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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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兒,你在做什么?”花城在屋里坐了好一陣兒也不見花月回去,這才出來找,本來沒注意到這里,聽到聲音才好奇地走過來,哪知道…… 花月宛如找到了救星,手下一使力將陸良推開,跑到大哥身邊緊抓著他的袖子,整個人瑟瑟發(fā)抖。 陸良低頭看著手上很快散去的溫度,將臉上的表情全部斂去,像個沒事人一般雙臂環(huán)抱,淡淡地說:“花月,我把話撂在這里,我不管你記不記得我,我只認(rèn)你這個人認(rèn)你當(dāng)初要嫁我的話,你最好早些和劉洪濤說清楚,別到時候大家臉上都不好看?!?/br> 花城看著眼前這地痞無賴似的陸良心里就來氣,將meimei護(hù)在身后,沉聲痛罵:“陸良,你別逮著我妹子好欺負(fù)就來嚇?biāo)?。男婚女嫁向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說你們有親事光靠著你的兩片嘴誰信?我家妹子是什么人我最清楚,她怎么會和你這樣的混纏在一起?你要是打心里想待我妹子好,就不要這般逼她?!?/br> 逼她?陸良只知道若是不逼花月,她必定會將他丟在一邊這輩子都不會想起他,他就是一根筋認(rèn)死理的,這輩子沒打算換過人,他們不給,那他就別怪他用搶的。陸良眉眼深深緊緊地盯著縮在花城身后的花月,涼涼的說:“媒妁之言嗎?成,只要月兒想要我什么都給得起。” 便是花城對陸良這般自信的表情給晃了眼,看著他走遠(yuǎn),這才轉(zhuǎn)身問花月:“你怎么這等節(jié)骨眼兒上跑出來見他?虧得沒人看見,要是被那些大嘴巴給傳出去,你還要不要做人了?我早就說了,他就跟頭狼一樣,被他盯上就別想讓他撒手。你也別多想,這幾天就在家里待著,躲不掉,就和爹娘明說罷,讓他們給你做主?!?/br> 花月抬起手背捂著被陸良親過的唇,口里還有一股血腥味,嘆了口氣,暗想也只能如此了。轉(zhuǎn)身往院子里走,她皺著眉說:“你先進(jìn)去吧,我一會兒就過來,總得收拾收拾才好見人?!?/br> 她快步進(jìn)了廚房舀了水漱口,來回幾遍都沒能將那種味道沖走,攢著眉照著鏡子幸好自己的眼睛沒有紅腫,又往臉上撲了些粉看起來好些了這才往爹娘屋里去。她覺得自己挺好笑,明明怕陸良纏著不放更怕他做些什么過分的事,而現(xiàn)在她又能頂著這張平靜的臉去見另一個男人,她在自己心里不斷地告誡自己:你沒有任何對不起陸良的地方,便是有也是他找錯了人,你想過安穩(wěn)小日子的心并沒有錯。 她掀了簾子進(jìn)去視線正好與劉洪濤的目光相撞,他慌得低下頭,繼而又抬頭紅著面頰看她,花月的心情頓時好了些,這人怎么這般容易羞?沖他笑了笑,她轉(zhuǎn)頭看向爹娘見他們臉上都掛著笑,想來劉洪濤該是入了兩口子的眼,話里話外都帶著家人間的親和,見她進(jìn)來笑著招招手示意她坐過去:“讓她們兩先聊著,咱們出去說話去?!?/br> 蔡氏這么一張羅滿屋子的人都跟著出去了,只留兩人有些尷尬地坐在一處。沉默了好一陣,花月抬眼看他,只見他正偷偷看自己,輕笑一聲道:“我爹娘同你說什么了?”這多得益于前世不停歇的相親,便是一開始尷尬羞澀不知該說什么如今也能挑揀著說幾句了。 