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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履霜搖了搖頭,認真地說,“方才我在內(nèi)室悄悄打量他,見他生的猿睛鷹準,又說什么五殿下當無愧于東宮位,這樣倨傲?!?/br> 她這話說的孩子氣,竇憲忍不住笑,心里的嚴肅散了許多。揉著她的頭發(fā)道,“你什么時候會看面相啦?” 履霜急道,“我是認真說的。” 竇憲拖長聲音說,“我知道”。 履霜便明白他不會把自己的話真正聽進去。他是磊落君子,罔顧手下的血與汗這樣的事他是做不到的。在心里嘆了口氣,道,“那投五殿下的事,我倒是贊成他的?!?/br> 竇憲搖頭道,“無非是請功一事,何必為了這個去巴巴地投靠皇子,沒的叫人看低?!?/br> “我讓你去投他,不是為了這個?!甭乃纳袂闈u漸肅然,“今晚叛軍來襲,一同站出來的有誰,你還記得嗎?” “沈豐、宋斐?!?/br> “是大殿下的心腹與五殿下側(cè)室的哥哥?!甭乃又貜娬{(diào)道?!澳俏簧虼笕宋也涣私???伤戊?,我聽人說他是樂陵宋氏旁支的庶出子,因性情怪僻,自幼不得父親和族里喜歡的。只因其姨母皇后得勢,又迎了他meimei做皇子側(cè)妃,這才升至列將軍?!?/br> 竇憲點點頭,不屑道,“我曾和他共過幾次事,這人極小家子氣,凡事無利絕不近,心腸又冷硬。他手下曾有人喝醉了酒,笑話他借釵裙晉升,他當時倒沒說什么,過后卻找了個事情做局,把那人做弄的半死?!?/br> “你也說他是個無利不近之人了,那何以今晚搶著站出來?” 竇憲隨口道,“許是他迫切地想建立功業(yè)吧。這原也沒有什么?!?/br> 履霜搖頭,“人的性情是天生注定的,哪有一夕之間便移了的?你總是膽子大,凡事沖在前頭,爹說過你好多次,你可改了嗎?” 竇憲稍頓。 履霜又道,“所以今晚宋斐必定是有了能勝、又確定可得功勛的指望,才搶著站出來——不惜開罪大殿下。你想,值得他們兩方搶的東西,會小嗎?” 竇憲內(nèi)心微動,抿了一下唇,聽她繼續(xù)道,“再說王嵐的那出鳳鳥來巡之計。那個大東西看著是嚇人,可叛軍中人至于全被唬倒嗎?我瞧著有幾個人叫的聲音也太大了,我在城墻上都聽的一清二楚。再說那燒殺了不少人的火。當時風刮的那樣大,風隼上憑是涂了多少磷,也被吹掉了吧?既如此,火是哪里來的?” “你是說...” 履霜點點頭。 竇憲懊惱地用手捶了下桌子,“該死!原是劉健借機奪利,劉炟那兒大約也知道點,郎舅兩個商量好了去搶功。倒被我一猛子驚散了。這下別說請功了,他們不恨我便是輕的了?!?/br> “商量好了?只怕沒有?!?/br> “怎么說?!” “若五殿下果然想把此戰(zhàn)之功歸于宋斐,多說幾句話嚇退你便是了,為何他一言不發(fā),任由你去打頭陣?何況他又在你去請功被責難時,站出來解了圍。我瞧著...他不像個愛使心機的人。” 竇憲聽的心中一松,笑道,“這倒是,他是出了名的老實人。大約是皇后瞞著他在搞鬼?!?/br> 履霜點頭道,“所以這投靠二字,明面上投的是五殿下,暗地里卻投的是皇后。你想,你是侯府公子,一旦投靠,她豈能不重視?二來,你惹怒了大殿下、沈豐和宋斐,除了她,還有誰能替你化解?