姑娘不能留在產(chǎn)房！這里有我和你大娘就夠了！”

    寧婉便站在門外，聽著里面的聲音，胡大娘一會兒喊一聲“吸氣！使勁兒吸氣”，一會兒又喊一聲“用力！用力！”又讓大娘遞送東西，“拿帕子讓她咬著！”又聽娘痛苦的叫聲。

    心里正揪到一處時，突然沖過來一個人，“你娘怎么樣了？”

    原來是爹提前回來了，寧婉趕緊說：“請了胡大娘過來幫忙，還有大娘也在里面?！?/br>
    寧梁便頓足道：“無怪我今天出門后就覺得心里有事兒，趕緊送了東西就騎著驢回來了，否則不是趕不上你娘生孩子了！”

    寧婉見爹滿頭滿臉的汗，便拉著他在院子里坐下，“爹，已經(jīng)趕上了，你先坐下歇一會兒吧?！边@時候就是再著急也不能進(jìn)產(chǎn)房的。

    寧梁聽話地坐下了，可是幾乎就是馬上又站了起來，十分擔(dān)心地問道：“好象不太順利吧？”

    寧婉想了想還是告訴了爹，“先出來一只手和一只腳。”

    “什么！”爹差一點(diǎn)跳了起來，他畢竟也經(jīng)歷過幾個孩子的出生了，多少懂些，在院子里急匆匆地來回轉(zhuǎn)著，不停地念叨著，“這可怎么好？這可怎么好？”

    寧婉心里也焦得很，但只有先壓住心里的急切去勸爹，“娘一定沒事的！”

    這時屋子里胡大娘高聲說：“趕緊把門窗柜子匣子，還有所有東西都打開，產(chǎn)道也就打開了！”在三家村這邊，生孩子不順時就要把所有關(guān)著的東西全打開，希望借此順利地生出孩子。

    到了此時，誰也不顧不上這辦法有用沒用了，寧婉沖進(jìn)屋里將大大小小的東西全部打開，就是香胰子盒的蓋子也沒忘記；寧梁便在院子里將院門、倉房的門、雞舍的門并豬欄的門全開了，想想又跑到后院將菜園子的門也打開了！

    做過了這些父女兩人回到院子里扎著手不知做什么好，看著被驚了的雞跑出雞舍咯咯叫著，又驚動了本已經(jīng)睡著了的豬，一頭小豬哼哼著出了豬欄向門外走去，他們兩人卻誰也沒去攔著。

    屋子里娘卻突然叫他們，“她爹和婉兒，別讓豬和雞丟了！”

    胡大娘就說：“什么時候了，你還管豬和雞！趕緊用力！”

    接著突然便聽到“哇！”地一聲嬰兒哭啼。胡大娘就高叫著說：“生了！生了！還是個帶把的！”

    寧梁便突然蹲在地上抱著頭不動了，寧婉見爹雖然沒有一點(diǎn)聲音，但是肩頭卻是一聳一聳的，便知道他一定是哭了。就是她自己也是一樣，明明開心得很，卻落下了淚，只想大哭一場。

    沒一會兒，大娘出來了，“都拾綴好了，你們可以進(jìn)去了。咦！你們倆哭啥呢？孩子生了，是個男丁，當(dāng)娘的也平安?！?/br>
    不料寧梁和寧婉先前還能忍著不出聲，眼下竟都放聲大哭起來。大娘便哈哈笑了，“別哭了，接下來的事兒多著呢！掛紅門簾、小弓箭、煮喜蛋……對了，二郎趕緊殺一只雞熬湯，一會兒你媳婦醒了讓她喝些雞湯好喂奶！”

    寧梁和寧婉這才清醒過來，趕緊先進(jìn)了屋子里看于氏，見她早被重新挪到了被褥里，閉著眼沉沉地睡去了，只有被汗浸濕了的頭發(fā)能看出剛剛生孩子的艱難。剛生下的孩子就在于氏的臂彎里，蓋著簇新的小被也睡得香香的。

    胡大娘滿臉的汗，鬢發(fā)也有些散亂，此時指著于氏道：“畢竟年紀(jì)大了，孩子生得不容易，你們可得好好給她補(bǔ)補(bǔ)。”

    父女倆趕緊答應(yīng)著，寧婉就拿出六貫銅錢做謝禮，“多謝胡大娘了！”

    胡大娘幫人接生，自然是要收謝禮的，可是見了這么多趕緊擺手道：“哪里用得了這些！我拿一貫打酒解解乏就夠了?！?/br>
    寧婉卻知道娘這一胎的不易，原本她便是逃出了一命的，現(xiàn)在又母子平安，因此一力堅(jiān)持，“大娘拿著，為的就是一個順字！”

    又拿六百錢給大娘，也是一樣的說辭，“大家都順才好！”

    大娘便讓大江送胡大娘回胡家村，畢竟一番折騰已經(jīng)到了深夜，雖然兩個村子不遠(yuǎn)，但還是有人送的好。

    胡大娘和大娘走了后，寧家父女又忙了半夜，殺了雞燉上，又掛上了早備好的紅門簾，寧梁再一次在門左邊掛上小弓箭時手都是抖的……然后還有家里的雞豬，總要找回來，又有屋子里打開后擺得亂七八糟的東西都要收拾。

    于氏再醒過來時，一切都已經(jīng)是井井有條的了。她吃了半只雞，又喝了雞湯，又有加了紅糖的小米粥、雞蛋，然后給小兒子喂了奶，看著眼睛通紅的父女倆兒，“你們都去睡一會兒吧。”

    寧梁就說：“我還不困，先給村里各家送紅蛋?！比掖暹@邊的風(fēng)俗，家里生了孩子是要給親戚家送紅蛋的。父女兩人將事情都做好了便又煮了滿滿一鍋的蛋，再拿一張胭脂一個個地染過變成紅通通的，現(xiàn)在已經(jīng)放在籃子里，就等著到了清晨時送到各家呢。

    三家村里每一家都是親戚，是以家家都不能漏過。送紅蛋一定要是雙數(shù)，一般都是兩個，但這一次寧梁和寧婉早說好了每家都送六個，二房送了雙倍，胡大娘家里也送，再加上兩倍，就是圖個六六大順！

    胡大娘接了雞蛋，隔天拎了兩只雞，一籃子六十六個雞蛋，上面蓋著一塊紅布來看于氏，“我給你下奶來了！”又囑咐了于氏許多保養(yǎng)身子的話。

    于氏的娘家遠(yuǎn)在千里之外，這么多年也沒有通過音信，如今胡大娘來幫娘下奶，自然是給娘面子，寧婉著實(shí)感謝，趕緊做了好飯好菜，便似招待親戚一般，又請了大娘來做陪，走的時候?qū)⒓依锏奶?、杏、白面、野豬rou裝了一籃子回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