劉洪濤以前也遠(yuǎn)遠(yuǎn)的見過她幾回,從沒想過這般漂亮的女子會與自己做夫妻,不知怎么突然想起念過的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如今卻跟做夢似的出現(xiàn)在自己眼前,心里正是一陣暗喜,聽到問話,趕緊回道:“也沒問什么,只是問我可還有心思繼續(xù)考功名,我自然有心思的。以往只是想著要擺脫窮苦日子,如今……想能與你個富貴榮華才好,以往不敢想,卻也覺得你是擔(dān)得起好日子的?!?/br> 花月見他說話誠懇,雖說面皮薄了些到現(xiàn)在還紅霞未退,抿著唇不開口,心里一陣嘆。他眼睛里的光與陸良的并沒有什么不同,唯一的差別也只是他不會像陸良那般兇神惡煞的逼自己,不管怎樣,她的心卻是偏向劉洪濤多些的,有上進(jìn)心,溫文爾雅,跟他說話莫名的覺得放松,這樣就好了。 陸良的脊背挺得筆直,寬袖下的兩只手攥得緊緊的,他只覺得體內(nèi)有一道壓制不住的力量就要噴涌而出,她只當(dāng)自己逼迫她,卻從沒有想過她有多對不住自己。他在村子里的老槐樹下看到氣喘吁吁地翠蓮,她見他這般盛怒的模樣便知道他沒有討了好,心里有幾分開懷,卻不能在臉上顯露出來,關(guān)心地問:“陸大娘說你去花家了,她腿腳不便讓我來喊你回去。這可是落了沒臉回來?” 陸良勾起唇笑得邪魅又兇狠:“臉面算什么東西?是我的誰也別想從我這里拿走,不過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呆子也想和我爭?也不怕累折了腰?!?/br> 翠蓮猶是認(rèn)識他多年見他此時的模樣也有幾分懼意,趕忙開口道:“你可別胡鬧,他是個秀才,便是縣太爺面前也是有身份的,你渾身除了一副拳頭哪能敵得過?陸大娘身子不好,你就別讓她為你擔(dān)驚受怕了?!?/br> 翠蓮的話音才落只見他一個凌厲如刀的眼神甩過來,嚇得她匆忙噤聲,這是她第一次見他怒意十足的模樣,以往便是別人惹了他他也不過是一派云淡風(fēng)輕,花月真是害他不淺,便是招他恨她也要說:“花月明擺著就是沖著做官太太去的,以往她的心就大,不是個本分的,陸大娘也不同意你們,你又何苦惹得她難過?你醒醒神罷,天下的女子多了去,你又何必非得花月呢?” 陸良低低地笑起來,收斂了脾氣:“我的事我向來有分寸,不需要你來指點,時候不早了,你回去罷。往后不要再來我家,我答應(yīng)孫哥的事已經(jīng)辦妥,你也該給自己做打算了?!?/br> 翠蓮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來,登時紅了眼眶:“你把從花月那里受的氣發(fā)到我身上,我不過是關(guān)心你,怕你受了委屈才眼巴巴地跑過來,你就是這么對我的?陸良,我待你的心意你不明白嗎?她花月有什么好,就讓你這么念念不忘?” 從身邊經(jīng)過的人見翠蓮神色激動的說著什么皆是好奇不已,陸良和寡婦翠蓮的事鬧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人們都只是道聽途說,這還是第一次正兒八經(jīng)地撞見,只是吃不消陸良那個煞神投來的目光,只得悻悻地離開,私底下將陸良和翠蓮的事傳得越發(fā)離譜。 花家招待著王媒婆和劉洪濤用過午飯,將他們送走,蔡氏才看向花月,笑道:“可能看中?嫁人就要嫁這種實在人,模樣生得俊俏的最是亂七八糟事情多的,遠(yuǎn)的不說就說那陸良,光瞧模樣是個人人待見的好小子,小時候生得更是乖巧,可你看他不學(xué)好,偏偏要和那誰攪和在一起。今兒是這個,趕明兒就有車的看中他相貌的女人貼上來,這樣的人怎么和她過日子?光生一肚子窮氣了。