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不依不饒跟著大步追著，聲音尖銳連聲不停地質(zhì)問“她沒有實(shí)證！拿不出實(shí)證！你們不得實(shí)證，便是憑空誣陷！”沖過了庭院，一直追到殿門。

    長貴并不理會，出去朗聲道“太皇太后驟失先皇，哀極失心，已然瘋癲。”

    殿門被‘轟’地合上了。

    太皇太后拍門大叫“jian妃！賤婦！還我兒來。”回應(yīng)她的，只有無聲的寂靜。如此叫嚷不止，最后頹然墜地，失聲痛哭起來。

    想她半世沉浮，卻沒有想到是這樣下場。

    消息傳到圣母太皇太后那里，她只輕聲笑，嘆了一句“這世間事啊……”

    叫人抬了椅子坐在院中的花樹下頭曬太陽。

    長貴來了，恭恭敬敬地給她請安，她也和和氣氣，問了先皇帝的喪事壽太后怎么準(zhǔn)備的，又說了幾句感嘆生死無常的話。并不提及其它。最后只嘆說“若我有個(gè)兒子，還能被接到外頭去自在幾年呢，現(xiàn)在恐怕是不能行，只能在宮中了此一生啦。不過難免思念家鄉(xiāng)呀?！?/br>
    長貴回了宣室，便遇到大福，連忙問他“那宮人呢？”

    先前有個(gè)宮人送茶，看見了不少事情。

    大福說“在我府里呢。阿爹放心，不會叫她胡說?！彼脕y把人藏在內(nèi)殿柜子里。后來想辦法弄出來。中間除到了徐鱗，還以為敗露了，卻沒想到徐鱗卻幫忙遮掩。

    長貴這才安心。

    之后便去見了齊田，把圣母太皇太后的話說與她聽。不多時(shí)，齊田便叫大福往圣母太皇太后那里去。

    說是奉命送些新鮮的點(diǎn)心瓜果，不過也難免要提一提別的事，只笑說“大公公提了您想家鄉(xiāng)呢，太后說您在宮中這么些年，思念家鄉(xiāng)也是常情，等國喪過了該送您回家鄉(xiāng)看看的。故土難離嘛。若是族中還有得意的兒孫，能來輔佐幼帝也是極好。朝中可用的固然多，怎么及得親人可靠呢？”

    圣母太皇太后怎么不歡喜，說“他們能當(dāng)什么用？輔佐幼帝是不敢當(dāng)?shù)拇薰髻嚸狡拧２贿^受皇家惠及，能生活無憂就了不得了。說來，還是先帝慧眼識人。也不怪乎老早就在我面前說壽太后怎么好了?！?/br>
    有外臣命婦進(jìn)宮來，也難免要提一句“誰知道董妃見事情敗露后，會這樣惡極?；实蹍s也沒有防備她會動殺心！幸得是阿壽在那里，若是別人，豈知還有幼帝性命不曾？董妃拿了劍要搶人時(shí)，可是她一力去擋。自己的性命也不曾顧。雖然她是沒進(jìn)宮多少時(shí)候，但這樣品性實(shí)在不枉先皇帝把她看得最重，贊得最多。如今有她照應(yīng)著幼帝，我這個(gè)老家伙也能安心享福了?！?/br>
    又說“只可嘆老meimei悲極傷神，好好一個(gè)人就這樣瘋了?！笔指袊@，還濕了眼眶。

    命婦紛紛來勸。又是一番好感嘆。

    田氏與徐二夫人和這些命婦一道見完了太皇太后，便一同出門。

    才走出去遇到個(gè)小宮人，迎上來笑問“可是周夫人與徐二夫人？”說壽太后聽說兩個(gè)人來了請去相見。

    兩個(gè)人跟著宮人一路竟是往宣室去，

    徐二夫人問“宣室不是皇帝陛下起居與議政之所嗎？”

    小宮人說“正是。但幼帝身邊離不得人，蘇大人并關(guān)大人宋大人與新晉輔臣何大人聯(lián)名并請?zhí)髸阂凭有??！?/br>
    蘇大人、關(guān)大人與宋大人田氏是知道的只問“卻不知道何大人是哪一位？”

    小宮人說“是以前都城治官，叫何并吉的，前番因事被貶斥，近日才得詔回都。”想一想，又說“周夫人應(yīng)當(dāng)是認(rèn)得他的。他曾為周大娘子的事上書御前?！?/br>
    田氏十分訝異“他回來了嗎？”何并吉因?yàn)樯蠒氖?，與珍娘和周家有些來往，他被貶的時(shí)候珍娘和周家還去送過。