三則,憑什么你兩度苦戰(zhàn)不得請功?我雖看不上鄧疊,但他有一句話說的很對,你完全可以找一個分量重的、與陛下關系親密的人,來替你進言——東宮!” 見緊閉著的房門終于被打開,竇憲從內(nèi)送了履霜出來,又低下頭諄諄地叮囑她、目送著她一路回去,這才返身回房。暗夜中傳出了一聲冷哼。隱身于其間的桔梗氣沖沖地回轉(zhuǎn)到了自己的屋子,把門“砰”的一聲關上。 木香本臥在床上睡熟了,被她的關門聲驚醒,坐起來迷迷糊糊問,“怎么了?” 桔梗氣的不答話,過了好一會子方恨恨道,“你是沒瞧見他們倆的樣子,打量著人家都不知事兒呢!” 木香聽了這話,睡意立時消散了大半,“快別說這樣話了,上來睡會兒,折騰一夜了?!碧嫠伷鸨蛔觼?。 桔梗走過去推她道,“好jiejie,你就不氣嗎?” 木香頭也不抬地說,“哪兒有奴婢生主子氣的理兒?” “我從小伺候二公子,深知他的脾氣秉性,這事兒是怪不著他的。真正讓人惡心的,是西邊那個?!?/br> 木香嘆了口氣,“你有什么好氣不忿的呢?那位原是二公子正經(jīng)八百的表妹,侯府大姑奶奶養(yǎng)的。又生的好,脾性也寬和。要我說,讓她來做咱們的二夫人也不錯。” 桔梗聽她這樣說,更添了幾分酸意,道,“可她是姓竇的,怎么還能鬧這一出?!”又道,“成天嬌怯怯的,也就咱們侯爺和二公子,當個寶似的捧在手上,替她做這做那?!?/br> 木香聽她嘰嘰咕咕地說了半天,困意又上涌。叮囑一句“別說了,快睡吧”,便翻身又睡去。 留下桔梗一個人坐在暗沉沉的夜色里,咬牙切齒道,“總要叫她知道我的厲害?!?/br> 因前一日逢上了戰(zhàn)亂,成息侯一家直睡到午后才起的來。到了飯廳,履霜一眼望見成息侯面色青灰,嚇了一跳。正要關懷幾句,竇陽明來報,皇后殿下賜下了牛酒綢緞等物。忙問,“什么時候的事?” 答說,“辰時。來人把東西放下,說了幾句話,便走了?!?/br> 竇憲責備道,“明叔,你是辦事辦老了的人,怎么能任他走了呢?也該叫我們起來?!?/br> 竇陽明忙道,“那人特意囑咐在下,說二公子拼殺了一夜,累的正在睡呢,不必驚動。在下推了幾次都推不過,這才...” 履霜安慰道,“這沒什么大不了的,等用罷了飯二哥你親自去殿下那兒謝一趟吧?!?/br> 沒想到竇陽明為難道,“來人傳了皇后殿下的話,說,以咱們公子的辛勞,只得這些無關痛癢的東西,她沒臉擔一聲謝。您不必去了...” 竇憲聽的一愣,摸不準皇后和劉炟究竟在想什么。 履霜替他道,“不去便不去了吧。只是咱們這兒的楊柳開的好,明叔,煩請你帶人折一些,親自送去皇后殿下那兒。就說是我送的好了,給殿下插瓶賞玩,還望她不要嫌棄。” 竇憲聽后想了想,點點頭,“就這樣吧,明叔。” 竇陽明告了退出去,成息侯領著兩個孩子入席用飯。 竇憲仍同往常一樣,拉了椅子便想同履霜一起坐。成息侯忽然道,“霜兒,過來爹這邊?!币娐乃行@訝,他解釋道,“離得太遠了,爹給你夾菜不方便。” 竇憲隨口笑道,“那有什么?我給她夾不就是了?” 成息侯沒有說話。 竇憲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子。履霜看了他一眼,答應著成息侯,換了座位坐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