男人生得丑一些無妨,他會稀罕你把你當(dāng)寶貝疙瘩一樣的疼。當(dāng)初我還嫌你哥皮猴一樣難管,現(xiàn)今瞧著還是挺合為娘心思的,誰能嫁來咱們家可是她的福氣,你的事忙完就該輪著他了。我說了這么多,你聽明白了沒有?要是中意我這就去和王媒婆說了,兩家商量日子吧。” 花月忍不住看了眼大哥,見他老神定定地坐在那里,輕聲回道:“女兒聽娘的就是?!?/br> 第九章 陸大娘將空地上的豆子翻了翻好讓下面的也能曬曬太陽,直起身子眼睛不停地往外張望,陸良的脾氣最像他爹認(rèn)準(zhǔn)了的路怎么拉都拉不回來,一大早任憑自個兒怎么說他都聽不進(jìn)去,如今離家半個時辰該是不要闖禍才好。 她年輕的時候為了三口子活命累傷了身子,如今不過稍稍干了點重活便渾身疼痛,正捶著腰舒緩筋骨,卻見翠蓮和陸良一前一后的往回走,翠蓮不停地抹眼淚,走近了才見一雙眼睛哭得紅腫,看了眼兒子,拉著翠蓮問:“這是怎得了?剛才還好好的,怎么這會兒哭上了?” 翠蓮搖搖頭,哽咽著說:“大娘,我沒事我來拿籃子,我先回了?!闭f完就匆匆離開了,她在他陸良眼前面子里子全不要了,卻沒想到落得個這般丟人的境地,她還有什么臉再來。以前她怎么沒發(fā)覺陸良是個沒心肝的人?這幾年時常與他相見,便是她這種固執(zhí)的人都變了心,他卻輕而易舉地說出兩不相干的話來。她雖說是成過親的,可也有一顆玲瓏女兒心,何至于讓他這般糟蹋? 陸大娘看著一臉涼薄的兒子,痛罵道:“我知道你不愿意翠蓮,可也得與她好好說,女人家舍了臉面顧著你你可知道有多難?如今這般做實在是過分了?;已绢^……不樂意罷?你這一頭犟??伤佬牧??” 陸良看著一臉擔(dān)憂的娘笑起來,輕聲說道:“我為什么要死心?娘,往后你別管翠蓮的事,她這樣的脾氣不說狠了不會罷休。” 陸大娘白了他一眼,嘆氣道:“你這般說她,你何嘗又不是這樣的人?阿良,咱們陸家雖說失了以前的體面,卻從沒做過這等強(qiáng)迫人的事,天下間好女子多了去,你又何必拴死在花家丫頭身上?做這種討人嫌的事有什么好?” 陸良繞過陸大娘,將豆桿挪到另一邊空地上用連枷過第二遍,噼噼啪啪地炸裂聲傳來,他用力握著柄端骨節(jié)泛白,青筋暴起,像是將全部的委屈和怒氣都積聚在其中,一下一下激起陣陣浮塵。 陸大娘扶著腰回屋里去了,她這兩個兒子一個軟弱如泥,一個堅硬如鐵。她知道這個孩子身上背負(fù)了太多東西,所以不愿意說惹他不痛快的話,有些事情他以為瞞得好,卻擋不住長舌婦人專門在院子外面說閑話,她又不是糊涂的老婆子,順著零星半點她便猜到了大概,要不說姜還是老的辣。她倒不是認(rèn)同兒子做得那些事,她只是知道有些話說得,有些話說不得,他就像一把張開的弓崩得很直,一小心就可能斷弦,她情愿陪兒子一起做惡人也不想失去他。這一輩子她已經(jīng)與老大生疏了,老二最懂事,她更加不能為了別人口中的過錯而丟下他,細(xì)細(xì)說來,陸良的小心眼大抵是隨了她的。 陸良抬眼看著娘蒼老的背影進(jìn)了屋子,這才停下手揉了揉鼻子,不是他不聽而是他知道自己放不下。豆桿用連枷打兩遍差不多了,他的力氣大,每一下都打得實在沒有遺漏,他將豆桿分開堆放,一部分留著生火用,一部分存起來給豬當(dāng)冬天的口糧,這兩天還得加緊功夫割豬草,冬天很快就到了,今年他打算早些賣,更加不能讓豬掉了膘,不然去了北疆家里的事只能靠娘cao心……他突然忍不住笑起來,也不知道那會兒花月這丫頭能不能死心踏地的跟著自己。 陸良忙著用木棍敲打曬干的豆角,聽到外面有人喊他,抬眼看過去隨即低下頭,待人走近了才開口:“怎么著?給你jiejie報仇來了?” 