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說“那一樁事，我們是真正不知道的。先前娘娘提了，家里事情多，我也沒得個空問一問。今日劉氏的大夫人來，這才明白其中原由。我這一路來得急，雖然沒見著你阿舅，可我也打得保票，他是半點(diǎn)也不知情，你阿舅，就是平常不著調(diào)些，卻決做不出這種事來?！?/br>
    椿把她扶起來，安慰“夫人也不要心急。娘娘知道的。就是疑心家里人也是被蒙在鼓中，這才著阿夏去問一句。也并沒有旁的意思?！饼R田只是有些狐疑，看李氏沒有放在心上，久沒有回復(fù)，就知道確實(shí)是不知情，多少是松了口氣。不知道就好。旁的也不必多說。

    李氏急道“現(xiàn)在可如何是好呢？”

    齊田說“既然不知道，以后也只當(dāng)不知道的吧?！钡揭蔡谷?。

    李氏愕然“……至少，至少也請個罪罷?！?/br>
    “皇帝現(xiàn)在不提這件事，自有他的打算。我們迎風(fēng)而上，非得要這個時候提，哪怕是去請罪呢，也只會惹得他更加惱怒而已?！?/br>
    李氏想一想劉氏與關(guān)氏的作法，也默然。也為齊田憂心“恐怕會牽連娘娘?！?/br>
    齊田搖頭“到不必為我憂心。”

    長貴先前往長寧殿送東西的時候，把宣室外楚則居的話學(xué)給椿聽。就免不得感慨“皇帝陛下待皇后娘娘，實(shí)在不同。”皇帝是個什么樣的人，他跟得久了，沒有不知道的。那手下可是向下不留半點(diǎn)情面，心思也沉。原也以為周家田氏生辰上出了那種事，不說疏遠(yuǎn)，多少在心里會有些隔閡。卻萬萬沒有想到，皇帝這樣信重皇后。竟有一種，哪怕田氏周氏都倒了，皇后地位也不會有半分撼動的意思。實(shí)在叫人震驚。

    椿說是因?yàn)榛实壑覑刍屎蟆?/br>
    齊田到并不放在心上。只說“我與皇帝，不是你們想的那般?！?/br>
    此時李氏見齊田說這話，看上去并不是為安撫自己，更像是胸有成竹，多少有些寬慰。至少齊田沒事。

    兩個人坐下，又問李家如何。

    椿上了寧心靜氣的嚴(yán)茶，兩個人喝了幾盞，定心說完了話，李氏出宮，路上隨身下仆免不了要感嘆“娘娘有心，還為娘子娘家擔(dān)憂?！碧锸献约杭仪叶家活^亂麻呢，放在別人身上，哪還顧得到其它人。

    便是李氏，知道了哪里不想著家里呢？但嫁到田家來，也只能先顧一頭，恐怕叫別人以為自己一心只在娘家。

    李氏聽了下仆的話，顏色稍展星海戰(zhàn)神。她原是慌慌張張來的，可見了齊田那么持重冷靜，到叫她也跟著定了定心。想想，也是。事已至此，慌有什么用。只管一步步走著看，是福是禍，躲是躲不掉的，只能迎面上去了。只是可惜了孩子。手摸著肚子，一時心酸。

    李氏回了家，田中姿已經(jīng)回來了。

    原以為他聽了要震怒。卻坐著，靜靜把齊田說的話聽完了。最后只道“既然娘娘說了，那現(xiàn)在可千萬不能讓他們有個好歹?！闭f完，就樂顛顛地要帶李氏去馬球場，說一會兒他要與人打一場，比出個高低來，得有夫人和肚子里的孩子助陣才能大展雄威。

    換好了衣服回來，見李氏還呆在廳中，反問她“你怎么還不換衣裳！穿這個怎么去？等打完了球，你還得回家去看看呢。就這樣打扮著去，你家里人怎么知道你過得多好？”一臉不解。

    又囑咐她“日前不是打了新頭面，快戴了去。好好地酸一酸她們。如今咱們孩子也有了，看還有什么值得她們嚼的！至于旁的事……你就不用多想，好歹還有我這個高個兒的頂著。大不了到了時候，你我夫妻一死，也沒甚了不得。人生在世，誰還不死呢？這孩子下輩子再投胎來吧?！?/br>
    李氏只覺得鼻尖一酸。笑說“那也是。我們?nèi)胰嗽谝坏谰托辛恕！鞭D(zhuǎn)身便往內(nèi)去。

    到了內(nèi)間，嫫嫫嘆說“以前只覺得郎君不著調(diào)。如今才覺得娘子沒有嫁錯人。”

