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節(jié)
齊田猶豫了一下,問“不哭會不會很不正常?”如果太不正常,她也可以哭。 張多知看著齊田,不能明白此時自己心中涌起的是一種什么樣的心情——這種從沒有過的酸澀,不知道從何而來。也有點突然明白了,齊田身上那股違和到底是什么。 平了平心緒,才說“不哭也沒關(guān)系此婚十分暖。以你的立場來說很正常?!?/br> 齊田點點頭。沒有哭。 想起來又跟他解釋“約好了時間我沒忘。我那時候應(yīng)該會醒的,但不知道為什么沒有醒。差點誤了事。”她算好了時間,確定自己在大概什么時辰得醒過來。但是并沒有,脫離了古代之后,她睡著了。真的睡著了。睡得很沉。醒不過來。 張多知雖然有所意動,但只當毫不知情,說“可能是太累了。沒關(guān)系的?!?/br> 齊田點點頭,嘴里卻還是說“我不應(yīng)該睡過。” 張多知強調(diào)“睡著也沒關(guān)系。人總有這樣的時候?!?/br> 齊田沒有再堅持。但顯然還是很在意自己沒有按時醒差點耽誤事。人總有這樣的時候,可她覺得她不應(yīng)該有。 辦完事兩個人回酒店,張多知目送齊田上樓后,站在大堂抽了三只煙,出神地看了好一會人來人往,最后忍不住還是給趙多玲打了電話:“阿姨。您覺不覺得齊田有點不對勁?” 有一些事她不能理解,需要從別人的角度來衡量自己的應(yīng)對辦法。并且她又非常敏感會察言觀色。平常表現(xiàn)得不明顯,遇到今天這樣的事,就顯出端倪。 更重要的是,她非常的執(zhí)拗。執(zhí)拗到可怕。 張多知站那兒想了很久,齊田身上的違和到底在哪兒。很快就明白,就是她異樣的堅持堅韌。 在別的事上,根本不會有人發(fā)現(xiàn)有什么不對勁。 但拿開公司這件事來說,他一開始覺得,是因為齊田太過幼稚,想得太少,這么決定是因為沒有考慮清楚后果,處事還是太輕率,太想當然。 可是呢?,F(xiàn)在他再認真去思考的話,以齊田一向以來的表現(xiàn),她像不像是想太少的人?她至不至于傻到連村子里這些人沒有了媳婦之后,會有什么反應(yīng)都預(yù)料不到? 這個公司能不能辦得起來,她可不可能真的一點概念都沒有? 但她知道之后會是怎么樣發(fā)展。還是堅持這么做。并且真的打算實施。 這完全是在逼迫自己去處理遇到的一切問題,不論這件事在不在她能力范圍內(nèi)。只要她遇到了,擋在她的面前,她就去解決。就算自己計劃漏洞百出,只要這是唯一的辦法,她也會走一步看一步。哪怕前面在下刀子呢,她可能都覺得,自己先走著,走到下刀子的地方,再去解決這個刀子的問題。 有些事情她最終能做到。人人都會覺得她有魄力,性格堅韌。 萬一做不到呢……前面是銅墻鐵壁,她都能往上面撞。兩敗俱傷還是好的。再大點的事,就是飛蛾撲火。但是她自己意識不到。 張多知抹了抹臉“阿姨我覺得,您最好讓齊田留下來把家里的后事辦了。這跟死者沒有關(guān)系,對她自己有好處。她感情不太外露,很多事情和感情,我感覺她是不是不能理解?說實話,別說外人拿不準她對山火這件事是什么感覺,就連她自己都未必搞得清楚。我覺得,是不是這樣——遇到一件事情,如果她自己不知道要怎么反應(yīng)才正確,就會完全依靠別人的反應(yīng)和態(tài)度來決定自己該怎么應(yīng)對。阿姨你有過這種感覺嗎?” 趙多玲表現(xiàn)出齊田和自己不應(yīng)該留在這兒,她就不留坑爹的以胖為美。張多知覺得她會難過,她似乎也是有那么一點傷感,順勢回憶了一下往昔。確認了自己不用哭,就不哭。 再往回溯,件件事似乎都能佐證。 張多知心里像扎了根刺一樣難受。他停了好一會兒,仰頭心里罵了一句。ctm的,怎么tm有這樣的人!深吸了一口氣才繼續(xù)說:“要不然,我們就照常理來,總歸不會有錯。以后想起來也不會有遺憾。還是讓齊田留下來外理家里人的后事吧?!?/br> 趙多玲那邊沉默了很久,沒有說話就把電話掛了。 她掛了電話,站在窗邊出神地看齊田和喜慶說話。 喜慶才知道家里的事,知道活下來的可能性不大,哭得非常傷心。 齊田非常耐心,一直在安慰她。 趙多玲想。她的田田一直是個好孩子。