來人生得膀大腰圓,一顆圓滾滾的腦袋不見半根頭發(fā)絲,站在人身邊像座會動的山把光全給擋了,聽陸良這么說趕緊說好話,腮幫子上的rou一鼓一鼓:“哥說的是什么話,我姐那心思就是自己瞎捉摸,我和你一條心。不是說要成親了嗎?怎么變了味了?我聽說要和劉家的書呆子成事了?” 陸良沒理他,沒一會兒功夫手上的棍子被他搶了去,嬉皮笑臉地說:“我來就是,我聽我姐說你要把人給抓回來?把小嫂子給嚇了一通?哥,我真服你,哄媳婦可不是你這樣的。但凡有點脾氣的姑娘,你越逼她越是和你對著干。小嫂子家里人疼得緊,那脾氣自是刁鉆,你這么折騰下去,討不了好不說,把人嚇壞可就得不償失了。你得靠哄,拿著姑娘家稀罕的東西哄?!?/br> 陸良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你懂什么?當(dāng)初不就是這么過來的?我什么時候沒讓著她,好東西都是先緊著她,我娘連見都沒見的東西,可她偏生是個沒良心……” 大堯摸了一把光頭,半點不客氣:“你覺得是好東西,人家小嫂子未必能看得上,你得送合人家心思的才成。有話說吃人的嘴軟拿人的手短,她不要你強(qiáng)塞給他,這事多來幾回她就不好給你甩臉子了?!?/br> 陸良嘴上不懈心里卻是記著了,他也不想和花月鬧成仇人一樣,將來幾十年的日子要過,靠著就是這點情意,生疏了便是在一起了也有這樣那樣的事,日子過得不順?biāo)炱桨谉o故地成了癡男怨女,白白費掉了當(dāng)初的情意綿長。其中道理他都明白,可若他放手卻是半點都不能,便是她這輩子恨死自己也要纏著她生死在一起。 “哥,去縣城里做什么去了?縣令怎么抓了你兩天就把你放回來了?” 陸良在樹下席地而坐,看著一地金黃悠悠地說:“再過兩個月我要去趟北疆,接了程家的活,這一來一回也不知道得多久才能回來。” 大堯頓時來了精神,走到他身邊挨著坐下:“哥,帶我一塊去罷?我力氣大,路上遇上個什么事也好搭把手?!?/br> 陸良搖頭道:“你姐就你這么個弟弟,我不能把你往性命堪憂的地方帶,家里的活忙完了?” 大堯皺著眉頭不情愿地說:“忙完了,我姐是個急性子,一刻也不能等,要不然哪有功夫往你這里跑。哥,說句你不樂意聽的話,要是你和小嫂子……不成了,你就想想我姐,她人挺好的,一心一意的對你,又是能勤儉持家的……啊,你干嘛打我?” 陸良沉聲訓(xùn)斥:“我就知道你說不出什么好話,掛羊頭賣狗rou,臨了還是當(dāng)說客了,滾回去,不然我還打?!?/br> 大堯與他可是不打不相識,自己這么大的塊頭還是栽在他手里,被揍得鼻青臉腫,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還是受了挫,聽他還要打,趕忙跳起來跑遠(yuǎn):“哥,你好好想想,我姐待你心誠,你受不了委屈的?!鄙玛懥甲愤^來打他,匆匆忙忙跑遠(yuǎn)了。 陸良站起身拍去身上的塵土,攢著眉回屋里去,陸大娘嘴上不同意他與花月來往,手上的活卻沒停,照舊忙著給他縫衣裳,聽到他進(jìn)來,沉聲道:“你去將王媒婆請來,我讓她幫你相看合適的人家。阿良,我旁的事能依你,唯獨你的親事不成,我不想你因為去攪和花家的好事而讓人戳脊梁骨。娘也不想做那硬氣人了,不求兒媳樣貌家世,只愿她能一心一意地照顧你就成,你年紀(jì)也不小心了,娘也盼著能早點抱上孫子。聽話,花月比你小太多歲,你們說不到一塊?!?/br> 陸良從一塊磚后面將那五十兩銀票拿出來,嘆了口氣說:“娘,你是不是看輕自己,覺得我們配不上花家?我陸良除了脾氣暴躁哪點比不過別人?既然娘已經(jīng)知曉我在外面做的事,我今兒便說開了,村里人因為我?guī)舜驍嘁Υ笊降耐攘R我,我不在乎,拿人錢財與人辦成事本就是天經(jīng)地義,便是里正也沒由頭指責(zé)我半句。