    “說是今日天未亮?xí)r，才回到都城來，連身就進(jìn)宮了?！毙m人說起來都是好笑“打扮得似個(gè)野人一般。我去上茶，還嚇了一跳呢?！闭Z氣歡快，透著小娘子家的天真。

    徐二夫人沒了徐錚，再喜歡這樣的小娘子不過，想她小小年紀(jì)，在宮里討生活，提點(diǎn)說“你這樣不持重，太后怕不喜歡?！?/br>
    小宮人毫不在意“姑姑們也說呢，還說我這樣出去別人見了，不會尊重。不過咱們太后娘娘說，人有持重老成的，也有活潑天真的，辦事認(rèn)真不出錯(cuò)便好。尊不尊重也不是擺架子的事?！?/br>
    田氏笑“太后娘娘是極好的性子?！毕胂?，自己女兒要是能活著，做到太后也必然是很好的。不禁得就有些不自然地扭開頭，不想叫人看到自己酸楚。

    徐二夫人也有些黯然起來。

    她原還不知道那些事故，董妃一死，徐鱗回來才說的。她心里一時(shí)痛得不知道怎么才好。仇報(bào)了又怎么樣，女兒活不過來了。

    這大皇宮啊，抬頭望，不曉得有多少年輕輕就折在這兒的亡魂飄蕩。這里頭，也有徐錚和阿芒在。

    徐二夫人握一扶田氏的手，問她“阿丑可挑到了人沒有？”也是到了說親的時(shí)候。

    說到阿丑，田氏才斂了些哀容“哪里管得到他。”孩子長大了，便由不得娘。做什么事情都有自己主意“也不知道像誰清溟。先頭跟關(guān)先生讀書讀得好好的，后來學(xué)館關(guān)了，關(guān)先生照應(yīng)起那些孤兒們了，他也不再讀書，非要從武去。私自跑去投了到軍營里，十天半個(gè)月才回來一回。人也黑了瘦了。日前回來高興得不得了，我問他是甚么事，說是升了官。我以為是好大的官呢，一問，統(tǒng)共管五個(gè)人?！闭f著，便笑起來“不如徐鱗有出息?！?/br>
    徐鱗母親年前病逝，他和徐二夫人到還是親近的。徐二夫人也拿他當(dāng)親兒子一樣待。

    “他嘛?！毙於蛉宋⑽@氣。小小兒郎長成了固然好，可人心思越來越沉。身邊也沒有貼心的人，叫人看了，心里疼。

    兩個(gè)人到了宣室，被請到側(cè)殿坐。宮人來說，里面有幾位大人在與太后議事。

    不一會兒，便陸續(xù)有穿著官袍的人低聲議論著什么事往外頭出來。

    打頭的是宋大人不知道說著什么，他旁邊一身衣服臟兮兮，像是風(fēng)塵仆仆匆匆來的，便是何并吉了。

    兩個(gè)人一直在爭論，宋大人急了，還冒出一句“不過個(gè)抱子?jì)D人。豈能讓聽她號令凡事都由她把持在手中？”

    一邊沒有說話的蘇任卻說了一句“我為以太后講得有道理。再者，如此關(guān)頭，凡事不當(dāng)以權(quán)力之爭為先，當(dāng)以國之利弊為首要?！?/br>
    宋大人辯解“我難道是為了私利？不過怕她坐大，危及幼帝。古往今來，母強(qiáng)而子弱的事還少嗎？”

    隨行出來的徐鱗聽見了，手按在劍上，面無表情道“先皇信重的人，卻入不得宋大人的眼。難道是覺得自己才是抱幼帝入朝的好人選？”

    宋大人被他懟了一句，一肚子的氣“不敢?！?/br>
    徐鱗又問“太后都抱不得，那內(nèi)侍就更抱不得了，讓不全之人在上座，更不合禮制，那依宋大人的意思，上朝是該叫幼帝自己爬上龍椅去嗎？”

    宋大人不悅。但徐鱗如今身份不同于往昔了，他也不愿意把話說僵。

    還是關(guān)長德開口打圓場說“好了。不過是件小事，又不是太后要參政。不過抱幼帝受禮、上朝罷了。先皇帝尸骨未寒，難道我們就要將他的遺命棄之于腦后？再者，朝廷若動蕩，必引外敵覬覦。凡事還是不要生太多事端，以穩(wěn)固為秒。”

    那邊宮人見他們走了，這才引了徐二夫人和田氏出來，往內(nèi)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