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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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內殿里的圣上,被這聲音幾度刺激著耳膜。卻恍若未聞,只是形如槁木一般地聽著、坐著。 王福勝在簾幕外注視了他一會兒,見他始終麻木地坐著,仿佛失卻了魂魄。忍不住嘆息一聲,掀簾進來,問,“陛下真不打算見見馮貴人嗎?她已在殿前候了大半日了。才剛奴才出去悄悄看了眼,貴人像是不要命似的,直拿頭往地磚上叩,額頭都破了。” 圣上這才開了口,道,“事到如今,還見什么呢?”聲音嘶啞,語氣里滿是疲憊。 王福勝不知該安慰些什么,垂著手默然無語。 圣上手抵胸口,痛楚道,“福勝,我真是一個無能的皇上,一個無能的父皇啊。” 王福勝聽的心中酸楚。這句話圣上在除夕宴上曾經講過一次的,那時他剛得知了滿心寵愛的兒子的真面目。那時,再怎么失望,兒子們總還好好的??扇缃?.....他勸慰道,“陛下仁善,快別說這樣的話。是幾位殿下...不恤您包容忍讓之心?!?/br> 圣上頹然閉眼了,“幾位殿下...你也猜到了,這事并不是健兒一個人做的,是不是?” 王福勝垂著頭沒有應聲。 “怨我當時心軟,只想著含混過去,大家都囫圇地保全?!笔ド现刂氐乜吭诹艘伪成希叭ソ腥藖?,朕要擬詔?!?/br> 永平十六年的七月廿七,五皇子劉炟被立為太子。 “...自古帝王繼天立極、撫御寰區(qū),必建立元儲、懋隆國本,以綿宗社無疆之休。朕纘膺鴻緒、夙夜兢兢。仰惟祖宗謨烈昭垂。付托至重。承祧衍慶、端在元良。第五子炟,日表英奇,天資粹美。今冊為太子,載稽典禮,俯順輿情。謹告天地、宗廟、社稷。欽此。” 這道策命之后,緊跟著諸皇子被封王的另一道詔書。上諭:大皇子建封河內王、四皇子黨封太原王,就連尚是垂髫幼童的六皇子、七皇子,也被封了爵位,上命其擇日離京前往封地。 太突然了。 圣上的性情一向是優(yōu)柔寡斷的,所以在儲君的問題上想了十幾年都沒能真正下定論?,F(xiàn)在倒一氣兒地想干凈做干凈了——又是在二皇子剛歿這樣的敏感時刻。眾人都議論紛紛的。 圣上不耐煩聽那些打探與猜測,又因病著,索性把所有事都交給了太子。 太子謙辭了好幾次,見始終拗不過,這才答應著下來。如此,行宮中事便盡數(shù)交由他打理。 第32章 劉恭之死三 這第一件大事,便是二皇子恭的喪儀。 在圣上眼里,他死的可憐,又是多年寵愛著看大的,做過的丑事少不得隨死消散。因此絕口不提他與潁川郡叛亂有何關系,對外只宣稱他是病逝的。然而行宮中人不是成長于天家、見慣各色世事的皇親,便是經事已久、謹慎老練的臣子——哪一個都不是傻子。他們把劉恭趁著暴雨和護送他的隊伍“失散”一事,同潁川郡兵變、攻打行宮的時間一對,還有什么不清楚的?一個個在背地里指桑罵槐的。圣上偶然聽到一兩句,極是傷感。嘴上雖不說什么,可宣召太醫(yī)的次數(shù)卻比前幾日勤了。 如此,怎么辦他的喪儀,便變成了太子的一個棘手問題。 二皇子的梓宮在三日后抵達了河內郡。 圣上性情溫軟,見不得中年喪子、哭哭啼啼的場面,是以沒有來。皇后便留在頤志殿陪他了。大皇子和四皇子一方面和劉健有心病,一方面又見帝后都不來,索性也都稱病不至。剩下兩位小皇子、幾位公主更是不會來了。是以這位煊赫一生的二皇子遺體抵達行宮時,竟只有他母親馮貴人在門口等著。 馮貴人半生唯有劉恭一子,又對他寄寓著莫大希望,一旦失去,痛徹心扉。她本是以美貌聞名宮掖的,侍上二十年而容顏不衰,如今卻短短幾日間哭的臉色蠟黃,眼睛一張一合間,露出眼角處滿滿的皺紋,一頭青絲也染了數(shù)點霜雪。 