我一沒偷二沒搶,賺的都是憑本事的錢,他們有什么資格戳我的脊梁骨?也不過是在暗地里偷偷編排我兩句,誰敢到我跟前來說?十五歲那年我打把劉大錘打的去了半條命,也沒見他們敢上咱家來討個公道,擋我的路,別想我能輕饒了他們?!?/br> 陸大娘指著眼前這個陌生無比的兒子氣得呼吸不穩(wěn):“你這混賬東西,當(dāng)初受了委屈怎么不和我說?娘不能替你出這個頭?要是真鬧出了人命可怎么好?我原以為你最讓我省心,不想竟是瞧錯了你。” 陸良將陸大娘攬在懷里,笑著說:“這村里人誰不是因為咱們孤兒寡母就想踹上兩腳的?您待爹的心意從未變過,村里人卻能胡亂編排您,這口氣我壓在心頭許久,想著早晚要報了這個仇。那會兒你去鎮(zhèn)上送繡帕,劉大錘在路上撞了我還出言不遜,旁邊圍著一堆人看熱鬧,誰先挑的事他們一清二楚,后來動起了手,您也知道我不是能吃虧的,便下了狠手,我沒傻到讓別人拿捏我,挑著里正來的時候才還手的。娘,我不怕任何人,我也放不開花月,為了我這一輩子也不行?!?/br> 陸良站起身,方才身上所散發(fā)出來的陰霾全數(shù)散開,溫聲說道:“兒子去趟鎮(zhèn)上,今兒天氣好,豆子曬過這一天便也差不多能收了?!?/br> 第十章 一大早起來天氣陰沉,半點光絲都不見,想來早晚要下雨。秋雨纏綿,一下起來很難停歇。 昨兒才將曬干的豆子裝了麻袋,爹和大哥換下來的臟衣服還沒來得及洗,花月裝進(jìn)木盆里抱著就要往河邊走,蔡氏攔著說:“先放著吧,等天晴了我去洗,你有這功夫還不如去收拾你的東西去,看看還有什么短缺,讓你哥下次去鎮(zhèn)上給你帶回來?!?/br> 花月不依,鼓著腮幫子說:“爹和大哥也沒幾身能穿的衣裳,我趁著還沒有下雨趕緊洗了,就是疊好放在灶頭上也能給烘干。我的那些事又不急在一時,我先走了?!?/br> 甫南村的女人們經(jīng)常在村口不遠(yuǎn)處的小河邊洗衣服,三三兩兩湊在一起說些閑話,花月和她們不熟,總躲在遠(yuǎn)處洗完就回家,今兒許是因為怕下雨的緣故沒見人。如此也好,她喜歡清凈,衣服拋進(jìn)水里一抖帶起一陣嘩啦啦的響聲。那幾天下地又打豆桿,塵土全都在衣服上安了家,放在平石板敲打一陣,可見的污濁在水中散開,又很快被流淌的河水沖走。 花月平日里很少做重活,洗了兩三件便覺得腰酸得很,咬著牙直起身捶了捶,轉(zhuǎn)眼見身后不遠(yuǎn)處的石頭上坐著個俊朗瘦削的男人,可不是那陸良,她忍不住往后退了退卻不小心將洗好的衣服帶進(jìn)了水里,眼看著就要隨水飄遠(yuǎn)了,驚叫一聲:“我哥最喜歡的衫子……”說著提著裙擺快步跑過去,伸長胳膊去夠,只是她哪能跑得過水,狼狽地亂了頭發(fā),漂亮臉上因為焦急染了紅霞,牙齒咬得下唇發(fā)白,楚楚可憐的樣子。 陸良身高腿長跑得快,輕而易舉地將衣服撈起來,渾身散發(fā)出慵懶氣息,步伐悠悠地由遠(yuǎn)及近,若不是見識過他發(fā)脾氣的樣子,花月真當(dāng)他是個溫和的人,他將滴水的衣服遞過來,她伸手去拿卻被他用力拽到懷里,他的胸膛如硬石一般撞得她鼻子發(fā)疼。 “今兒要是沒我在,你這衣服還要嗎?”沉穩(wěn)低沉地聲音里帶著蠱惑人的笑。 花月掙了掙,敵不過他蠻牛般的力氣,反被他緊壓在胸口聽著如鼓擂動的心跳聲,她氣急敗壞地用空著的手捶打他,憤憤道:“還不是你害的?你快些放開我,我還有一堆衣服沒洗?!?/br> 陸良沒再難為她,放開她的手,看她蹲下身子繼續(xù)敲打衣服,露出雪白的頸,發(fā)絲順著滑下去,女兒家的風(fēng)情不經(jīng)意間顯露出來。