    宮里頭李氏一走，齊田到是在院子里站了良久。

    椿陪著，說些寬慰齊田的話“若是早知道皇帝是這樣的，先時為設(shè)學(xué)館也不必這么多曲折。大大方方地去說，哪有不許的?！?/br>
    關(guān)姜卻說“此一時彼一時?；实郜F(xiàn)在這樣想，以前卻未必是這樣想。現(xiàn)在這么想，以后卻未必會這么想，小心點(diǎn)總歸是沒有錯?！?/br>
    椿赧然，說“那到也是，不過皇帝陛下現(xiàn)在對娘娘這樣好，奴婢以為，等科考完，田家不會有事的。娘娘也好寬心些。至于旁的人，那也是自作孽?！?/br>
    說著便往關(guān)姜看，讓她快為自己捧幾句。關(guān)姜卻不說話。

    兩個人下去后，椿不解“關(guān)jiejie怎么不勸勸娘娘呢？”

    關(guān)姜說“皇帝陛下如何，娘娘怕是比我們更清楚得多?！痹诔t居眼中，齊田這個皇后是好的。就一定會愛屋及烏地恩澤田氏嗎？

    看齊田的反應(yīng)，那可不一定吧。

    關(guān)姜深以為，皇帝和皇后之間怎么樣，確實(shí)是她們這些旁人不能明白的。論情愛論不上，說是親人又多了一點(diǎn)什么少了一點(diǎn)什么。在這些外人不懂的地方，一定有什么羈絆把維系在兩個人之間，可也只是維系著兩個人而已。楚則居這種性情，要真有意殺田家，恐怕就算齊田阻攔，也并不會手下留情。

    而齊田則在想著，張多知說的故事。

    楚則居初到楚家，明知道那顆樹是楚揚(yáng)所愛，卻還是砍了。他情愿對人下跪、再種幾十顆來彌補(bǔ)。也要把他不喜歡的、令他不悅的砍掉，連根拔起，丟到外面去。

    之后都城之中到也太平。

    不過原設(shè)在九月的科考，被改到七月初。

    說是太史卜卦受天之令向皇帝進(jìn)言才改了時候農(nóng)女。但凡扯上天意，太史，占卜，便沒有人能辯駁。

    劉閣老與雖然每天任在朝上，明顯精神不濟(jì)。提了一次想要告老，但皇帝說國不可一日無劉卿，就把這話駁了回去。

    關(guān)家不提。

    李家到是靜如處子。李閣老精神也不好，可每天按步就班。李家支持的幾間學(xué)館有不少學(xué)生來參考。在各地學(xué)館做先生的李家子弟，好多都回陪同學(xué)生回都城來了。去各方打點(diǎn)到不至于，與學(xué)生引見眾中官員與有名的仕人是難免的。李閣老也時常與這些學(xué)生見面相談。

    田家與周家那邊更是來客絡(luò)繹不絕。

    學(xué)子去周家那邊，主要是往學(xué)館和藏書樓那里去，田家主要是田中姿譯文的事，世族罵他越兇，那些學(xué)子就算越是敬佩他。

    雖然初時見到會被他‘豪邁’‘不拘小節(jié)’所震懾，可傳揚(yáng)出去，反還給他扣了個不羈的好名聲。甚至以能見他一面為傲——畢竟他這個人‘隨興’得很，不很耐煩見這些莫明其妙而來的人。

    第一次有學(xué)子上門時，他還把人嫌了一頓，說什么“看我一眼能長智慧還是怎么的？”“不會是想在我家蹭飯吃吧？”“你有這個閑，我還沒有呢。”就跑去蹴鞠了。

    科考雖然改到七月中，倉促了些，但前去參考的人還是茫茫如海。因?yàn)閺?fù)考后的第一次，這些人并沒有經(jīng)過小考。學(xué)問也參差不齊。不過大家同在都城呆了這么些時日，有些都是相熟了，進(jìn)考場之前聚在一起相互寒暄。

    科考一共也只考了一天。楚則居為考試的事，也十分傷神，第一，便是題不好出。齊田說“那你不如就考實(shí)例?！闭f到底，這些人都是要去辦實(shí)事的人。光是學(xué)問好，書讀得好，理事上卻不清楚，不也不能堪用嗎。齊田也是在書店看到有公務(wù)員考試的書才想到這個。

    等開考，齊田在宮里拿了試題來看。上面還真的并不是全考學(xué)問的。有百分之五十考的是實(shí)事。

    比如有這件這樣的事，你要怎么處置，有一件那樣的事你又要怎么處置。即有本地治官判柴米油鹽的雜案，也有大到治理一郡一地的各種事宜。

    等考完，這些人放了出來，個個都遲疑不定，哪怕平常自以為學(xué)問出眾的人，也拿不準(zhǔn)自己能不能高中。路上、茶寮、酒肆，到處都是在議論考題的，討論典籍的少，各種實(shí)案的多。時有爭執(zhí)不下的。

    關(guān)先生的學(xué)館里頭，也是人聲鼎沸。有學(xué)生聚在一起說題，也有許多不是學(xué)館的學(xué)子，圍在外面聽。聽完了，或有不同意見，有人堅(jiān)信自己是對的，有人長吁短嘆，以為自己必然不能中選難過不已。

    過了十天，中選的名就貼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