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節(jié)
嘴上說是拜會,實在也沒給人幾分臉。 臨江治官回去。果然過了兩天,偏洲府君便來了。 不比臨江治官的肥頭大耳,是個清瘦的人。大約三十多歲,看著像是五十多的人,臉上還有刀疤。手大而有力,目光有兇氣。一看就不是善類。 長貴冷眼看他,喝了一盅茶才開口“聽聞你們這兒死了個巡監(jiān)?!币娏烁樕⒆?,話鋒一轉(zhuǎn)“這件事要不是我?guī)椭f幾句,你以為現(xiàn)在能這樣無聲無息地?太后老人家都知道了,還問我呢,說偏洲那是什么地方呀?怎么好好一個官,去了說死就死?!?/br> 他坐上在座,臉上沒甚表情,擺弄自己手上的扳指。“蘇任知道吧,蘇大人啊,說這事不能善了。好好的人去了,沒二天,回來說急病死了,豈不可疑嗎?可我?guī)湍銚跸聛砹恕N覍μ笳f,人嘛,吃五官雜糧,總會生病。病死了也要管到地方官頭上,豈不是冤枉?再說,偏洲這個地方我知道,以前的府君便是個大善人啊。我老家就是那邊的。我阿爺當(dāng)時也做過漁民,后來才帶著全家到了內(nèi)地。聽聞現(xiàn)在的府君也是本地人,怎么會是壞人呢?” 府君聽著,這真真假假的,臉上十分感動連忙站起來對他大禮“大公公英明呀。卻不知道大公公是偏洲人。”心里卻極為震動,他跟蘇任都敢對著來了。太后偏還聽他的。 長貴一聽,嗤道“誰說我是偏洲人了?” 府君連忙又說“大公公仁義。下官感激不盡,為大公公死而后矣。” 長貴譏諷“你也少說這些好聽的話,我要真有一天需得別人為我擋死,恐怕也就沒有一個人愿意為我擋死了。這些都是虛的。我要什么,你自己心知肚明?!?/br> 府君連忙叫下仆去。這次,光箱子就往內(nèi)抬了好半天。滿滿一院子。 長貴去不以為然,看也懶得輕自去看一眼。只叫大福去。 箱子都打開,大福叫了人進(jìn)來,就在府君面前清點完,把數(shù)字報了出來,把東西抬了下去。長貴慢悠悠地喝著茶,笑說“先皇帝在位的時候,我便得他信重。如今先皇帝不在,太后和幼帝孤兒寡母,哪一方不是居心不良。太后拉著我說,長貴啊,幸好有你啊。幼帝都不肯叫別人抱,只叫我抱。不知道他將來大了,是親著太后多一些,還是親著我這個不全之人多一些。說來,都是祖宗積德,我才有今天?!?/br> 府君聽著即驚又喜,驚的是他胃口不小,喜的是,忍不住多想了想,皇帝年幼,以后能得權(quán)的,無非是太后、輔臣或者內(nèi)官這三個方里的了。自己要是光站著一邊,萬一一方斗敗,那自己的好日子也到了頭,可萬一又搭上了另一條船,那自己便站得穩(wěn)如泰山了。 這件事,要是楚則居還在他是不敢想的。怕是楚則居指使長貴來的??涩F(xiàn)在卻不同,現(xiàn)在正是水渾的時候,皇帝年幼不知事,后宮、朝臣、內(nèi)官,必然是各懷異心。 便躬身道“下官有一言?!?/br> 卻不說,只往長貴身邊的人看。 長貴擺手。侍女與家將都退下,卻留著大福和一個嫫嫫在。 府君知道大福是長貴的干兒子,卻不知道這個嫫嫫是什么人,想來也是極其受其得重用的人,也就不再堅持溺寵:狂妄六王妃。向長貴道“下官其實經(jīng)年做著些小本生意,才能有今日這樣的手筆。不瞞公公說,下官背后無人,心里總是不安穩(wěn),如果能在朝中受大公公庇護(hù),愿以每年一成,孝敬大公公?!?/br> 怕他小看自己,附耳補(bǔ)充“雖然我那是點小生意,但每年這樣的院子裝滿五十趟,不在話下?!?/br> 錢得利一聽不樂意了,你這個龜孫!一成才多少?你當(dāng)我祖宗傻呀。“府君好大的口氣。一成便想得咱們大公公為靠山?。科鸫a得五成來!” 府君向其它兩個人看。長貴只是喝茶,不說話。大福垂首斂眸也不言語。 府君咬牙“三成不能再多。