他在一旁坐下,抿著唇看她,俊臉上飛上幾抹紅霞,輕聲道:“也不知道你喜歡什么,我瞧著好看便買了來,你看看這首飾可合心思?” 花月的手頓住,攢著眉頭回頭,額上垂落下來的一縷發(fā)遮住了她璀璨的眸子。陸良手里捏著一支鑲著珠子的簪子,若是在太陽底下折射出瑩瑩光亮更顯好看,她淡淡地看著他布滿繭子的手,搖頭道:“我不缺首飾,更沒道理隨便收你的東西。以前的事我都忘了,實在想不起和你有什么來往,咱們心思不一樣,我想也是難有什么話好說。你這般相貌又勤快,何愁娶不到好媳婦,你這般纏著我又能得什么好?” 陸良憋著一口氣將臉上的笑撐住,遙望著河那邊的青山:“以前我常帶你去山上摘果子,你皮的像只猴子,總是不聽勸往深處跑,遇著了蟲子又嚇得跑回來,一晃眼的功夫,你就把什么都抹了,不做數(shù)了。月兒,你總想著推開我,可有想過我多難?我一門心思只是想待你好,便是不再認(rèn)得我,你也得給自己時間想想不是?你這般匆匆地與別人定了親,我就活該孤苦一人?” 花月垂著頭,一下一下敲打著手下得衣裳,心里卻如麻線亂成一團(tuán),她不是愚鈍的人,陸良聲音里的落寞與凄苦讓她覺得愧疚萬分。她想若是與劉洪濤情意濃厚些也就不會這般動搖了,未經(jīng)多想便脫口而出:“我只想過清凈安穩(wěn)的日子,劉洪濤是個儒雅溫和的老實人,這與我來說就夠了?!闭f著往四處看了看見沒人才舒了口氣:“你快些走吧,我就是這么個心思,給旁人瞧見了該說三道四了?!?/br> “你怎么知道我就不能和你老實安穩(wěn)過日子的?你聽得進(jìn)別人的話卻不愿意與我多說兩句,我不會瞞你半點?!彼氖謮涸谒龍A潤的肩頭:“不要這么早做決定,你且看看我可成?” 他深邃如海的眸子此時一片清明,含著讓她無法忽視的痛楚與委屈,花月喃喃道:“這又不怪別人說,你除了兇我就是嚇我,讓我怎么把你當(dāng)好人?” 陸良雙眼發(fā)出亮光,嘴角扯出一個好看弧度,稍稍靠近她些,與她的目光持平,欣喜地說:“我那是被你氣的,往后我不兇你也不嚇你,你可愿意繼續(xù)和我好?好月兒,我的時間不多,你別讓我等太久?!?/br> 花月錯愕地看著他,這人怎么變得這么快,她也沒應(yīng)他什么啊。手下的衣裳已經(jīng)洗得差不多,她擰干水重新放進(jìn)盆里,正要開口哪知豆大的雨點當(dāng)頭砸下來,下得又急又重,眼瞅著再過半個月就初冬了,還下這么大的雨便是十二分的不討喜了。花月顧不上他,一手抱著木盆抵在腰間一手抬起寬袖擋在頭頂就想往回跑。河邊離家雖說有些遠(yuǎn),她跑的快些該是不會淋得太厲害。 花月正準(zhǔn)備跑,陸良溫?zé)岷駥嵉拇笳评卫蔚刈プ∷硪粋€方向帶,她能感覺到他手上的粗繭,頭頂傳來他沉穩(wěn)有力的聲音:“照這般下法,等你回到家非得淋病了不可,先找個地方避一避,等下得小些了再說?!?/br> 小河不遠(yuǎn)處有座不顯眼的木橋是通往另一處山里的,花月總覺得架勢不對掙扎著非要往回跑,兩人拉拉扯扯許久終是被他拖進(jìn)一處干燥的山洞,他往深處走了幾步抱出一堆干柴,拿出火折子點亮,沖她笑著,露出一口整齊的大白牙:“愣著做什么,快過來烤火,當(dāng)心感染風(fēng)寒?!?/br> 這座山名喚白蟒山,自從有人在上面被野物給吃了后便再也沒人敢上去了,方才那座橋常年無人走也沒人修繕走在上面咯吱咯吱響得人心里發(fā)寒??搓懥歼@樣子該是時常來這里的,他怎么在這里備著東西?心里這般想嘴上便也問了出來。其實她心里是有些愧疚的,她以為他想借著這種機(jī)會對她不規(guī)矩,到底是她太過小心眼了,他不過是怕她著涼遭罪罷了。