如果她有什么不好,也是她這個做mama的沒有做好。自己不能幫她什么,就只能一直鼓勵她不要害怕任何困難,不要去指望可以去依靠任何人。跟她說,只要一步步來,沒有解決不了的事情。只要制定了目標,按計劃一步步去做,就沒有不能達成的。哪怕前面有困難,只堅持住就一定能夠解決。 一切都是自己的造成的。自己把她生在那里,讓她沒有正常的生長環(huán)境。她本來不應(yīng)該在那里出生。她本來也不應(yīng)該經(jīng)歷這種事,成為這種人。 趙多玲背過身,掩面站在窗前,怕會被人看見,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緒。 過了一會兒,趙多玲和齊田還有喜慶三個人帶著行李下來,趙多玲照常跟張多知打招呼,張多知笑著上去接行李。看到喜慶眼睛是紅腫的,就知道她應(yīng)該是哭過。齊田眼睛沒有異樣。 趙多玲說“我身體不太好,得回去了。喜慶要留下來等山里的消息。小慶又不知道跑到哪兒去了,事情還是要麻煩你?!?/br> 張多知笑說“不麻煩?!辈]有顯出異樣。也沒有多問。 四個人到機場,已經(jīng)要進去的時候,趙多玲終于停下步子,對齊田說“mama覺得,你還是應(yīng)該留下來,和jiejie一起在這兒。mama雖然不太舒服,但下了飛機直接就可以打車回家了。家里還有外公外婆?!?/br> 喜慶顯然很高興。在她看來,連趙多玲也應(yīng)該留下來等消息。只是趙多玲要走,她不敢反駁。 趙多玲這么說,齊田很意外。她覺得既然大姐留下來了,自己不留下來沒什么。反正小慶還在這,遲早就是會出現(xiàn)的。但現(xiàn)在讓她留下來,也可以,沒差別就是了。沒有反對,和喜慶一起幫mama把行李擺上去安檢。 趙多玲進去前,深深地看了張多知一眼。 張多知微笑對她點頭示好,她猶豫了一下,走回來對張多知說“田田她……有時候確實有些鉆牛角尖,還請你以后多多照應(yīng)。”也對他點點頭,轉(zhuǎn)身就進去了。 留下來的幾天,張多知、齊田和喜慶三個人一直在專案組那邊。 之前這個行動沒有跟市里一些人通氣。等人都被救出來,市里才得到消息。但為了保護齊田和張多知以及趙多玲,專案組并沒有向外界透露太多行動的詳情。所以市里也只知道他們把人救出來了,不知道是怎么救的。 而出了這么個大案之后,市里為了鮮明已方的態(tài)度和立場,跟這邊又合作了幾場大行動,都是針對周邊有買賣婦女行為的村落落嫁梟妃,王爺難招架。之后陸陸續(xù)續(xù)有不少人獲救。除了極少數(shù)不打算離開,很大一部份人都回家了。 在這種形勢下,第一場行動到被淡化了,山火這件事才是關(guān)注點。而市里一直在宣傳后幾場行動的功績。 其間村長的兒子還跟齊田碰過一次面,應(yīng)該是不知道當天發(fā)生了什么事,只知道那天齊田要結(jié)婚,剛好遇到打拐救人的行動,又起了山火。他心里多少是有些疑惑,想拉齊田問清楚情況,但張多知看到他走近,立刻就把齊田叫走了。 村長兒子也去問那些辦案的人,人家也不可能跟他透露詳細情況。隨便應(yīng)付了幾句。 之后之幾天,小吳也沒再往張多知這邊來,主要是他是那邊鎮(zhèn)上的人,市里怕會影響形象。過來跟張多知接觸的還是那個副科長。 副科長跟著跑前跑后,說的還是辦公司的事。他很會說話“我們市里不容易。真的。這里窮啊。就說這個拐賣的事吧。最近那個專項行動,張總、齊總知道嗎?為什么會這么大,因為窮啊!這些人要是有點錢,生活能過得去,娶得到老婆,還會去買嗎?”他當然知道張多知和齊田一定知道這件事,齊田是本地人呀。他提起來,就是想激一激齊田。身為這里的人,當然是愛故鄉(xiāng)的,哪個有點成就的人返鄉(xiāng),不會想把家鄉(xiāng)建設(shè)得更好?再把投資和這次救人的事搭在一起。仿佛在這里投資,就是做善事一樣。 說著又安慰他們“但我們市里的態(tài)度是明確的。絕對不姑息這種破壞社會安定團結(jié)的行為。張總公司要在這里落戶,絕對可以安心。社會環(huán)境有保證?!?/br> 張多知往隨行的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