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節(jié)
大事小事,一天到晚要哭好幾回,又是一個小哭包。 長貴真愁啊,跟齊田說“這可怎么得了啊?!?/br> 齊田到不怕,阿丑小時候也愛哭。可人漸漸長大,懂得道理,知道自己身上的責任,便堅強起來。 幼帝遇著了母母,扯著她的袖子說了好一會兒話,就小大人似地行禮,要去讀書了。但因為小肚皮長得大滾圓,彎不下腰,重心不穩(wěn)摔了個屁墩自己又連忙爬起來,哼哧哼哧就跑了。 齊田在池邊站了好一會兒,宮人來報說田氏來了。 齊田過去,田氏是帶著喜信來的。珍娘年初與何并吉成了親,昨天查出喜信來。田氏又有給阿丑說親的打算。原本也不想進宮來,可想想,到底姐弟關系好,提也不提怕女兒暗暗要傷心。再者自己一向小心,這次來一趟也應該沒什么。 齊田問,原來田老夫人身體漸漸不好了,想在老夫人身前把喜事辦了,叫她能安心??粗械氖抢戏蛉送饧业囊粋€小娘子。劉家主族都不再了,只剩些支族,前二天年到都城來探望過田老夫人。算有些孝心。那邊有個排行十四的小娘子,田老夫人很喜歡。 齊田問阿丑怎么說呢? 田氏笑“他要不肯,臣婦也不敢拿主意。他如今大了,自己不肯低誰也把他頭按不下去。” 既然阿丑自己也喜歡,便也沒甚么不好的。前面的事大概已算了吧。少年人心性,總是一會兒一個主意。 齊田起興,讓田氏把十四娘帶到宮里來,看著眼神清明也是個好姑娘。賞了東西下去,二家年未的時候把喜事辦了。不過第三年,才有喜信。 李氏過生辰的時候,齊田便裝去到田家,借著過生辰的喜事,也看看弟媳婦兒。她跟在下仆身后往內去,看著熟悉的一草一木,看著長大的孩子們在庭院中說話。一時想到阿舅帶自己和阿丑在院子里玩鬧時的情景。 田老太太坐在花傘下頭,見到她來,笑咪咪對她招手。 齊田過去,她拉著齊田的手說“你回來了就在家里多住幾天?!?/br> 齊田想到外婆,不知道她現在怎么樣了。眼眶一時有些紅。椿連忙幫她遮掩。 李氏很是慚愧“老太太把娘娘當成別人了?!?/br> 齊田只說“不妨?!眴柪咸眢w如何,又問李氏。 李氏說“家里這個因為是遺腹子,生來便寵壞了。淘氣得很。只有阿丑治得了他。他這樣性情,將來也是入不得仕了,只想著把家里的書局與造廠能繼辦好就不錯了?!?/br> 齊田坐一坐便要回去了。 走時往門內看,一家人其樂融融跟著送出來,小輩偷偷摸摸地相互打鬧著。只以為別人看不見。還有對椿打眼色的,小聲問椿“你什么時候回家來?” 自己以為聲音小。 田氏掃一眼,便縮脖子。 齊田笑對椿說“那便放你一天假?!?/br> 椿不肯。 齊田說“這點路我還能走不出回去嗎?” 椿也知道些齊田的本事,起碼腰上的劍和神機不是擺設。再說衛(wèi)軍就在街道口等著。恰逢小輩一窩蜂上來拉著她就叫,叫著笑著問她是不是有神機,想拿來看看,就隨著去了。 齊田在這笑聲中走出了這家門后,便只得她自己一個人。想想一直舍不得靜,家臣雖然都備好了,可死活留到現在也沒讓她走,再等開年,就真的不能再留了,靜要動身往封地去。 到時候宮里就更安靜,一時有些悵惘。 田家已經不需得她,母親過得好,弟弟也過得好。靜公主長大了,也不再需得她了。只小皇帝年幼…… 她在雪中走了一會兒,很快這點悵惘就沒了,只覺得天地浩大無比自在起來。想著,自己本來就不喜歡這重重宮殿,當初不過是想著既然沒有人,只有自己硬著頭皮上,如今一切都在正軌,等皇帝長成堪當大任,自己就算是將一切都還回去,補償完了自己的過失,想做甚么就能做甚么去了。 想想,到時候還真是要把深藏的一口濁氣都吐凈了,通暢起來。 當皇帝可真沒什么意思。 想著,便在雪地上跳了起步。這路上沒有一個人認得她,做什么也不會有人多看她一眼。索性繞過了衛(wèi)軍,往別的路去。 逛了一會兒街,還去茶寮聽了一會兒說書。餓了,在路邊上的餛飩攤坐下叫老板來碗餛飩。人家也不覺得奇怪,如今有小娘子一個人出門,并不稀奇。 她吃著,路邊有個高高的人攏著袖子盯著她看。 那個人長得魁梧,胡子八渣,頭發(fā)也亂蓬蓬的。身上穿的百衲衣,腳上鞋子到是好的,但一樣一只還都是左腳的。 齊田買了碗餛飩讓他來。 他說“我不是要討吃的。我就是覺得你好看?!?/br> 齊田笑“我確實好看。不過我也不是施舍給你吃?!苯兴麃碜?。 他胡子動了一下,大概是笑,走近了,含混地說“我沒錢。” 齊田說“我一個人坐在這兒吃,太孤苦了,我請你陪我吃一碗面。” 他這才坐下來。吃完了想了想,“你是哪里的?” “我就住這條街?!?/br> 他伸手在懷里摳了半天,摳出個小墜子,拋給她“不能白吃你的。等我有了錢再找你贖來?!?/br> 齊田接過來,是塊黑石頭,看上去也不是什么值錢的東西。上頭有人身上的暖意。他一直是貼身藏著的。 “好。”人便是落魄,也還得維系著一絲自尊。 “那我再吃二碗?!?/br> 齊田笑起來“好?!卑阉膸そY了,走了老遠回頭,那個人埋頭在吃東西??傆X得這個人在哪兒見過,卻想不起來了。 回宮的路才走到半路,齊田就看到一隊人急匆匆地策馬在街上跑,見到她才緩緩停下來。當頭的是徐鱗,他鼻孔凍紅了,一躍下馬大步過來,見她沒事到也沒有多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