這年頭能吃飽飯已經(jīng)不易,生病是人家富貴人才能行的,他們這些人時時刻刻顧著自己的身子,一家子等著養(yǎng)活,要是倒下來家里的天都塌了。 花月抬眼看了他一眼,火光照亮了整個山洞,外面的雨聲噼噼啪啪地下得很熱鬧。陸良聽到她問,本有幾分猶豫,還是抓著頭發(fā)開口:“這山離村子遠(yuǎn)些,我娘身子骨不好不能勞累,我想多賺點錢,活少,實在不成就帶幾個兄弟來這山上獵野豬,蛇,野雞野鴨,這些東西在鎮(zhèn)上和縣城的酒樓都是稀罕物,也能賣不少錢。你放心,你要是跟了我,我定不會讓你過窮酸日子,家事你做主,銀錢更是你來保管,我……罷了,到時候再同你說。你且信我,我如今能讓你過得起吃穿不愁的體面日子。以往總覺得別人怎么說我都不在乎,可是如今你這般聽信他們的話,倒讓我覺得自打嘴巴子,這個你收著,不要扔了就是,橫豎我陸良送出去的東西沒有揣回家的道理?!?/br> 花月著實無奈,陸良送與她的這支頭飾比大哥買給她的要好的多,做工精巧,樣式好看,想來是花了不少錢,她端得清自己的身份,既然應(yīng)了劉家就更加不該與陸良有半點瓜葛,可這人是個倔骨頭,任她磨破嘴皮子想來他也是聽不進(jìn)半句的,她又能怎么辦?收?這算什么事?不收?瞧他那已然陰了下來的臉,比外面的天幕還要嚇人。 換做別的女人,聽他說愿意交代銀子,家事上又能說上話,那是何等氣派?早樂得應(yīng)了。她因懼著他,怕他的那股戾氣,便早早地將往后的可能掐斷了。這個時代的女人有幾個能自己做主的?她在腦子里轉(zhuǎn)了幾個來回依舊覺得自己與他不是一路人,有些話她擔(dān)得起,家里的爹娘也擔(dān)不起,她不能什么都不管不顧,更何況和他這么稀里糊涂的糾纏下去又有什么好處? 陸良眼巴巴地望著她,從動搖,彷徨到堅定,他突然就明白了花月的心思,眼睛里的光剎那間滅了,都放這么低了還想怎么著?他低笑一聲:“總有你悔的一天?!?/br> 他不知道這個時候的花月的心里并沒有堅定,像是一方松軟的土不知道什么時候塌陷下去,他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一層一層的剝皮給她看。 第十一章 外面的雨勢不小,順著山壁流下來的水落在地上發(fā)出叮咚聲響,柴火嗶嗶啵啵的,花月的心也跟著亂,娘在家里肯定很擔(dān)心。 她微微嘆口氣轉(zhuǎn)過頭,陸良挺直腰桿坐在那里往火堆里添柴,剛才跑得急,心頭又是一陣焦灼,光顧著與他抬嘴仗,到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是他將外衣?lián)踉谒^頂才沒有淋狠了,而他頭發(fā)和衣服上都是雨水,看著他不時打個寒戰(zhàn),袖口處破了邊,壯實有力的胳膊上有一條血痕,瞧著新鮮,想來是進(jìn)洞那會兒在突出來的尖銳巖石上給劃的,便是這等狼狽不堪也擋不住他的俊朗非凡。 火光映照著花月清麗溫婉的面容,她的嘴張了又張,許久才從懷里掏出一塊帕子來,不情愿地說:“你別多想,我只是看你的手流血了,包一下,免得誤了壞了事?!?/br> 陸良接過來,一只手實在不得勁,怎么纏都纏不上去,只得原封不動地送回來:“沒事,皮糙rou厚的過兩天就好了,免得污了你的帕子。” 花月看著上面沾著的血一陣嫌棄,接過來動手給他包扎,身子微微往前傾,垂著頭全落下來,薄如蟬翼的眼睫輕輕顫動,清淡好聞的女子馨香撲鼻而來,他彎了嘴角,臉上露出一抹笑。花月是村里少有的漂亮的姑娘,打小就被人慣著,便是與他生了情意那股小性子照舊使得溜,動不動甩臉子,他就是個傻子一頭栽了進(jìn)去,不管她給什么全都生生受了,如今再看她卻是變了些樣的,說話溫聲溫氣,手下的動作輕柔細(xì)致,整個人溫婉柔和許多,倒有那正兒八經(jīng)的富家小姐氣質(zhì),讓他看得楞了眼。 