大公公,并非下官小氣,只是這事里頭,要走動的地方多要掩蓋的地方也多。下官自己也只得三成了,您這三成已經(jīng)是從下官手里扣出半成來了?!?/br> 大福這時候卻有了反應(yīng)“我們大公公也非貪得無厭之人,也不為難你,大公公只要四成。旁的話你也不必多說,愿不愿意只是一句話。強(qiáng)扭的瓜不甜?!?/br> 府君站在那兒,汗都出來了。雖然他并沒有打算照實打?qū)嵉乃某山o,還是做出非常掙扎的樣子。過了好一會兒才說“四成就是四成吧。” 長貴這時候臉上才有笑意,抬抬手說話“起來吧,看你這嚴(yán)肅模樣,我都不自在了?!?/br> 府君起來正要說話。他卻擺手“你做甚么不用告訴我。你做小生意,就是小生意,你做你的。我看顧你一二也不算甚么大事?!?/br> 府君一口話堵在喉嚨。怎么會不知道長貴為什么不想聽呢? 暗罵:這個老東西。狡猾得很??峙侣牫鲎约菏止P太大,不是小事,拿了錢,卻不肯有太多牽連。到時候出了事,他還真未必會出手相助,反而會推個干凈也不一定。 可他也不是吃素的,怎么能叫長貴拿錢拿得這樣輕松,難道白白給了四成出去嗎。只笑說“那是那是。生意上的事不敢勞煩大公公?!?/br> 長貴心情好,喜笑顏開,叫大福設(shè)宴來,留府君喝酒。 這宴席真正奢華無比,長貴有心顯擺,拉著府君講,這家將是誰誰家用過的,那家以前多顯赫,哈哈,現(xiàn)在不行啦,全是我的。這些樂姬是誰誰誰家養(yǎng)的,那家以前牛吧?哈哈哈,也不行啦,全是我的。 府君也喝得醉眼迷蒙,跟在后面捧著“大公公生就富貴之相,以后能做皇帝也說不定呢?!?/br> 長貴罵“去!大膽!”卻是再歡喜不過了。顯然是早有想過。 府君看在眼里,見他喝得差不多,這才說“大公公既然已經(jīng)到了這兒,不到我偏洲去,讓我做個東道實在說不過去?!?/br> 長貴迷迷糊糊“啊,那是,你請客!該你請了!” 府君暗喜,以為計成。只要往私礦與碼頭一去,他就不信,這趟混水長貴還能洗得干凈。固然是無比的兇險,可這也是潑天的富貴,誰也舍不下。到時候大家一條繩上,綁得死死的誰也脫不得身。他不是有做皇帝的心嗎?說不定到時候打也打不走。 錢得利在一邊吃瓜,嘖嘴,這傻兒子。只嘆,也不知道齊小姐還活沒活著了。 第178章 兩世 第178章 長貴返鄉(xiāng)的隊伍,最后還是在偏洲府君的迎接下浩浩蕩蕩去了偏洲。 兩個人喝過一場酒,關(guān)系都近了不少。坐一個車,有說有笑。不過進(jìn)了偏洲城,長貴卻是哪里也不肯去。就在行館呆著。 呆了二天,府君說現(xiàn)在時節(jié)好,是進(jìn)山圍獵的好時候,請他一道去。 他來也來了,自然沒什么不肯的。仿佛因為是進(jìn)山里去,而并不是往哪個店鋪走才放松了警惕。等到了地方,下車一看,也就遲了。 到底是出身不怎么樣的人,這時候免不得勃然大怒“好你個狗東西!”心里也是震驚,這么大個礦!來來去去戴著腳鐐的苦工往來不絕。 府君被他罵了,一點也不解的樣子,說“大公公既然算有份的,這里是個什么情景讓大公公看看也是應(yīng)當(dāng)?shù)?。下官怎么敢瞞著公公?!彼@里有了長貴的包票,也不急著收攤了,礦上仍然運作起來。工坊也沒有停。 長貴氣極反笑,指著他點了好幾下“你這個機(jī)靈鬼?!钡斤@出調(diào)侃來。來也來了,能怎么樣?完全放棄了的樣子“行吧。算你本事?!?/br> 府君也笑。不過笑起來臉上的傷痕有些猙獰可怕。陪同長貴四處轉(zhuǎn)轉(zhuǎn)。 這里除了礦洞,就是工坊,材料進(jìn)去,黑金出來。一袋袋一筐筐,碼放整齊。這邊做事的勞力,全是欠了稅賦被抓去抵債的。 長貴看了火藥,說“這東西我是見過,能點起來燒一燒罷了,值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