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今晚他是想盡一切辦法都要跟在她身邊了？不過興師問罪這種事不是應(yīng)該速戰(zhàn)速決么，難不成他還想溫水煮青蛙，等她自己坦白？

    錦一不能理解傅川這一連串不尋常的舉動是為了什么，但轉(zhuǎn)念一想，又覺得自己好像沒有吃虧。畢竟由她自己帶路，總比毫不知情地跟著他走好吧。

    誰知道，現(xiàn)實又給了她一記響亮的耳光。

    一路上傅川就真如他所說的那樣，寸步不離地跟著錦一，甚至不怎么說話，可算是這樣，他還是一個不容忽視的存在體啊。

    最最重要的是，他絲毫沒有離開的打算，那她待會兒怎么回去找蕭丞？

    不行不行，她得想個法子，至少要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這樣才好對癥下藥。

    于是錦一隨便在一個攤販前停了下來，裝作挑選東西的樣子，隨口問道：“大人最近是不是遇見了什么事？”

    “何出此言？”

    “奴才以為大人這段日子應(yīng)當(dāng)忙得脫不了身，卻不想您還把寶貴的時間浪費在奴才的身上?！彼K于找到了一個可以表明自己清白的機(jī)會，立馬保證道，“奴才用性命發(fā)誓，我身上真的沒有您想要的東西。”

    “我知道。”他回答得很隨意，目光一直落在攤販賣的物品上。

    “知道？”錦一因為吃驚而提高了音量，就連所謂的敬稱都忘了用，“既然知道那你怎么還這么……”

    “陰魂不散”四個字她不好說出口，又找不到別的詞代替，于是只能欲言又止。

    即便如此，傅川也猜得到她的下文。大約是因為重視，他這回沒有再專注于攤販上，而是抬起頭來，神情專一地看著錦一。語氣雖然還是很隨性，聽上去卻不像是玩笑話。

    “只是很好奇你為什么會選擇蕭廠公?！?/br>
    讓人一直記掛著的問題就這樣毫無預(yù)兆地出現(xiàn)了，卻并不是想象中的興師問罪。他的口吻平靜，沒有再提起舊賬，或是指責(zé)她背信棄義，就如同在和她討論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錦一蹙著眉頭，心想這也許是她從傅川口中聽見過的最沒有意義的一個問題了吧，不過也在情理之中。

    他本就在朝廷上與蕭丞勢如水火，自然是不愿意在任何一方面輸給他，之所以介懷恐怕也是因為輸給了蕭丞而不是因為她。

    這讓錦一過度膨脹的自信心終于逐漸消了下去，可是要如何同傅川說清楚，蕭丞于她而言意味著什么。

    也許在這一點上面，沒有人能和她感同身受。

    唔，不對，她怎么差點又當(dāng)真了。明明傅川也壓根不想再聽見她幫蕭丞說什么好話吧，畢竟已經(jīng)夠不服氣的了。

    最后錦一只能聳了聳肩，自己也很是無奈地說道：“其實真的沒什么可好奇的，很顯然是因為奴才眼瞎啊?！?/br>
    眼瞎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這個回答絕對是瞎謅的，可傅川竟沒有深究，只是付之一笑，連視線都沒有在她身上多做停留，這讓錦一不得不又開始重新懷疑他真正的目的。

    這一切來得快，去得也快，傅川沒有再執(zhí)著于這個問題，爽快干脆得簡直和之前判若兩人，似乎是已經(jīng)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了。

    “……”原來他喜歡的是睜眼說瞎話？那怎么不早說，還兜兜轉(zhuǎn)轉(zhuǎn)這么久。

    不過值得欣慰的是，不管結(jié)果如何，總歸是解決了一個大難題。想必今晚以后，傅川應(yīng)該就不會再記得她這個人了吧，多好。

    就在她暗自慶幸之際，卻聽得他突然話鋒一轉(zhuǎn)，說道：“原來公公不光看上去像個姑娘，就連這喜歡的東西也一模一樣?！?/br>
    喜歡的……什么東西？錦一不明所以，順著他的目光低頭看了看，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手中正緊緊攥著一支釵子。

    “……”就像被燙了手般，她猛地把那發(fā)釵扔了回去，把手背在身后，解釋道，“大人別說笑了，我剛才不是光顧著和您說話么，哪兒能注意到這些，隨手拿的罷了，隨手拿的?！?/br>
    或許這世間有些事情就是有這么巧，但她發(fā)誓她真的是隨便選的一個攤販，而且當(dāng)時也無心關(guān)注賣的是什么。

    但是傅川像是根本沒有把她的話當(dāng)一回事，重新拿起被她扔掉的那支發(fā)釵，又遞到了她的身前，問道：“喜歡這支？”

    又在試探她么？

    “大人，侮辱人也不該這樣吧?！敝斑€和和睦睦的氣氛頃刻間蕩然無存，錦一冷著臉看著他。

    就算她是個太監(jiān)，面對他這樣的行為，也只會覺得對方是在羞辱自己。她不敢斷定傅川知道多少，但也不敢往好的方面想。

    “公公不必多慮，每個人都有權(quán)利去追求自己喜歡的。”傅川只當(dāng)她是在不好意思，不由分說地把釵子買了下來，送給她，“就當(dāng)作今晚的謝禮?！?/br>
    “…………時辰不早了，大人還是早些回去歇息吧，奴才也告退了?！卞\一連多看一眼都不愿意，說完扭頭就走，步子也越來越快。

    她不知道這樣是不是徒勞，反正只管朝人多的地方擠，走了好長一段路才停下來。她四處搜尋了一下，想看傅川到底有沒有追上來，結(jié)果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他的身影。

    不過這也不一定是件好事，畢竟他總是神出鬼沒的，誰知道他會不會又從什么地方突然冒出來。

    當(dāng)務(wù)之急，還是回去找蕭丞比較要緊。

    蕭丞……錦一的心一緊，頓時僵住。糟了，似乎已經(jīng)到時辰了。她光忙著去想如何甩開傅川，竟然把這件事忘了。

    錦一不敢再耽誤，又立刻找回去的路。可等再回到最開始的酒樓時，哪里還看得見熟悉的人影。

    她不死心，抱著最后一丁點僥幸心理，心想或許蕭丞在馬車上等她，于是又圍著酒樓轉(zhuǎn)了一圈，卻還是一無所獲。

    這算是被拋棄了么……

    眼前的人去樓空讓錦一不知所措，她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大街上，既生氣又難過，忍不住嘀咕道：“小氣鬼……”

    然而委屈的聲音在這嘩鬧的夜晚顯得微不足道，甚至比不上呼嘯的風(fēng)聲。

    她沮喪地蹲在街角，隨手撿起一顆小石子，在地上胡亂地畫著。

    若是現(xiàn)在回宮，也不知要折騰到幾時去了。萬一被發(fā)現(xiàn)了，又沒人替她圓謊，要是傳到皇后耳朵里去了，那她豈不是前功盡棄么。再說，守城門的侍衛(wèi)又不認(rèn)識她，放不放她進(jìn)去還說不準(zhǔn)呢。倒不如先隨便找個客棧，將就著睡一晚，等明兒再看看。

    可……

    錦一泄氣地把石子兒一扔。

    沒人領(lǐng)她進(jìn)宮，甭管是明天后天，就算是等到明年，那也是白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