他欣喜與她的變化,以往他總擔(dān)心花月會和娘不和睦,她又是個霸道不讓人的主兒,所以一直不敢與娘說。如今倒好,擔(dān)憂盡數(shù)全拋,心上更是一片敞亮,花月是他心尖上的rou得好生呵護(hù)著。 白色柔軟的帕子是哥哥去縣城干活給她帶回來的,上面還繡著一只彩蝶,她將花紋露在外面包得很是平整,在手腕里打了個結(jié)。花月抬頭正好對上他柔意滿滿的眼,慌忙躲開,她如今只覺得這人脾氣不好又霸道了些,倒也不見得有多壞,輕聲叮囑道:“你回去記得別沾水,帕子用過扔了就是了,可記得扔了?!?/br> 這塊帕子想來不便宜,可她現(xiàn)在得顧著些,萬一被好事的人給揪住惹出風(fēng)言風(fēng)語,丟的不光是花家的顏面,劉家那邊也不好交代,倒不如忍痛扔了,也省得惹麻煩。 陸良看著她故作兇惡的樣子彎了彎嘴角,他怎么舍得扔掉?方才他就是為著將這方帕子收入懷中這才故作推拒,她既然能留意到他的傷口,必定不會忍心看著他就這么回去。 未過多久外面雨勢小了,不像一開始大又急,腳程快些也還好。花月抱著木盆轉(zhuǎn)身就走,沒有半點留戀,陸良看著失笑,上前從她手中接過來,溫聲道:“你抱著不方便,到了有人的地方我再還給你,快些走吧,免得雨又下大了?!?/br> 花月忍不住抬眼看他,這人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他要是真壞心的話只要把兩人的舊情到處宣揚(yáng)就好,何必跟在她身后苦巴巴地不討好?想到這里,她又忍不住嘆氣,這叫什么事,才來這地方?jīng)]多久就被這些亂七八糟的事纏上,她打心底里只想好好的感受爹娘的疼愛。 陸良在進(jìn)村不久就與她分開了,他雖然逼著她卻也怕惹壞了她自己往后更沒好日子過,見她松了口氣,苦笑著搖搖頭,摸著手上的帕子回去了。 還以為雨會越下越大沒想到剛走過巷子口就停了,遠(yuǎn)遠(yuǎn)地聽到有人再喊自己的名字,回頭一看,一個穿土黃色襖裙與她年齡相仿的女子跑過來,笑著說:“我才從我姑姑家回來,聽說你落了水,身子可好些了?剛才那人是陸良?你們還好著呢?” 花月壓根不認(rèn)識她,瞧她這般熟稔與舊主關(guān)系該是不差,靦腆地笑道:“躺了大半月好多了,你看錯了,只是剛好碰到?!?/br> 二妮輕輕推了她一下,一張清秀的臉帶著了然的笑:“聽我娘說你要和劉秀才定親了,既然決定了可就不要招惹陸良了,將來出了事不好收場。不過倒真有你的,當(dāng)初我以為你說耍著陸良玩是開玩笑,這才過了多久你真把他給踹了。你打小和他認(rèn)識,這么久真沒生出幾分情意來?”見她怔在那里不開口,長吁了口氣:“要我說你真該叫毒蝎子,陸良那么難纏的人你非得去捉弄他,要是他翻了臉能有你的好日子過?” 花月突然覺得那個對舊主用了全部情意的人有些可憐,自己沒有舊主那般硬的心,太容易心軟,他在自己這里一直碰壁已經(jīng)夠窩火,要是知道舊主只是耍弄他……這筆賬最后還是要算到自己頭上來的,她有些緊張地抓著二妮的胳膊問:“這話還有誰知道?你沒同別人說吧?” 二妮不解地看她,搖搖頭:“沒有,咱們兩打小一塊長大,這么好的關(guān)系,我干嘛要和別人說這些難聽話?月兒,你也別怪我二妮說話不好聽,你以后可得改改脾氣了,在這么胡鬧下去一定會吃虧的?!?/br> 花月頓時如霜打了茄子,垂頭喪氣地說:“如今改了又如何?橫豎陸良不死心,要是給他聽到這話,他那個兇惡脾氣指不定要拆了我才成,二妮,你說該怎么辦?我真怕……”