劉炟從行宮內走出,迎頭撞見她,幾乎認不出。走了過去,憐憫道,“貴人節(jié)哀?!?/br> 馮貴人木呆呆地轉頭看了他一眼,仿佛認不出一般,一聲都沒有言語。 劉炟心中哀涼——寧愿她仍存著過去的囂張跋扈,也不忍見她如此模樣。 半個時辰后,劉恭的梓宮終于抵達行宮。原本木呆呆站立著的馮貴人見狀,立刻奔了過去,痛哭道,“我兒!我兒!健兒!”一面敲打著梓宮,“快起來??!娘等了你好久!” 她一向最愛惜容顏,如今卻蓬頭垢面、不顧體統(tǒng)地大鬧,又拿手指去撬梓宮,直把幾管水蔥似的、兩寸來長的指甲齊齊折斷。十指連心,該有多痛啊,可她渾然不顧,仍然哭鬧著讓太醫(yī)過來,把劉恭救醒。劉炟再也不忍看,上前半是哄半是騙地把她攙住,扶進了行宮,又命抬梓宮的侍從們快跟上。 預計停放劉恭梓宮的長寧殿,在行宮的最深處。去往那里的一路上,馮貴人始終大哭大鬧,嚷著讓太醫(yī)救活劉恭。劉炟花了好大的力氣才攙住她往內走。饒是如此,一路上也招致了不少人的眼光。 那些奴婢內侍們倒還好,一來守著仆從的本分,二來知道的不多,驚奇地看了一眼便都低下頭去。一些出來散步的重臣和他們的女眷,目光卻有深意多了。又是幸災樂禍,又是好奇的,還有玩味、探究... 劉炟臉上*辣的。卻只能扶著馮貴人,一邊安慰她,一邊硬著頭皮往長寧殿走。正疲累,遠遠看到個鵝黃色身影挎著個小竹籃在走。那個人影本與他走的岔路,但偶然抬眼間見到他,驚訝了一會兒,想了想,走了過來。他忙亂中道,“竇姑娘。怎么一個人在這兒?憲表哥呢?” 履霜行禮道,“參見殿下。”解釋說,“因家父這幾日親自拘著家兄看書,是以臣女只好自己出來走走。采些花草木料,回去做香?!币婑T貴人一直在鬧,直欲掙脫劉炟的束縛,劉炟又挾制不住,她道,“貴人這么鬧著,殿下走到什么時候是個頭呢?再則被人看到了也不像樣。臣女幫著殿下送送貴人吧?!?/br> 劉炟有些猶豫,“會不會太麻煩你?” 履霜道“不麻煩”,輕聲道,“殿下只當臣女是謝您上次在宮門前為我解圍吧?!闭f著,從他手里接過了馮貴人。輕言細語地安慰她,“貴人快別鬧了,二殿下在行宮里等著您呢?!?/br> 劉炟神色黯然,剛想說“安慰她是沒有用的。”便見履霜從腰間的荷包里掏出個小小的錦囊,遞給馮貴人,“這是二殿下臨出京前留給您的,還記得嗎?” 馮貴人在昏聵的神思里想了一會兒,顫顫地伸手抓了過來。 履霜在旁輕輕道,“因您愛香,他親自去中宛求了這味無勝香,您還記得嗎?” 馮貴人捏著它想了一會兒,始終想不到,激動的神情漸漸轉成了狐疑。 履霜便嘆了口氣,“怎么他送您的東西,您竟忘了...不如小小的嗅一口吧,看還能不能想起來?里頭全是二殿下的思母之意呢。” 她的語氣既輕柔又憂傷,馮貴人聽的心酸,哽咽著把香囊放到了鼻下。 劉炟摸不準履霜究竟在干什么,正待要問,忽見馮貴人的眼睛似張非張地眨了幾下,慢慢地閉上不動了,與此同時,整個人的身體也軟了下來,斜斜往旁邊倒去。他大驚,“你做了什么?” 履霜道,“回殿下,那是曬干的曼陀羅花。有麻痹之效,可讓貴人稍微昏睡一會兒?!?/br> 劉炟擔憂道,“安全嗎?” “殿下放心,曼陀羅小小的嗅一下不會有大礙的。貴人一炷香后便能醒轉?!?/br> 劉炟這才放心,拱手謝道,“今日有事,不能深謝姑娘。來日炟親自登門致謝。” 履霜忙讓過了。目送他傳來了軟轎,扶著馮貴人上去,又帶著二皇子的梓宮一路往長寧殿去。 劉炟才進了長寧殿,便見內殿的軟榻上斜倚著一人,一身明黃龍袍松垮穿在身上。腳邊又跪著個年老的內侍,在替他捶腿。不是圣上和王福勝,卻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